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父母分居，我和我爸的屍體獨自待了兩天才被發現。

 

鄰居都說我很可憐，但我一點也不害怕。

 

爸爸隻是生病了，需要休息。

 

直到很久不回家的媽媽瘋狂地衝我吼：「你爸S了，你沒有爸爸了！」

 

我才明白，那天聽到的爸爸的心聲是什麼意思。

 

他說：「如果可以，他不會和系統打這個賭。」

 

他還說：「如果你找不到爸爸了，就抬頭看夜空上最亮的那顆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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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從幼兒園回家的時候，餐桌上還是空的。

 

我去房間叫爸爸，可怎麼也叫不醒。

 

他的手很冷，摸上去硬硬的。

 

我生氣地搖了搖他：「爸爸，我餓了！」

 

爸爸還是沒有反應。

 

我給爸爸蓋好被子，心裡滿是疑惑。

 

從前爸爸不是這樣的，每天都會比我起得早，做好早餐後再叫我起床，送我上學，每晚接我回家後，桌子上早就擺滿了他做得好吃的。

 

今天他就沒有起床送我，幸虧我出門時遇到魏雪的媽媽，她把我送去的幼兒園。

 

我知道家裡放零用錢的地方，拿了些零錢，我準備出門覓食。

 

剛打開門，正好遇見對門的李阿姨。

 

李阿姨一聽我沒飯吃，立馬招呼我進她家。

 

飯桌上，李阿姨問我：「你爸爸呢？怎麼沒給你做飯？」

 

我嚼著糖醋排骨，含糊不清地回：「他不舒服，睡了一天了。」

 

李阿姨嘆了口氣，然後摸了摸我的頭發：「你們家要沒有你爸爸，大概就要散了。」

 

李阿姨從前對我說過，媽媽在外面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家，那個叔叔是媽媽的白月光，媽媽很愛他，她不要我和爸爸了。

 

李阿姨還說，這也不能全怪我媽媽，畢竟爸爸是個啞巴，你媽媽長得那麼好看，還是個富家小姐，耐不住寂寞也很正常。

 

我不懂什麼是白月光，但有句話她說錯了，爸爸從前說話聲音也很好聽。

 

有一次我半夜醒來上廁所，發現爸爸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電視裡放著他和媽媽的錄像。

 

他對著媽媽認真地讀著詩，比我們語文老師朗讀課文的聲音好聽多了。

 

「明明，回去記得給你媽媽打個電話，讓她回來照顧你幾天。」我回家前李阿姨提醒我。

 

2

 

我還沒有手機，在爸爸的枕頭邊我找到了他的。

 

手機屏幕是黑的，我按了幾下完全沒有反應。

 

爸爸真是粗心，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

 

我在客廳找到充電線，給手機充上了電，2 分鍾後，屏幕終於亮了起來。

 

可我不知道手機的鎖屏密碼。

 

我拿著手機對準爸爸的臉，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去敲李阿姨的門，敲了半天，也沒有人來開門。

 

突然想起今晚吃飯時她說，一會要出差。

 

我又回到了家裡，爸爸還沒醒，我有點擔心，於是鑽進了被窩躺在他身邊。

 

以前媽媽喝醉酒回家的時候，爸爸幫她清理後，也像這樣躺在她身邊，攬住她，媽媽有時候會醒來，摸著爸爸的臉嘟囔些什麼，然後撲上去咬爸爸。

 

我在一旁偷偷地笑媽媽，怎麼像隻小狗一樣。

 

第二天吃早餐時，媽媽總會姍姍來遲，臉色很差。

 

爸爸溫柔地看著她，給她夾吃的，在心裡說：「小月，我們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媽媽卻不領情，爸爸給她夾的東西她一口也沒吃過。

 

爸爸的筷子在半空中微微顫著。

 

我隻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每當這個時候，媽媽就會拽著我送我去上學。

 

同班同學都很羨慕我有這樣一個漂亮媽媽，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別的同學的媽媽送他們來學校都會溫柔地叮囑他們，我媽媽從來都不會，她總是埋頭看文件，冷冷地跟我說完再見後，就吩咐司機開車。

 

我摸了摸爸爸的手，還是冷冰冰的。

 

爸爸從沒睡過這樣長時間，我有點害怕，一隻手伸到脖子裡，握住我的小葫蘆。

 

