第3章

「寧兄，今夜你保得一命，明日就走吧。」

 

寧採臣突然回神，拉住我的衣袖：

 

「那你呢？」

 

「我要想辦法讓人把我的骨灰罐從白楊樹下挖出來，然後埋到他處，好投胎轉世。」

 

「我陪你一起，姑娘救我多次，況且……我們已有肌膚之親，我會對你負責的。」

 

我頓時愣住，看著眼前白撿的夫君：

 

「不必因我救你一命就以身相許，我是講究兩情相悅的，況且負責什麼的，應該對我負責的是閻王爺。

 

「你快走吧，到時候我也保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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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採臣露出痛苦的神色，手SS拉著我的衣袖：

 

「我要去白楊樹下幫你找到骨灰罐，不然你會魂飛魄散的！」

 

我愕然抬眼，直直看向他：

 

「你！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暈倒後，似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你，腦海裡有很多片段，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棄你而去的，你不必再說服我了。」

 

「你哭錯墳了，我不是她！」

 

我本就不是之前的聶小倩，正轉身離去，不料，大腦鈍疼，腦海裡竟回蕩著一個蒼老的聲音：

 

「聶小倩，你看到了你的前世，不要辜負這場機緣，好好投胎轉世。」

 

眼前竟出現很多時空碎片。

 

第一世，十八歲S於意外，S後無人祭拜，成了孤魂野鬼，被山鬼姥姥用骨灰要挾，被迫害人。

 

第二世，活到六歲，生了重病，不治身亡。

 

第三世，生來便是痴兒，被遺棄在街角。

 

……

 

今生，活到二十三歲，住在醫院吊命，翻開了《聊齋志異》。

 

我頭腦脹痛，腦海裡多出了很多記憶，我……我是聶小倩？

 

之前我看到的是我經歷過的？

 

我為什麼會再次回到現在？

 

意識驀地從記憶中抽離出來，看向寧採臣，悵然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你。」

 

寧採臣上前環抱住我：

 

「我不走。」

 

我臉一紅，反駁道：

 

「我，我才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們怎麼活命！

 

「燕赤霞還沒回來，今夜雖躲過一劫，但山鬼姥姥定會再來的。」

 

「我也不走。」

 

「……你！我已有妙計，我們隻能用命唱一出好戲了，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將它一軍。」

 

「舍命陪娘子。」

 

「寧採臣，我寧願你是個木頭！」

 

我看他臉上泛起笑意，似有紅暈。

 

9

 

翌日，夜晚，一陣陰風吹來，妖邪嚎叫。

 

夜叉巨口獠牙，手持羅剎鬼骨，朝蘭若寺走來。

 

寧採臣見此，紋絲不動，站在蘭若寺門後，手拿詩書，對月吟唱：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蘭若寺寺門大開，寺內燈火葳蕤。

 

夜叉本欲衝進蘭若寺，卻見他淡定自如，身後似有千軍萬馬。

 

「這凡人見我竟然不跑，乖乖等我進去？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先去稟報姥姥！」

 

不多時，山鬼姥姥來到蘭若寺前，見此情景，SS盯緊寺內，大皺眉頭。

 

看到寧採臣面色如常，時不時翻動書本，像在勾引他們前去。

 

山鬼姥姥做了個後撤的手勢，夜叉和它慢慢離開我的視線。

 

忽然，山鬼姥姥回頭向蘭若寺內猛衝而去，獰笑道：

 

「這新鮮的血食，桀桀，我還是忍不住啊！」

 

我在蘭若寺內破音大喊：

 

「姥姥！救我！！！」

 

此言一出，山鬼姥姥面色一白，看到寧採臣一臉計謀被識破的樣子，大喊：

 

「你們果然有埋伏！」

 

直接轉頭就跑，看不見蹤影。

 

寧採臣收起詩書，後背冷汗淋淋：

 

「這場空城計，確實妙矣！」

 

「差點落馬，我現在得回去復命了，等我消息。」

 

我回到後山，怒給自己胸口兩掌，無間道可不是這麼好演的。

 

走進老巢，我跪地稟報：

 

「姥姥！救命啊！先前我施展小計為您奪得三個血食，今夜我準備去將寺內最後一個血食收割，卻不料……」

 

山鬼姥姥冷笑，洋洋得意道：

 

「我知道，你遇到了燕赤霞。這些凡人看到我們一向怕得屁滾尿流，今日卻敢大開門迎我進去。

 

「我就料到是燕赤霞這廝提前回來了，裡面多半布好天羅地網等我就範。」

 

我扯了扯嘴角：「姥姥，您果然聰慧！」

 

