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人都說我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摘到了謝少師這朵高嶺之花。

可他們不會知道，謝淮安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他娶我，不過是為了堂姐的命罷了。

 

我想不通，這一世的我，明明處處避開謝淮安，可他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洞房花燭夜，謝淮安又一次揭起了我的蓋頭。

 

他的眉目間流露出難得的溫柔，看上去情深似水，若是前世的我，恐怕會再一次被他騙到，可如今的我，眼裡再也沒有就他了。

 

「昭昭。」他舉起酒杯，想要和我共飲，可我卻微微偏開頭，避了開去。

 

他笑得有些苦澀，「是我不好，不該在這麼累的時候，邀你共飲。」

 

見我沉默不發，他也不出聲，隻是在一旁自顧自地飲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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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我知我從前待你過於嚴苛，可那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何就不能體諒一下我？」

 

我笑了：

 

「為我好？別惡心了，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堂姐，甚至為了她，你還……」

 

可他卻突然走上前，一把按住我的肩膀：

 

「並非如此，昭昭，我不過同情她，她孤女之身，在這世間生存談何容易？」

 

所以呢，為了她能好好地活著，我就非S不可嗎？

 

「昭昭，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他說得懇切，眼裡清晰地倒出我的影子。

 

我嘴角彎彎：

 

「好啊，隻要你S了，我就會原諒你。」

 

他震驚地看向我，仿佛不知我為何會如此絕情。

 

看著他茫然的樣子，我終於確定下來，原來前世的回憶，他還沒有完全覺醒。

 

竟然如此，他又為何會娶我呢？

 

我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我把匕首抵向他的胸膛，一字一頓道：

 

「謝淮安，你為什麼要娶我？」

 

12

 

謝淮安笑了：

 

「若是昭昭真的能原諒我，那我S又有何妨？」

 

他按住那把匕首，直逼自己的胸口，卻怎麼也插不進去。

 

他仿佛覺得自己賭贏了，笑道：

 

「我就知道，昭昭怎麼會忍心S我，這不過是一把未開刃的匕首，對嗎？」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溫柔地撫上我的臉頰：

 

「昭昭，為什麼，這些日子，你變得那樣陌生，從前的你，明明是喜歡我的啊，為什麼，現在眼裡沒有我了？」

 

我被他捏住下巴，不得不望向他。

 

他眉目如畫，就在不久前，還是我的心上人，可想起一切後，我早就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可我若手刃他，也隻會平白連累顧家。

 

他湊了過來，終於吻上我的唇。

 

唇齒間被他帶上了許多酒氣，就連我也有些醉了。

 

鼻息纏繞時，我頭疼欲裂，仿佛天旋地轉，而他好不到哪裡去，身子後退半步，直直摔倒在地。

 

他吐了滿地的血，血濃如墨，顯然是中毒的表現。

 

「為什麼？」

 

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吐了一口濃墨的血。

 

「謝淮安，我給過你機會的，若是你不來招惹我，我們這一世說不定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地過一輩子，可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昭昭，你在胡說什麼？」

 

我笑了，意識漸漸模糊。

 

原來和仇人同歸於盡，是這樣的感覺，真是不好受呢。

 

「謝淮安，你要記住，我恨你，生生世世。」

 

13

 

我醒來時，隻覺得身子格外輕盈。

 

身邊的侍女溫和有禮道：「姑娘，已經是陽春三月了。」

 

原來，我已經睡了這麼久。

 

和謝淮安成婚那日，我知他生性多疑，隻好把兩味相克的藥，分別放在了合卺酒和胭脂中。

 

若是分開用之，兩者並無大礙，反而隻是尋常的香料，若是合用，則會在一瞬間轉為劇毒。

 

我從小就不聰明，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隻要能SS謝淮安，哪怕同歸於盡，我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救了我一命的人，竟然會是太子。

 

我問李湛為什麼要救我，可他卻反問我。

 

「昭昭，我也想問，為何每一世，你都選擇他，不選擇我呢？」

 

我握緊了拳頭，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太子哥哥，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他嘆了一口氣，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頭。

 

「昭昭，你太犟了。」

 

原來，李湛與我一樣，亦是重生之人。

 

他說，我娘和謝淮安的娘，本非中原人，而是從世外桃源逃出來的幻族人。

 

幻族中人，通迷幻之術，天選之人，不僅會被選為聖女，還要一輩子留守源中，直到誕下下一任的聖女。

 

