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痛得發麻，失去意識……

直到我被阿碧叫醒，腦子還暈暈沉沉的，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謝淮安，還以為隻有那一世，竟在眾人面前，直直抱住了他。

 

我哭得淚眼蒙眬，心口仿佛還在隱隱作痛。

 

「夫君，能不能輕一點，我怕痛……」

 

眾人大驚，就連顧錦然也皺起了眉頭，露出不悅之色。

 

謝淮安也沒反應過來，一時之間忘了推開我。

 

「你剛剛喚我什麼？」

 

我猶在夢中，正要繼續喚夫君時，腦海卻湧進了無數的回憶，我這才驚得趕緊推開他。

 

「對不住，是我做噩夢了。」

Advertisement

 

我推開他的手，想要下榻，可他卻再次握住了我的手，眼裡滿是慌張。

 

「你夢見誰了？」

 

「謝公子，我的事與你無關，還請你自重。」

 

我甩開他的手，正要奪門而出，可他卻難得露出一絲心疼來。

 

「若是受了夢魘，更要好些歇息，你又要想去哪裡？」

 

「就是啊，昭昭，你先前不是總盼著謝公子來看你嗎？如今，得償所願，你怎麼還鬧別扭呢？」

 

聽了堂姐的話，他方才柔和的神情竟又一時皺起眉來，我知他這是又信了堂姐的話，以為我在裝病，還故意耍性子，不自覺笑出聲來。

 

「謝公子，你在怕什麼？」

 

我冷冷望向他，語氣裡也添了幾分自嘲。

 

「謝公子莫不是還怕我與從前一般，纏著你？你放心，從今以後，我與你再不相幹……」

 

他忽而緊緊掐住我的手，仿若不可置信一般看著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胡話？」

 

他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竟一把將我拉出門外，不顧他人的阻攔。

 

男女之間的力氣懸殊實在太大，我竟被他一直拖著，掙脫不開。

 

「謝淮安，你瘋了？還不快放開我？」

 

可謝淮安卻置若罔聞，一直把我拉到了後院的小山處。

 

直到這時，他才松開手。

 

而我反應不及，一時失去重心，快要摔到地上時，他卻忽而伸出雙臂，將我擁入懷中，一雙大手緊緊護住我的頭。

 

我和他一起滾落山坡。

 

不知滾了多久，隻聽他「悶哼」一聲，重重摔下，白如月光色的衣裳泥濘不堪，還破了許多。

 

可他卻什麼也顧不上，第一反應竟是緊張地看著我。

 

「昭昭，你沒事吧？」

 

我推開他，直直站了起來。

 

「謝公子，你帶我到這裡，到底想做什麼？」

 

6

 

謝淮安苦笑著站了起來，身上的汙泥卻怎麼拍也拍不掉，看上去很是狼狽。

 

「昭昭，我想和你談一談。」

 

他說得情真意切，若是從前，我定還以為他待我有幾分真心，可如今，我隻好奇他又想搞什麼虛情假意。

 

我笑了笑，故意道：

 

「談什麼？謝公子心儀我堂姐已久，莫不是想讓我替你們二人牽線搭橋？」

 

謝淮安的臉上多了幾分緊張之色，似乎有些害怕我真的誤會。

 

「昭昭，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與錦兒並非你想的那種關系。

 

「我今日帶你出來，不是為了和你吵鬧，而是想要物歸原主。」

 

他忽而掏出懷中的一方繡著竹色的帕子，那裡面竟躺著我昨日扔到荷塘裡的鈴鐺手鏈……

 

鈴鐺小巧清脆，微微一碰，便丁零作響，隻需短短的一剎那，便將我帶回了前世的噩夢……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感受初為人母的喜悅，亦是我最後一次領悟到了謝淮安的絕情。

 

隻要為了顧錦然，他隨時都能推我去S。

 

在他眼裡，我不過就是一顆棋子，可以隨時拋棄。

 

「謝公子，你這是何意？」

 

他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一般，凌亂的頭發實在不如當初衣著整潔的翩翩佳公子，但佳人狼狽，也別有一番風味，竟添了幾分難得的羞澀。

 

「昭昭，這是我昨晚，下水去撿的，還好池子不深，我也沒有找很久……」

 

我打斷他的話。

 

「我竟從來不知，原來謝公子也有撿垃圾的喜好。」

 

他似乎被我打擊到了，嘴唇有些微微的顫抖。

 

