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爺，你說了要去接我進府的，怎可食言？」瀟瀟姑娘弱柳扶風，楚楚可憐。

柳鶯上前挽住裴恩一隻胳膊，宣示主權：「二爺心裡隻有我，是嗎？」

 

瀟瀟也上前挽住他另一邊胳膊：「二爺，前兩天你跟奴家快活時，說奴家最得你的心……」

 

裴恩哈哈一笑，左擁右抱，「你們兩個我都喜歡，等瀟瀟進了府，你們兩個一起伺候我……」

 

他做著齊人之福的美夢，全然看不見兩位姑娘變了臉色。

 

我冷冷一笑：「二爺真是風流人物，要納妾都不用問問我這個正室的意思嗎？」

 

「你呆板無趣，不得我心，我納兩個合心意的小妾，你有意見？」

 

「我沒意見，隻是不知二爺打算拿什麼養他們？」

 

他滿不在乎道：「皇上每年給國公府不少賞賜，府裡有不少莊子鋪子，兩個小妾而已，又不是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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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賞賜的是保家衛國立下戰功的國公爺和世子爺，跟二爺有什麼關系？國公府的家業是婆母勤儉操持攢下來的，二爺憑什麼拿去揮霍？」

 

裴恩覺得我在美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惱羞成怒：「你管得著嗎？母親隻是讓你暫為管家，你不會以為國公府都是你的了吧？」

 

「我既然接了管家之權，自然就要擔起責任。二爺要納妾我不阻攔，隻是你不能隻花錢不掙錢，否則再大的家業，也會坐吃山空。這裡有件差事，你要是應了，我就同意瀟瀟姑娘進府。」

 

這差事，是我婉轉詢問了國公爺的意思，他看出我的用意，交待下來的。

 

可裴恩一看就跳了起來，「什麼？我堂堂國公府二公子，怎麼能去幹養馬這樣丟人的差事？」

 

「國公爺和世子爺徵戰多年，還未能降服北狄，正是因為我們的戰馬不如北狄的強健，二爺要是能養出耐力持久的戰馬，功勞不會比戰場S敵小。當然，你也可以不去，納妾的事就別提了，二爺沒本事就少惹些風流債，既讓美人傷心，又丟國公府的人！」

 

以前國公爺也給他安排過不少差事，可他不是嫌髒就是嫌累，覺得國公爺是故意輕賤他折磨他，幹兩天就不去了。

 

我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去就去！別以為母親讓你管家，就可以拿捏我！」

 

於瀟瀟進了府，跟柳鶯兩人卯著勁爭寵。

 

可裴恩的心思，似乎已經不在男女之事上了，他整天呆在馬場，挑選良種馬進行雜交，想培育出新品種。

 

大概他也想爭口氣，讓國公爺對他刮目相看吧。

 

因我幾句話令裴恩變得上進，婆母更加喜歡我了，帶著我去參加寧國公老夫人的壽宴時，面對眾人的關心，一臉驕傲地拉著我的手，說：「多虧我娶了個好兒媳，能替我分憂。」

 

聽聞我伺候孝順公婆盡心盡力，和睦小妾不妒不爭，將國公府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還鞭策紈绔的裴恩上進，人人都誇婆母好福氣。

 

我謙遜又大度地謝過婆母和眾夫人的誇贊，被寧國公老夫人稱贊是宗婦典範。

 

父親遞信來，讓我回去一趟，我置之不理。

 

在我同意裴恩納青樓女子進府時，父親便對我徹底失望了。

 

他寫信讓我永遠別回去了，嫌我丟人。

 

這才過了多久，又叫我回去，我可沒那闲功夫去聽他說教。

 

5

 

柳氏有了身孕，我得看顧著點，省得於氏鬧出什麼幺蛾子。

 

女子被男人視為玩物，她們卻還要為那薄情的男人爭風吃醋，實在愚蠢。

 

我敲打於氏，「柳氏有孕，二爺便隻會來你屋裡，這是好事，你也會很快有喜。在這國公府裡，有了孩子才算站穩了腳跟，不然隨時可能被趕出去。我能容得下你們，但要是你心術不正，做出什麼殘害國公府子嗣的事來，那你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婆母問過我，要不要悄悄給柳氏一碗墮胎藥，哪能讓庶子生在嫡子前面。