山鬼姥姥誇我魏子庭一事辦事得力，又叫我多做準備：

 

「燕赤霞他不是一次兩次阻撓我們找血食了。仗著有點奇功就不把我山鬼姥姥放在眼裡。

 

「明晚，你帶著封天環偷偷摸進蘭若寺，念起咒語放在寺內庭院處即可。

 

「此環封鎖環內六道眾生，無法再進，也無法再出。

 

「最大到方圓十丈，最小丈許。

 

「待我鬼功大成，再配合封天環，讓他們逃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S個片甲不留。」

 

我拿起金光閃閃的封天環，這勞什子的山鬼也能有這等神物，那就今晚叛變吧，我淺淺地做了個決定。

 

「姥姥，我定不會辜負你所託！」

 

深夜，我帶著封天環來到蘭若寺。

 

還未看到燕赤霞，我後背就受了一掌，疼得我直不起身。

 

眼前白光一閃，身上被貼起符咒，視線模糊一片，我感覺全身滾燙，像被沸水潑到。

 

「女鬼！還不束手就擒！」

 

燕赤霞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擰著寧採臣，來到我跟前：

 

「看到沒，隻有鬼才怕符咒。她就是女鬼！全身鬼氣，今夜若不是我在，你難逃一S。」

 

「燕兄，她是個好人……好鬼。從未害我性命，反而多次救我，你誤會了！」

 

「我誤會？我看你是被她這幅相貌迷了心智罷了！」

 

燕赤霞掐訣，拿起陰陽八卦鏡，向我照來。

 

鏡子裡我長出尖尖的獠牙，雙眼滲出鮮血，面容枯皺，實在可怖。

 

「睜大眼睛看看鏡子裡她到底是什麼樣子！這是鬼！」

 

我抬起手擋住臉，卻發現鏡子裡連手都如同枯木般幹癟，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寧採臣不由得後退兩步，又止住，面容隱在暗處，低頭不言。

 

我看他後退的步伐，想起前世的場景，心裡像下了雨。

 

燕赤霞見此冷笑，譏诮道：

 

「看到真面目了，現在知道怕了吧！」

 

10

 

寧採臣抬眸，向我走來，雙手張開擋在我身前：

 

「皮囊而已，紅粉骷髏，白骨皮肉。

 

「你若問我，怕否？我乃一介凡人，沒抓過妖，沒看過鬼，我肯定怕。

 

「但你若給我一炷香的時間，我腦子裡想的不是什麼人不人，鬼不鬼。

 

「而是她說我明珠蒙塵，替我施法出氣，帶我逃脫荒山，救我於水火之間。

 

「我心裡已經有她了。

 

「是不是鬼的，便不重要了。

 

「你若要再傷她一毫一釐，我絕不會輕易罷休。」

 

不知怎地，看著眼前的身影，我竟有些慌亂，雙手不知該置於何處，隻摸了摸耳朵。

 

一向抓鬼S妖的燕赤霞有一瞬間的怔愣，似是回想起了什麼往事，嘴裡喃喃道：

 

「人鬼殊途，鬼是沒有人一樣的情感的，它們連眼淚都不會有。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不然，那我算什麼？」

 

寧採臣盯著他，一字一頓道：

 

「人這一生，有人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是人生幾大幸事，以前我也這麼認為。

 

「現在若再問我，我卻想說，我隻想給辜負過的人一個好的結局，這就是我認為最幸的事。

 

「所以，你要傷她，除非我不在這個世間了。」

 

燕赤霞臉上淚水滑落進胸襟，竟什麼也不說，收起陰陽八卦鏡，把劍扔到一旁，擰開酒壺，仰頭倒酒。

 

我起身走到他身旁，拿出封天環，向他遞去：

 

「燕大俠，此物叫封天環，是山鬼給我讓我放在寺裡的。」

 

「竟然是封天環？這山鬼看來對我們是勢在必得啊。」

 

「我聽它說最近馬上鬼功大成了。」

 

「想來也對，它應快要突破千年一關了，此時確實得從長計議，千年老妖，我不能說有完全勝算。」

 

燕赤霞拿起紙筆正想計策，我上前獻出一計。

 

他看著我沉思良久，後點點頭。

 

我便起身回到後山，向山鬼稟報封天環已放置在了寺內，山鬼說再讓他們苟活三日，三日後它神功大成。

 

我來到蘭若寺報信，路過廂房時正好碰到寧採臣在請教燕赤霞他腰間的佩劍。

 

燕赤霞說這是神劍藏隱，可滅世間妖邪。

 

我聽到此，內心穩了穩，安心不少，敲門而進。

 

將三日之後，山鬼要來蘭若寺一事告訴他們。

 