3

 

那是前幾天爸爸和媽媽帶著我一起去寺廟裡求來的。本來媽媽不願意去，爸爸用手語拼命地在她面前比畫。

 

我猜媽媽並不知道爸爸在說什麼，有關爸爸的一切她似乎都不關心。

 

爸爸是這麼說的。

 

「就去一次吧，是給明明求個平安符，父母一起去求才靈，我怕以後再也約不上你了。」

 

爸爸著急地在手機上打字，然後舉起給媽媽。

 

媽媽看到後，撇撇嘴，打電話給秘書，推掉了幾個日程，跟爸爸說：「就半天。」

 

爸爸拉著媽媽在廟前跪了很久很久，久到媽媽都快跪不住了，爸爸還是閉著眼，紋絲不動。

 

後來，有位大師出來了，他聽媽媽轉述了爸爸的心願後，定定地看了爸爸很久，然後轉身拿出了那隻小葫蘆。

 

爸爸如獲至寶地捧在手心裡，眉開眼笑。

 

昨晚睡覺前爸爸給我戴在了脖子上，他溫柔地望著我，吻了吻我的額頭。

 

我又聽見了他的心聲。

 

「明明，這是爸爸給你的祝福。」

 

「以後，你要好好地長大。」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喜歡禮物，我拉住爸爸，攬住他的脖子說：「謝謝爸爸，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小葫蘆。」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眼圈發紅。

 

爸爸很少哭，可最近他總是偷偷地掉眼淚。

 

爸爸打開兒童故事的錄音，讓我聽著入睡。

 

迷迷糊糊間我聽見爸爸在和誰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我知道我賭輸了，我會遵守賭約，要不你先讓我變成瞎子行不行？我把我兒子安排好，他才 4 歲……」

 

我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家裡隻有我和他兩個人啊。

 

可我太困了，就這樣陷入了黑暗中。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一如既往地走到客廳，餐桌上空蕩蕩的。

 

我去爸爸的房間找他，他靜靜地躺在那裡，閉著眼。

 

手的溫度和今晚一樣冷。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發覺天已經亮了，爸爸仍舊在我身邊沉睡。

 

4

 

手機在客廳。

 

我想終於有人給爸爸打電話了。

 

我拿起手機時，顯示屏上卻是一個鬧鍾的標志。

 

爸爸還在睡覺呢，不能打擾他。

 

我按掉了鬧鍾，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我搬起小板凳打開冰箱，冰箱裡的東西有很多，但我並不全都認識。

 

爸爸叮囑過我，東西不能隨便亂吃。

 

我拿起一袋面包，那個字我認識，是爸爸經常給我吃的，我還想再拿一瓶牛奶，可我不夠高，隻能踮著腳去夠，就在我能馬上就要夠到牛奶的時候，凳子一滑，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疼啊。

 

我扁扁嘴，哭著喊：「爸爸！」。

 

又想起爸爸常告訴我，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我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吃完了面包，我去臥室看爸爸，他還是沒醒。

 

我開始擔心起來，有一次我發高燒，也是這樣睡了好久，醒來後爸爸告訴我，我睡了兩天，把他嚇壞了。

 

我摸了摸爸爸的額頭，好冷，一點也不像發燒。

 

好在今天是周末，我有很多時間可以照顧爸爸。

 

門口傳來響動。

 

我拉開臥室的門，聽見媽媽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

 

「阿晏，有個東西我落在這邊了，回來拿一下，你別多想，放心，我答應你的，今晚我的時間，屬於你。」

 

她在打電話，語氣特別溫柔，她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對我和爸爸說話。

 

「媽媽。」我叫了她一聲。

 

她從玄關處走了進來，見到我皺了皺眉：「怎麼沒穿鞋，你爸呢？」

 

我有些怕見到她這樣，小聲地回：「爸爸不舒服，在睡覺。」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又說了一遍讓我去穿鞋，我跑進臥室，就聽到她在門外冷冷地說：「季川，我們這樣耗下去沒意思，你也別總是扮可憐，這招你三年前就用過了，還沒膩嗎？離婚協議我放桌上了，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籤了吧。」

 

接著，我聽到了門被關上的聲音。

 

衝出去的時候，媽媽已經坐電梯走了。

 