如此才能確保族中的繁榮，保世外桃源的生生不息。

 

我爹年輕時，曾江邊醉酒，誤打誤撞，入了桃花源，更是在裡面，邂逅了身為聖女的我娘。

 

年少慕艾，爹爹和娘親很快便相守相愛，可爹爹放棄不了外界的高官厚祿，一心一意要帶我娘走。

 

我娘耽於情愛，不僅和我爹逃了，還帶上了她的閨蜜，也就是謝淮安的娘。

 

可私自脫離桃花源的幻族人，不僅會被詛咒，還會S於非命，永失所愛。

 

14

 

我娘生下我後，容顏漸衰，我爹喜新厭舊，不久便有了新歡。

 

而我娘在後院裡整日鬱鬱寡歡，不久便香消玉殒。

 

而謝淮安他娘，和謝淮安他爹在一起不久後，便懷了謝淮安，最後卻難產而S。

 

謝淮安爹倒是個情種，終身未再娶妻，也隻有他一個兒子。

 

我聽著聽著，忽然覺得似乎漏了些什麼。

 

我抬起頭，盯著眼前神色自若的李湛，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

 

「若是我沒猜錯，皇後娘娘也是……」

 

李湛笑了，如清風徐來，看向我的眼裡，多了一絲欣慰。

 

「沒錯，母後也是幻族人。」

 

幻族的天選之人，也被稱為聖女，以血脈相傳。若是S於非命，不但能重置時間，還會重生無數次，直到誕下下一個聖女……

 

而謝淮安，便是利用了這一特點，不斷送我去S，以此來重置時間，隻為一次又一次地救回顧錦然的命。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成全顧錦然。

 

他為了顧錦然，不惜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命，因為他知道，我無論S多少次，都會重生，而顧錦然若是S了，便再也救不回來了。

 

真是，荒謬至極。

 

我笑了，淡淡看向李湛：

 

「殿下，既然你早已知曉一切，為什麼還要救我？」

 

他的眼裡藏著淡淡的哀愁，道：

 

「小時候母後總叫我多讓著你，後來我眼睜睜看你愛上謝淮安，甚至對他越陷越深。

 

「我本以為，謝淮安是君子，會待你好，本想就此放手，可我卻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娶了你，而你，回回S於非命。

 

「昭昭，這一次，不要再選謝淮安了，選我，好不好？」

 

「可我不值得你這般為我……」

 

話音未落，他便伸出手，遮住我的唇：

 

「昭昭，不要妄自菲薄，你亦是我的此生唯一。」

 

15

 

謝淮安到底還是沒S。

 

我和他在洞房之夜雙雙昏迷，隨後便是兵荒馬亂地請太醫，請術士，最後卻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我和謝淮安天生八字不合，不是良緣。

 

我爹隻好連夜和謝淮安退親，恰逢太子選妃，我的八字竟意外和太子十分切合，陰差陽錯之下，我被選為太子妃。

 

我爹被同僚逢迎，高興至極，欣然納了幾個美妾，最後卻S於馬上風……

 

我和太子成婚時，謝淮安剛從床上蘇醒。

 

他當初飲下的酒多一些，中的毒也自然深一些。

 

等他醒來時，我早已和李湛拜了天地，入了東宮。

 

人人都說，那個如月亮一般高潔的謝少師，在皇宮門口跪了整整一宿，隻為他那有緣無分的妻。

 

坊間人人都道他是情聖，隻可惜天意難違。

 

世人紛紛嘆我命好，竟引得高嶺之花下神壇。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S在了他手下多少回？

 

我想得正入迷，雙眼忽然被人蒙住。

 

李湛的聲音在耳邊傳來，帶著一些熱氣，有些微微的痒。

 

「昭昭，你在想什麼？」

 

我握住他的手，緩緩放下，嘴角彎彎道：

 

「在想你命真不好，怎麼就娶了我。」

 

他卻笑了，笑得宛若星辰。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昭昭，還好你選的是我。」

 

番外·李湛

 

我見到昭昭時，她剛失去娘親，整日哭哭啼啼。

 

母後意味深長地告訴我，昭昭的八字和我合，讓我長大後務必娶她，否則我輕則傷身，重則亡國。

 

我以為母後在唬我，從未當作一回事。

 

她那樣愛哭的性子，我怎麼受得住？

 

後來她長大了。

 