燕赤霞道：「那我們就明日出發，在她鬼功未成前，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他再給了寧採臣幾套陣法，為明日之戰做準備，而我也有任務在身。

 

11

 

我摩挲掌心，心竟然跳得有一絲快。

 

走出蘭若寺，我又給了自己兩掌，要演戲得先吐血。

 

「姥姥！！不好！！燕赤霞和寧採臣竟突破封天環跑出蘭若寺，往南邊去了！」

 

「不可能！」

 

「我看見他有一柄劍，好像叫藏隱。」

 

山鬼臉色陰沉：「竟是神劍……雖我神功尚未大成，也不能讓這屢次壞我好事的鱉孫跑了！」

 

說罷便往南邊追去。

 

我環看四周，大喊道：「快趁此時布好陣法！」

 

燕赤霞和寧採臣出現在後山，手拿陣旗。

 

對著後山的山鬼老巢一陣布置，我們躲在一旁，就等它再回後山。

 

兩個時辰後，一佝偻老妪，身著黑衣，膚呈青色，面部扭曲，渾身散發黑氣回到老巢，正是山鬼。

 

它一腳剛踏入，驅魔陣法白光閃爍，幻作長箭刺向她，燕赤霞雙手掐訣，提起神劍藏隱，向它劈去。

 

山鬼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腹背受敵，硬生生扛了一劍，直從左肩破到右腹，背後全是密密麻麻的長箭。

 

它大聲咆哮：「聶！小！倩！」

 

我眉開眼笑：「你姑奶奶在。」

 

「我要S了你！」

 

「請。」

 

我單手在前張開迎接，山鬼被氣得鬼功大漲，竟飛出陣法，向外跑去。

 

卻被一陣金光反彈回來，正是封天環。

 

我嘆息：「料你今天長十條腿，再插翅，也難飛。」

 

燕赤霞運起藏隱十六劍式，衝向山鬼。

 

山鬼收起渾身黑氣，聚氣在丹田，邊應付驅魔陣，邊躲避藏隱劍。

 

燕赤霞冷哼一聲，神劍在掌心劃過，一束紅光漸漸從劍身折射到四周，凝練出上千把利劍，默念咒語，起劍陣，向它齊齊刺去。

 

山鬼慘叫聲傳來，再見陣內，隻剩衣冠。

 

燕赤霞在旁臉色慘白，嘴邊流出一絲血跡，身形有些不穩。

 

見狀，三人相視一笑，我興奮道：

 

「再無後顧之憂啦！」

 

走到封天環前，我默念咒語，將它取下，我正準備走到白楊樹下找出自己的骨灰罐。

 

「砰！」

 

突然，爆炸聲傳來，衣冠處，竟又長出一個「山鬼」！

 

「糟了！這妖邪竟然修的是一體存兩魂，此法窮兇極惡，反噬極強。

 

「一體難容二魂，修煉出岔子片刻間魂飛魄散，它竟修煉到千年！

 

「剛我已滅一魂，而我如今已用盡法力……」

 

燕赤霞喃喃道。

 

山鬼獰笑：「桀桀，先S哪個好呢！」

 

眼神在我們三人中不斷遊離。

 

片刻後，它猛地撲向燕赤霞，燕赤霞口吐鮮血，瞬間昏S過去，藏隱劍被擊飛到一旁。

 

山鬼正伸出爪子掏向燕赤霞的心髒。

 

剎那間，燕赤霞身上的玉佩發出柔光護身，山鬼痛呼一聲，頻頻後退。

 

我心驚肉跳，封天環在我手裡，可它速度之快，我還沒能放到身側，它便能躲開。

 

山鬼冷笑，暴起S向我和寧採臣：

 

「一個都別想跑！」

 

寧採臣用力把我推開，大喊：

 

「將封天環拿去護住白楊樹下的骨灰，等到燕赤霞醒來，就會安然無恙！」

 

山鬼露出獠牙，望著寧採臣的脖頸，向他衝去。

 

眼見它要得逞，我念起咒語，把封天環立在寧採臣身側。

 

他四周出現半圓透明屏障，將他護在其中，山鬼伸出尖爪在其上刮得滋滋響聲，卻拿它沒辦法。

 

山鬼嗤笑，往後山白楊樹那邊飛去：

 

「聶小倩，喜歡逞能是吧，那我就摔碎你的骨灰罐，日光一到，讓你魂飛魄散！」

 

我置之不理，隻轉頭向寧採臣笑道：

 

「你個書生，就會對我說些甜言蜜語，但我第一次聽，就覺得很合本姑娘的意，所以你可要好好活著。」

 

寧採臣雙目滲出淚水：

 

「不……我不要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