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媽媽走到門口的時候，爸爸焦急地比畫，嘴裡咿咿呀呀地叫出聲。

他想說：「小月，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以為媽媽聽不懂，可媽媽回身，直直地盯著他：「季川，相愛的人才值得過結婚紀念日，我們之間，有這個必要嗎？」

 

媽媽走了。

 

爸爸站在原地好久好久，然後他坐下來，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紅酒。

 

他的心聲一句接一句，聽起來很不開心。

 

「你攻略我的時候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你說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

 

「我以為你是迫不得已才出書的，我想說好了一輩子，就是一輩子，我要找到你，哪怕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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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酒，跟我沒關系，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呢？」

 

7

 

「爸爸，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我對著爸爸的耳邊小聲說。

 

天已經暗了下來，爸爸還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我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一股不屬於爸爸的味道。

 

我不喜歡這味道，還有點想吐。

 

爸爸身上應該是洗衣液的味道，香香的。

 

我去浴室把家裡用的洗衣液拿過來抹在爸爸的衣服上，可是沒有用，沒一會兒那股難聞的味道又出現了。

 

爸爸，你怎麼還不醒啊？

 

你還說我是小懶豬，我可不像你，睡這麼久。

 

就這時，屋頂的燈突然閃了幾下，熄滅了。

 

我摸到開關，按了按，燈還是不亮。

 

不僅是爸爸的臥室，整個屋子的燈都不亮了。

 

風從我忘記關的窗戶裡吹進來，吹得玻璃呼呼作響。

 

我的身子止不住地打戰，魏雪說，越黑的地方越容易有鬼，鬼會抓小孩子來吃的。

 

我不要！

 

我跑進爸爸的臥室，把自己藏在被子裡。

 

爸爸，你快醒醒吧，有你在，明明就不怕了。

 

我太笨了，如果我早上能追上媽媽，現在就不會遇見小鬼了。

 

我在擔驚受怕中漸漸沉入夢鄉。

 

夢裡爸爸媽媽牽著我走在鋪滿楓葉的路上，我們笑得好開心。

 

一陣門鈴聲響起，打擾了我的美夢。

 

我從床上爬起來，發現天已經亮了。

 

8

 

一定是媽媽回來了。

 

我穿上拖鞋衝到門前，正想開門，突然覺得不對勁。

 

媽媽知道密碼，怎麼會按門鈴呢？

 

爸爸說，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誰啊？」我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明明，我來找你爸爸，你開一下門。」

 

我認得這個聲音，是沈叔叔，他是壞人！

 

就在媽媽從家裡離開的第二天，沈叔叔就來了，他長得和爸爸有些像。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把爸爸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然後抿了一口茶，笑著說：「季川，三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沒用。」

 

「也是，替身終究隻是個冒牌貨。」

 

說完他還扯了扯領口，我看到他脖子上有個紅色的印記。

 

爸爸的臉色鐵青，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的表情，就連我背書背不出來他也沒有看起來這麼可怕。

 

爸爸讓我回房間，我不樂意，瞪著沈叔叔站在原地不動。

 

沈叔叔看了我一眼說：「這性子倒和你有些像，一樣沒有教養。對了，他不是啞巴吧？」

 

爸爸真的生氣了，他在心裡咆哮：雜種，老子今天滅了你。

 

我聽見爸爸急促的喘息聲，他捏著我的肩把我送回了臥室，給我戴上放著音樂的耳機，打字再轉語音告訴我不可以拿下來，然後關上了門。

 

我沒有聽爸爸的話，悄悄地摘下耳機。

 

隻聽到沈叔叔悶哼一聲，然後氣急敗壞地吼：「季川，你搞搞清楚，小月是為了給我治病才去完成那個什麼穿書任務，她的一言一行，不過都是逢場作戲，隻有你這個傻子當了真。」

 

「小月根本就不愛你，要不是你S乞白賴地追過來，我和小月早就在一起了！你才是第三者！」

 

「你打啊，怎麼不打了？你打S我也改變不了小月不愛你的事實！」

 

沈叔叔走了以後，外面一片安靜。

 

我聽不到爸爸的心聲。

 

然後我聽到了爸爸的哭聲，起初聲音很小，像小狗在嗚咽，後來漸漸變大，又戛然而止。

 

我悄悄地拉開門望過去。

 

爸爸對著空氣一邊比畫，一邊在心裡默念。

 

願賭服輸，他會乖乖去S。

 

也許他和媽媽的遇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但我是無辜的。

 

他沒有什麼其他願望，隻希望能好好陪我。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經關上了房門，怕爸爸發現又重新戴上耳機，聽著歌睡著了，爸爸才打開我的房門。

 

他笑著對我說：「明明，來吃飯了。」

 

我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可我太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爸爸。

 

在爸爸不知道的情況下我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9

 

我把那天聽到的心聲告訴媽媽，還告訴媽媽，爸爸可能要S了。

 

媽媽聽完隻是笑：「讓你爸少用這種招數來耍我，說吧，你們是不是又缺錢了？」

 

我說這跟爸爸沒關系，我們有錢，有很多很多錢，可我很想你媽媽，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忙。

 

媽媽沉默了一會，再度開口說話時語氣很溫柔：「明明，媽媽有空就會回來看你，但告訴你爸爸，什麼S不S的，整天掛在嘴邊也不嫌晦氣。」

 

爸爸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他衝我微笑，然後接過了電話。

 