 

我斷然拒絕了，我和裴恩相看兩厭，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婆母誇我能容人，「你不爭不搶的性子，的確當得起宗婦典範。」

 

我回以淺笑。不是我不爭不搶，隻是我早就看清了，把心系在男人身上，會讓自己不幸。

 

柳氏和於氏也是苦命人，若是可以，誰又甘心做妾，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低人一等？

 

哪怕是我，雖然出身比她們好一些，曾經也差點被父親逼S。

 

雖然嫁入國公府，卻也要事事謹慎。誰想當什麼宗婦典範，但隻有做到最好，才能有立足之地。

 

柳氏的女兒出生時，於氏也傳出喜訊。

 

柳氏天天抱孩子來給我看。她想把孩子記在我名下，讓我成為孩子的依仗。

 

我告訴她：「你安心撫養芸姐兒，她出生在國公府，沒有人敢小瞧她。」

 

她以為我嫌棄芸姐兒是個女兒，可後來於氏的兒子出生，我也說了一樣的話。

 

我不想做那奪人子讓人恨的惡人。不管誰生的，我都一世同仁，悉心照拂，做好我一個主母該做的。

 

我不回去，父親卻打著來看望我的借口找上門來了。

 

他與我說話的語氣再不向從前那樣咄出逼人，「不錯，成為宗婦典範，手握掌家之權，不枉我悉心教導你這麼多年。你公爹身子好些了吧？說起來我們兩親家理當多多走動才是，我在侍郎這個位置一呆就是好幾年，要是親家公能幫幫忙……」

 

原來這才是他來的目的。他想要跟國公府走動起來，好利用國公爺的關系，為他謀些好處。

 

「公爹身子不好，皇上為了讓他靜養，免了他一切職務，怕是幫不上父親的忙了。我手上還要很多事要處理，就不留父親用飯了。」

 

我沒有給他與國公爺見面的機會。

 

見我下逐客令，他想發火，但護院往我身後一站，管家笑眯眯上前請人，他隻能憋屈地甩甩袖子走人。

 

婆母得到消息趕出來時，人已被我送到了府門口。

 

婆母趕緊讓下人拿了些好酒好茶追上去，「親家公難得來一趟，這就要走了嗎？晚韻這孩子，生怕給我們添麻煩。也是親家公教得好，能娶到晚韻做兒媳，是我們的福氣。」

 

父親一臉驕傲地受了禮，「親家母客氣了，改日我再來拜訪。」

 

然後假模假樣地叮囑我一句：「好好侍奉公婆，別丟我的臉。」轉身上了馬車。

 

看著送出去的好酒好茶有些可惜，但我再憎惡他，他也還是旁人眼中我的父親。

 

日子一天天過，國公府在我的打理下井然有序，一片祥和。

 

兩年後，裴恩培育出的第一批良種戰馬被送去戰場。

 

有了這批戰馬，世子爺裴恕如有神助，一舉殲滅北狄王庭，不日將班師回朝。

 

我帶人打掃布置世子爺要住的院子，裡面一應用品都是我親自挑選的，還安排了得力的下人伺候。

 

裴恩嘲諷道：「這幾年你仗著手握著管家權，不把我放在眼裡。等兄長回來，肯定要娶妻的，到時這掌家之權你就得老老實實交出來了。」

 

他用指尖挑起一件我親手做的衣衫，「你不要想著用這些討好母親的手段巴結兄長，他是個粗人，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等你沒了掌家之權，我就給你一封休書！」

 

他養出戰馬有功，被皇上誇贊年少有為，國公爺也對他和藹許多，婆母更是為他驕傲。

 

隻有我總對他冷著臉，他是越來越不待見我了。

 

「在其位一天，便盡其事一天。三年來我打理侯府從未出錯，二爺要休我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我知道，我跟他遲早一拍兩散。

 

這幾年我利用掌家之便，早偷偷為自己攢了些養老錢，雖說離開國公府也不是活不下去，但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成為下堂婦，名聲掃地，萬人唾棄，我還是怕的。

 

所以我事事盡善盡美，對公婆多有逢迎，就連未曾見面的大伯哥，我也處處費心思討好。

 

隻是希望那天到來時，我能體面地離開。

 