我踮起腳尖按住了電梯，我要下去找她，告訴她爸爸不是裝的，他真的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媽媽你快救救他。

 

可下樓的時候，連媽媽的車影也沒看到。

 

5

 

下午我又餓了，我拿起剩下的面包慢慢地嚼。

 

吃到最後一片的時候，我想爸爸是不是也餓了。

 

我拿著面包跑到臥室，爸爸還在睡覺，我搖了搖他，不斷地喊他，爸爸始終沒有睜開眼。

 

也是，我生病的時候也不愛吃飯，爸爸會把我抱起來，讓我多喝水。

 

於是我端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想學爸爸抱我的樣子讓他半坐起來，可爸爸太重了，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能讓他從床上起來。

 

沒辦法，我隻能撐開爸爸的嘴，給他喂了一點水。

 

做完這一切，我已經是滿頭大汗。

 

我打開臥室的窗戶，想吹吹風。

 

窗簾被風吹得翻飛起來，我把頭鑽進窗簾，探出窗外，看到魏雪的媽媽穿著漂亮的花裙子，帶著她往小區外走。

 

她也穿著公主裙，一蹦一跳的。

 

昨天放學的時候，魏雪告訴我今天是她爸爸媽媽的結婚紀念日，她爸爸準備了一個驚喜，需要她配合把媽媽帶出去。

 

我問過爸爸，為什麼他和媽媽從來不過結婚紀念日，我也可以配合她給媽媽驚喜。

 

我拍著胸脯向爸爸保證，我一定會做得很好。

 

外婆過來看我的時候也對爸爸說：「你和小月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婚都結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正好你不忙，多想想辦法和她修復一下感情，夫妻哪有什麼隔夜仇。」

 

爸爸削蘋果的手微微一頓，輕輕地點了下頭。

 

外婆走後，我問爸爸：「你和媽媽有仇嗎？」

 

爸爸不答，蹲下來摸著我的發頂，然後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再轉換成語音：「明明，你想像魏雪一樣給媽媽一個驚喜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興奮地蹦了起來。

 

爸爸笑起來：「那爸爸就再試一次。」

 

爸爸對我說過他很愛很愛媽媽，他的世界本來隻有黑暗，是媽媽的出現給他帶來了一束光。

 

後來媽媽走了，是他求了一個叫系統的神仙把他送到了媽媽的世界，但是系統和他打了個賭，如果他和媽媽能長久，他就贏了，就能永遠陪著我和媽媽。

 

「爸爸，什麼是長久？」我懵懵懂懂地問他。

 

爸爸沒有回答我，但他低頭的時候眼眶紅了。[推薦付費卡點]

 

6

 

那天爸爸把我送到媽媽公司門口，讓我去把媽媽帶回家。

 

我撅著嘴不滿地說：「爸爸，這也太簡單了。這種事你去就可以了呀，還需要我出馬嗎？」

 

爸爸卻連連擺手。

 

此時他在想：明明，我不行，你媽媽一見是我打的電話就掛了。

 

我恍惚想起，媽媽已經快一個月沒回家了，看來隻能我出馬了。

 

順利地帶著媽媽回家後，我發現爸爸居然準備了燭光晚餐，餐桌中間還放著一大束紅玫瑰。

 

爸爸站在桌子旁，穿著一套剪裁得體的西服，朝我們微笑。

 

我的爸爸真帥呀！比魏雪的爸爸還要帥氣！

 

媽媽握著我的手突然緊了一下，她嘆了口氣，還是上前坐下來。

 

爸爸朝我眨眨眼，我心領神會地跑進房間，關上門，留了一條小縫。

 

爸爸給媽媽倒紅酒，媽媽突然冷笑一聲：「這酒裡不會又下藥了吧？」

 

「如果不是你遞過來的那杯酒，我不會懷上明明，我們也不會結婚，阿晏更不會走。拜你所賜，我現在戒酒了。」

 

爸爸抿緊了唇，倒酒的手頓住，手指捏著瓶身，緊緊地。

 

媽媽猛地站起身：「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阿晏回國了，我也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盡快把婚離了吧，該給的我都會給你，足夠你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好。」

 

我知道離婚是什麼，魏雪和我說過。

 

如果爸爸和媽媽離婚，我以後想見媽媽，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