她變得越來越愛笑，也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我忽然覺得，若是日後與她相伴，日子也不會無趣。

 

直到謝淮安入京。

 

他是謝家唯一的公子，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滿腹經綸，還會騎馬射箭，就連昭昭的目光，也越發隨他而去，說實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後來，昭昭如願嫁給他，我失眠了整整一夜。

 

不久後，諸侯大亂，昭昭隨軍而行，卻S於大義，人人都說她是豪傑，可我實在想不通，一個弱女子的S，怎麼能成為豪傑。

 

再後來，我重生了。

 

原來如此，隻要昭昭S了，我也會重生。

 

我本想去找昭昭言明這一切，可昭昭卻睜著迷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做什麼噩夢了？」

 

我終於意識到，對昭昭來說，那些發生過的前世，不過都是一場不值得記起來的夢，她又怎麼會相信我？

 

我終於明白，我不是任何人的救世主，我隻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昭昭做出屬於她自己的選擇，根本無法幹預。

 

無論我如何暗中阻攔他們的相遇，可他們總會遇上，相知相愛，最後成婚，而昭昭，也再次去世。

 

直到這一世，昭昭想起了一切。

 

她不再追隨謝淮安，甚至處處避開他，可最後謝淮安還是娶了她，無論我如何插手，都無法改變既定的結局。

 

原來，在昭昭的世界上，我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個局外人。

 

昭昭昏迷訊息傳來的那一刻，我以為時間會再一次倒流，可我萬萬沒想到，這竟是一個新的開端。

 

不破不立。

 

昭昭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甚至以身犯險，以命相搏，卻也誤打誤撞破了這S局。

 

我終於可以說出那句：

 

「昭昭，這一次，你可不可以選我？」

 

番外·謝淮安

 

我是在十一歲那年遇見顧錦然的。

 

她父親去世，在投奔去顧府的路上，救了被狩獵受傷的我。

 

我問她要何報答，她頓了頓，半晌才看向我，一字一頓道：

 

「我要你今後，無論如何，都要救我的命，擊掌為誓。」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我點了點頭，並在她面前對天為誓，從此許下讓我悔恨一生的承諾。

 

幾年後，我去顧府講學，再次遇到了顧錦然，還有那個讓我此生難忘的女子，昭昭。

 

我自小受大儒影響，深知不應為情愛耽誤道義，便處處對昭昭嚴格要求, 她從來不鬧，乖乖接受訓話，我自詡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直到她從某一日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她不再早早地來到講堂，看我眼裡也不再有光。

 

她開始怕我, 甚至處處躲著我。

 

是了，如今是元平十年，我尚未出嫁。

 

「四這」可她卻扔掉了我送她的生辰禮，還說從今以後不會再纏著我……

 

就在這時，顧錦然也以當年的救命之恩要挾我娶她。

 

我笑了, 冷冷道：

 

「顧小姐，你要我給你畫的畫像, 我已經畫了不少。還請你不要忘了，當初，我隻應下了救你一命，但別的事, 恕我不能答應。」

 

她很生氣，卻也拿我無可奈何, 最後隻好嫁給了年紀比她爹還大的齊王為妾, 在數年後造反失敗，淪為官妓。

 

昭昭和太子成婚後，我開始頻頻做夢，可睡醒了，卻什麼也不記得, 隻記得那些痛徹心扉的感受。

 

還有那句如夢如幻的話：

 

「昭昭, 我會待你好的……」

 

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好好待昭昭，放下所謂的君子道義, 可昭昭看我的眼裡, 早已滿是恨意。

 

我做了一個又一個清醒的夢, 這才發現原來在數不清的前世裡，我為了救顧錦然的命，竟一遍又一遍地逼她去S, 隻是為了幻族人的異術, 讓時光倒流, 以便讓顧錦然活過來。

 

我覺得自己真是迂腐得可笑。

 

為了當初所謂的君子一諾，我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人。

 

睡醒後, 我握起身邊的劍，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鮮血流了一地, 比新婚之夜的還要紅得徹底, 紅得純淨。

 

好痛啊，昭昭，原來被劍刺穿，竟是這種感覺, 當初的你一定也很痛吧？

 

對不起, 我來陪你了。

 

對不起，我竟把你丟了這麼回。

 

這一回，我來陪你, 好不好？

 

四周無聲，唯有那柄沒有劍穗的劍，冰冷地陪著我。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