「昭昭，我知你還在生我的氣，但這串手鏈，是我在佛寺特意為你求的，可保你平安，鈴鐺亦有驅邪之意……」

 

我不想聽他的話，轉身便走，可他卻固執起來，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悲憫道：

 

「昭昭，能不能收下它。」

 

7

 

「好啊。」

 

我笑得一臉坦然，他終於松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卻見我忽而用起力來，將剛到手的那條手鏈狠狠扯斷。

 

鈴鐺散落，紅繩斷裂，一地的凌亂，真是像極了我和他的許多前世，都是這般不堪回首。

 

「為何，你可知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他雙眼通紅，仿佛真的恨我，竟這般狠心。

 

我頓了頓，竟一時恍然，我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充滿異族風情的鈴鐺手鏈，竟然會是謝淮安娘親的遺物。

 

畢竟，他從未與我提起過關於他娘親的任何事，不論是現在還是從前。

 

他跪倒在地，一邊撿起，一邊平靜道：

 

「昭昭，我知你對我從前，有許多不滿，但你能不能信我最後一次，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我笑了，隻覺得他的話諷刺至極。

 

我S了無數回，S前聽到的最後一句，竟無一例外都是：

 

「昭昭，下一世，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我冷笑出聲。

 

「謝淮安，你是不是剛剛摔下來的時候，摔壞腦子了，說了些不清醒的胡話？放心，我會當作什麼都沒聽到過。」

 

他忽而走上前來，緊緊握住我的手。

 

「昭昭，我清醒得很，你放心，我明日會向顧府提親……」

 

我側開身子，避開他的手。

 

「謝少師若是向我堂姐提親，我自然會送上一份賀禮……」

 

可他卻忽而提聲道：

 

「我不想娶她，從始到終，我想娶的人，一直隻有你……」

 

他說得言之鑿鑿，若是我非重生之人，一定會被他打動。

 

從前都是我追著他的身後跑，無數個前世，都是他主動向顧府提親，求娶我，而我也傻傻地以為，他真的對我有幾分真心，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地為了顧錦然，選擇送我去S。

 

「昭昭，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8

 

我又夢起了前世。

 

夢裡的謝身著紅色婚服，揭起我的蓋頭上，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

 

我害羞地看著他，小聲地喊了他一聲夫君，他卻仿佛沒聽到一般，退出了出去。

 

我以為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從此更是小心翼翼，起早貪黑，一心一意地學做羹湯，做一個合乎禮數的謝夫人。

 

可謝淮安對我的態度，卻一直很冷。

 

那時的我，雖也有疑惑，卻一直以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

 

隻要我做得好一點，他總有一日，會對我有改觀的。

 

直到半年後他把新寡的堂姐接進了府裡。

 

堂姐顧錦然在那一世嫁給了齊王為妃，奈何齊王後來造反失敗，連累眾人，齊王府被抄，齊王被S，就連顧錦然也隨王府女眷淪為官妓。

 

謝淮安初帶她回府時，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合禮數，好心勸他，可他卻責備我：

 

「昭昭，那是你親堂姐，你怎麼忍心見她淪為官妓？」

 

「我並非此意，隻是想送堂姐回顧家罷了。」

 

顧錦然卻哭得梨花帶雨：

 

「若是昭昭看我不慣，我走便是了，你們二人切不可為我失了和氣……」

 

後來我才知，顧錦然沒被赦，仍為官妓，是回不了顧府本家的，隻能依附在眾多官員的府裡。

 

我忽而又覺得慶幸，還好是謝淮安把她帶回了府。

 

可後來，我卻看見謝淮安頻頻出入她的房間，而堂姐也在不久後有了身孕。

 

我如受晴天霹靂，提起裙擺，忘了禮儀，小跑著去問還在議事的謝淮安，甚至連鞋子都掉了一隻，哭得眼睛都腫了。

 

「你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那不是你的孩子，對嗎？」

 

可他卻把我趕了出去，嫌我礙事。

 

「你身為謝夫人，怎這般不合禮數？」

 

9

 

我覺得心髒發麻，隱隱的痛。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懷上你的孩子，可你卻連碰都不願意碰我一下？

 

可他卻淡淡看了我一眼，道：

 

「昭昭，這些都是你欠她的，若非你顧家有意攀附齊王，把她一柔弱的孤女許給齊王做妾，她又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苦笑道：

 

「所以，你是因為她定親了，才不得不娶我的嗎？」

 

他的手頓了頓，一言不發，卻仿佛默認一般。

 

我終於S心了。

 