我衝著電話喊：「媽媽，是爸爸來了，你有什麼話想對他說嗎？」

 

我以為媽媽會像對我一樣溫柔地對爸爸。

 

結果媽媽在電話那頭生氣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把戲很拙劣？想S就去S，別嚇著孩子。」

 

「嘟——」電話被掛斷。

 

爸爸抬起一隻手撫著臉。

 

我不知道S是什麼，但我就是覺得爸爸現在很難過。

 

我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褲腿。

 

爸爸把手拿開，低頭看著我，片刻後蹲下身，一把將我扛在肩頭，騎大馬。

 

家裡都是我的歡呼聲。

 

爸爸心聲我聽見了。

 

他說：「明明別怕，爸爸會永遠在你身邊。如果你找不到爸爸了，就抬頭看夜空上最亮的那顆星。」

 

那晚，媽媽居然回來了。

 

她給我帶了好多禮物，然後冷臉斥責爸爸不應該教我亂說話。

 

爸爸一直帶著笑，那笑和平時不太一樣，比哭還難看。

 

他看了我一眼，又把我趕進了臥室，還是給我戴上隔音耳機。

 

我這麼聰明，怎麼會照做。

 

爸爸深吸一口氣，對著媽媽打手語，同時在心裡默念：

 

「小月，我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遇到你了，你看見我的時候明明很歡喜。」

 

「後來你同意和我結婚，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小月，為什麼我們不能長久呢？」

 

「你工作忙，我絕不打擾你，我會把明明照顧得很好，我們就這樣，把日子過下去好不好？」

 

媽媽的語氣很不耐煩。

 

「季川，你別再執迷不悟了。跟你結婚我已經走錯一步了，現在及時止損，對你我都好。」

 

我把門拉開一條縫。

 

媽媽正扔給爸爸幾張紙，讓他看了沒問題就籤字。

 

爸爸垂下眸，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他很平靜地看著媽媽，良久抬起手。

 

我又聽見了，他一字一句地說：「可是怎麼辦呢，我不會和你離婚，除非我S。」

 

10

 

沈叔叔還在門口：「明明，叔叔給你帶了玩具和好吃的。你快開門，看看你喜不喜歡。」

 

「你是大壞蛋，我不會給你開門的！」我握緊拳頭喊道。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沈叔叔沉下聲。

 

我沒再回話。

 

片刻後，他直接喊了爸爸的名字。

 

「季川，你要是個男人，就別拿小孩子做擋箭牌。」

 

「你有沒有羞恥心，你知道你給小月帶來多大困擾嗎？」

 

我並不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但我感覺他在欺負爸爸，如果爸爸醒著，一定會把他趕出去。

 

好一會後，他終於走了。

 

我又餓了，爸爸你怎麼還沒醒啊。

 

沒有吃的，飲水機裡的水也喝完了，我拿著小板凳打開水龍頭，接了一點水。

 

喝了兩口突然想起爸爸還沒喝呢。

 

爸爸生病了，要多喝水才能好。

 

我端著水杯走到爸爸身邊：「爸爸，你再喝一點水。」

 

爸爸還是沒有睜眼看我，我隻能掰開他的嘴，倒了一點點。

 

我捂著肚子躺在爸爸身邊，沒有東西吃的感覺好難受。

 

我要盡快睡著，等睡著了就不餓了。

 

可我怎麼也睡不著，爸爸身上的味道越來越重了。

 

我踩在凳子上把家裡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

 

突然，一道閃電伴著驚雷閃過。

 

我被嚇得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緊接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響起。

 

雨水趁機進來，連綿不絕，打湿了地板。

 

下雨了，要關窗。

 

我搬過小凳子，站在上面去夠窗戶沿，突然聽到李阿姨的叫喊。

 

「明明，你幹嗎呢？下去！」她喊得很著急。

 

我向下望去，李阿姨拖著行李箱，撐著一把傘，正站在樓下朝我揮手。

 

「你爸爸呢？」

 

「李阿姨，下雨了，我要關窗戶呀。」

 

李阿姨好像並沒有聽見，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我想叫住她，讓她幫幫我爸爸，可腳下一滑，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記得那天下山的時候，爸爸不小心踩到了地面的苔藓，也摔了一跤。

 

他躺在地上，好一會都沒站起來。

 

媽媽皺著眉扶他：「你的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

 

爸爸衝她笑笑，心裡卻在說：因為我要S了啊。

 

媽媽又問：「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回去了。」

 

他捏捏我的臉蛋，和媽媽說：「明明一直想放風箏，我們一起去吧。」

 

媽媽有些不耐煩：「季川，親子遊什麼時候不行？我一會還有個會。」

 

爸爸依舊溫柔地打著手語。

 

他在心裡說：「就這一次，以後就不去了。」

 

我也拉著媽媽的手求她：「媽媽，你陪明明去嘛。」

 

媽媽最終還是拗不過我們一大一小。

 

草地上，我拽著風箏，肆無忌憚地奔跑，爸爸追上我，把我扛在肩上一起跑，我咯咯地笑個不停。

 

媽媽坐在不遠處的野餐墊上吃著草莓，爸爸給我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連平時不允許我多吃的蛋糕都有。

 

四周也有一些小朋友，他們都是一家人一起出來玩，我想，李阿姨說得不對，我媽媽也很喜歡我和爸爸的，她沒有不要我們。

 

玩累了，我奔向媽媽的懷抱，媽媽沒防備，差點被我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