「你三年無所出，僅憑這一點，我休你，便無人能挑我的錯處！」

 

「二爺的兩個孩子管我叫母親。」

 

他說不過我，拂袖而去。

 

世子爺凱旋回京那日，全城百姓夾道相迎，想要一睹驍勇將軍英姿。

 

國公爺的傷早已好了，隻是折了雙腿，不能下地行走。

 

但他讓婆母備了轎子，要親自去迎接世子。

 

裴恩和婆母一同陪著國公爺出府，我在府裡忙著烹牛宰羊，準備接風宴。

 

滿頭大汗做了一桌子菜，婆母讓人來傳話，宮中設了慶功宴，問我要不要去赴宴。

 

我想了想回絕了。裴恩不待見我，我也不想在眾人面前與他演恩愛夫妻的戲。

 

天色已晚，我讓下人多備些熱水，世子爺一路風塵僕僕，回來定是要好好洗去滿身疲憊的。

 

想到今日慶宮宴，幾人或許會被灌不少酒，又吩咐廚房熬好醒酒湯備著。

 

然後我就帶著下人，在府門外等候著。

 

6

 

一直到月上樹梢，才聽到馬蹄踢踏聲。

 

一魁梧男子與裴恩騎馬並行，相談甚歡，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他們身後的馬車裡，婆母撩起車簾，看著騎馬的二人滿臉都是笑意。

 

想來那男子就是世子爺了，隻是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長相。

 

我上前扶婆母下車，婆母語帶責怪：「怎的在外面吹風？」

 

「心裡惦記著您，便坐不住，也沒等多久。」

 

府裡燈火通明，國公爺被送進後院歇息，下人們忙著將豐厚的賞賜搬進後院。

 

我扶著婆母進前廳，兩兄弟已經在等著了。

 

婆母笑著介紹：「恕兒，這是恩兒的媳婦蘇氏，這幾年，多虧了她……」

 

和裴恕四目相對，我一眼認出，他是那個施傘於我的菩薩！

 

他英姿勃勃，神採奕奕，比裴恩更俊朗幾分。

 

曾有多少個難捱的時刻，我念著他那句「隻有活著，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才堅強挺過來。

 

我也曾懊惱，當時沒有問他姓名。

 

原來，緣分冥冥中注定，他是我大伯哥。

 

我端莊地向他行了一禮：「見過世子爺。」

 

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想，他認得出我嗎？

 

然而他隻含笑衝我點點頭，算是見過禮了。

 

婆母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如今恩兒受皇上賞識，領了太僕寺少卿之職，晚韻啊，你和恩兒該有個孩子了。」

 

「二爺膝下已有芸兒和靖兒，我會悉心教養他們……」

 

「你生的，才是我國公府的嫡孫。」婆母不知道我和裴恩成親三年，至今未圓房。

 

我雲淡風輕道：「都是二爺親生的孩子，母親可別有嫡庶之分，傷了那兩個孩子的心……」

 

裴恩懶懶插話道：「母親該操心的是大哥的婚事。我成親在他前頭，生嫡子總不能也搶在他前頭。」

 

於是婆母興致勃勃討論起裴恕的親事來。

 

「得給恕兒挑個跟晚韻一樣體貼賢惠的媳婦，隻是瞧來瞧去，也沒哪家姑娘能比得上晚韻的。」婆母有些頭疼。

 

裴恕淡淡道：「我剛回京，不急。」

 

婆母白了他一眼，「你都二十五了，怎麼能不急？晚韻，你辦一場賞花宴，給京中各家夫人發帖子，幫恕兒相看相看。」

 

裴恕還想拒絕，我已乖順地應下：「是，母親。」

 

裴恩似乎覺得這些事與他並無相幹，打了個哈欠，說了聲困了便走了。

 

見天色不早了，婆母問我：「恕兒的院子可收拾妥當了？」

 

「都收拾好了，隻是不知合不合世子爺心意，若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世子爺讓人吩咐一聲，我會立刻安排。」

 

裴恕道了聲有勞，向婆母行了禮，由下人帶著去正陽院。

 

婆母交待我，「你辦事一向妥帖，恕兒剛回來，身邊又沒人照顧，他院子裡你多看顧著點。

 

等婆母回房後，我吩咐下人給二位爺送去醒酒湯，便也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