「謝淮安，你真是個懦夫，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敢求娶，我看不起你。」

 

當天夜裡，謝淮安喝了很多酒，闖入了我房間，他把我緊緊壓在床榻上，罔顧我的反抗。

 

「昭昭，昭昭……」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我，喊我的名字，可我卻怎麼也推不開他，隻覺得渾身痛得厲害。

 

「謝淮安，不要讓我恨你。」

 

可他卻笑了，一滴湿潤的淚，滴在我的心口：

 

「昭昭，對不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沒過多久，顧錦然生了一場病，孩子沒了。

 

阿碧在房裡高興得手舞足蹈，「讓她平日裡這般囂張，仗著大人對她的寵愛，竟這般有恃無恐，在府裡橫行霸道，上回她還說被一個丫鬟的茶燙到了，活活打殘了那個丫鬟，活該她小產。」

 

我淡淡嘆了一口氣：

 

「莫要多說，她過得也很不容易。」

 

自從大伯走後，她便成了孤女，隻能寄住在我家，那寄人籬下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可我萬萬沒想到，隔牆有耳。

 

翌日，我外出回府時，卻見阿碧被打得嘴吐鮮血不已，隻剩下半條命。

 

而坐在高堂之上的，赫然便是顧錦然。

 

我緊緊抱住喘氣不已的阿碧，問：

 

「為什麼？」

 

顧錦然笑了：

 

「昭昭，你管教不好奴婢，我這個當姐姐的，隻能替你管教了，不然禍從口出，但時候，遭殃的，隻能是你……」

 

我忍了許久，可她千不該萬不該，碰我的底線，打我的人。

 

「顧錦然，你如今不過一個官妓，我才是謝家主母，你這般罔顧人命，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緊緊盯著她，甚至向她揚起手，可她卻大笑出聲：

 

「報應？顧昭然，像你這般的人，竟也好意思提報應二字？

 

「你可知，若非你搶走我應有的一切，我怎麼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我抬起手，用力甩了她一巴掌，可她卻哭得肝腸寸斷，我見猶憐，聲音羸弱道：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教訓你的奴婢，昭昭，你打了我，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我這才發現，原來是謝淮安來了，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怒氣衝衝道：

 

「顧昭然，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被謝淮安拉住了手，忽覺小腹傳來一陣陣痛，不禁暈了過去。

 

10

 

等我醒來時，才知自己小產了。

 

謝淮安神色蒼白，坐在我身旁，守了三天三夜，見我醒來，幾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

 

「昭昭，你終於醒了。」

 

他臉色憔悴，看向我的眼裡，充滿許多不安。

 

「昭昭，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

 

我卻淡淡看了看他，半晌，終於說出那句梗在心口的話：

 

「謝淮安，我們和離吧。」

 

謝淮安緊張地看向我，「昭昭，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笑了，「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像這樣一般清醒，若是你覺得和離不好聽，那便休了我吧……」

 

他卻握住我的手，吻了一遍又一遍。

 

「昭昭，你不要任性，以後……」

 

我笑了，覺得嘴裡苦得很，聲音嘶啞道：

 

「謝淮安，我們不會有以後了，你放過我吧。」

 

可謝淮安卻像受了刺激一般，把我鎖在房裡，不許我外出。

 

我終日昏昏沉沉，直到顧錦然闖入，她像瘋了一般，在我的房裡點起一場火，隨即大笑地道：

 

「顧昭然，為什麼你什麼都要和我爭，當初明明是我先喜歡上謝淮安的，可為什麼最後卻是我被送給那個老頭子做妾，明明我也是被爹娘捧在手掌心的女兒啊，難道就因為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就應該被犧牲嗎？

 

「顧昭然，和我一起S吧。」

 

可我不想S，火燭燃燒時，我努力找出口，終於等來了謝淮安，可他卻在見到堂姐後，連忙抱起她，我努力大喊，終於等到他注意到了我。

 

「謝淮安，救我！」

 

我大聲喊道，卻被濃煙嗆到將要窒息。

 

謝淮安抱起顧錦然，卻是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轉身出去，卻隻在火光中留下一句：

 

「昭昭，你不會有事的，等我回來救你……」

 

11

 

我終於醒了，渾身卻像被火舌纏繞一般疼痛。

 

原來活活被燒S的感覺是那麼痛。

 

原來我在這一世，竟也有過一個孩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竟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滿臉淚痕。

 

謝淮安娶我那天，比之前所有的前世都要提早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