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這些年裡我行屍走肉,心如死灰,今日我的血又沸騰了起來。
讓我有些坐立難安。
直到房門被推開,我聽見裴逍低沉的呼喚。
他似乎又被人灌了許多酒,嘴裡喚著:「清環……清環……」
然後一把醉倒在床邊。
我被蓋頭遮擋,感到他如犬一般歪頭看著我。
含糊開口:「清環,你是不是清環?」
跟方才席間鋒利氣質的裴都統像是兩個人。
我卻心中寒涼:「大人,您醉了。」
將一旁的合卺酒拿起:「喝了合卺酒,大人便早些歇息吧。」
豈料裴逍將那合卺酒一把揮翻。
嘴裡念念有詞:「我才沒有醉……都怪王爺……毀我聲譽……」說罷又抓起我的手,「還有你!助紂為虐,你幫他!讓我受人恥笑……」
我默默將手抽回,想了想道:「嗯,是奴婢錯了。大人既然不喝合卺酒,那將我蓋頭挑了可好?」
這話一出裴逍倒是來了興致。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拿起喜枰。可挑到一半,又放下了。
「不可,若你不是清環,該如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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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著頭,看向地上那攤撒了的合卺酒。
心中滋味百般。
我主動站起身來,摸索到裴逍的身子。
我的手指有些顫抖,輕撫著他的胸膛,勾著他往榻上引。
「大人,春宵苦短,莫要徒增煩惱……我是與不是,你看了便知……」
我的聲音越發小聲,而裴逍離我越來越近。
他身上的酒氣將我包裹。
電光石火間!
我的紅袖中彈出一把精致匕首。
我雙目發脹,發狠了往裴逍胸口刺去。
可匕首還未刺進那胸膛。
我就被一掌打飛。
匕首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蓋頭飛落,鮮血噴出。
「同樣的把戲我又怎會上第二次當?蘇鵲,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如此蠢笨。」
我狼狽地趴在地上抬眼看向裴逍。
他也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
周身哪還有一絲酒醉的跡象。
我有些恍惚。
裴逍一張面皮生得極好,他此刻終於露出了原本面目,那雙偏淺的眸子,流出了讓人寒慄的邪氣。
與我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模樣重合。
陰鬱的,敏感的,站在我阿兄旁又是和煦的。
他很會偽裝。
直到我看到他用那般神色偷看我阿姐。
像冷血動物看到獵物的眼神。
令人不適,毛骨悚然。
「裴逍,你以為你的戲又有多真?你怎配喊我阿姐名諱,真是令人作嘔!想見我阿姐?你去死啊!死了就能看到我阿姐了!」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我一口血啐在地。
「不過就你這般獸心人面的白眼狼!就算是死,也會下那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淪為賤畜,再等八輩子,我阿姐也不會瞧你一眼!」
我癲狂大笑。
裴逍惱羞成怒,下一瞬就衝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淺瞳中好似蒙著一層霧氣,口中卻說出最為惡毒的言語。
他說:「蘇鵲,怎麼死的不是你?」
是啊,為何我沒死?
因為,是為了等到今日。
我受他禁錮,艱難開口。
「因為,本姑奶奶……是來……收你的啊!」
正如當初,是我撿了你。
「裴逍……你,不得好死……」
脖頸處越來越收緊,眼前的人面目扭曲。
那一刻,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看到了我娘親阿爹,阿兄阿姐。
看到了我們在青州恬靜自在的日子。
阿姐秀麗端莊,我頑皮好動。
可阿娘從未對誰有過偏頗。
我時常撒丫子跑出去瘋玩,回家時滿頭大汗,阿娘隻是心疼我小臉被曬得通紅。
她將酸梅冰酪給我,看著我咕嚕咕嚕喝完,又叫我給練舞的阿姐送去。
她知阿姐被那京都來的老師帶出了心氣,不練到滿意就不停下。青州夏日熱辣,做娘的心疼,但不好敗她氣焰。
隻得讓她趁喝冰酪的工夫,休息片刻。
我雄赳赳地將門口偷看的丫鬟姐姐們都抓了個現行。誰知冷不丁被一個姐姐掐了掐小臉。
好哇,以下犯上,我的臉更為通紅了。
我佯裝生氣,卻惹得姐姐們一笑,說我就是個圓嘟嘟的小包子,裝得一點都不像!
好嘛,我就知道,這群姐姐最愛戲弄我了!
可是,平日裡她們為我洗香香的時候真的很舒服,給我做的桂花糕也好好吃。
勉為其難,原諒她們。
阿姐果真刻苦勤勉,我真是自愧不如。我看入了迷,直到阿姐敲了我腦門才回過神。
我一把抱住阿姐,小嘴叭叭著阿姐就是天上來的仙女,是世上最漂亮的阿姐。
阿姐卻把我一把推開,說她流了一身汗。
我不依,就算如此阿姐也是香香的。
有時我也會認真詢問阿姐,自己蠢笨無才,該如何是好。
阿姐說我不笨,而是有福。
她說希望我永遠這麼開心自在,天塌下來,有阿姐扛著。
待阿爹放衙,兄長也從書院下學。
兄長是最心軟的人,隻要我與阿姐撒嬌央求他,無論什麼都會答應。
例如偷偷給阿姐帶夫子的藏本。
也比如我央求他偷偷給我買西市柳婆婆的炒果子。阿兄看了看我的牙,告誡我每天隻能吃三顆,否則再也不給我買了。
我點頭如搗蒜,將果子藏在床頭匣子裡,隻有睡覺前才敢偷偷拿出來吃上兩顆,到第三顆時,我猶豫萬分,最終放了回去,將果子包進了帕子。
阿兄說,隻能吃三顆。
我聽話,隻吃兩顆。
畢竟阿娘說我換牙,不準我吃多了甜硬的。這炒果子又香又脆,面上還裹了一層糖霜。想了想,我爬起來漱了漱口。我可不想長成家中大黃狗的龅牙呀!
一家子人上了飯桌,總是熱熱鬧鬧地吃飯。分明是仕宦之家,卻沒有那食不言寢不語的陳舊規矩。
阿爹也從未認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官。
他說,他是幫老百姓解決問題的人,是在百姓之下的人。
阿爹會在飯桌上給我們講述一些案子趣事。
也常常對我們說人要玉潔松貞,厚德載物。
講到興頭處,還會詢問我們的看法。
阿兄曲盡其妙,論事十分穩妥客觀。
阿姐角度絕妙,不人雲亦雲,言之有理。
而我一頓嘰裡呱啦,狗屁不通。
隻惹得大家發笑。
而這時,阿爹便會帶著笑意詢問著飯桌上寡言的少年:「阿逍,你覺得呢?」
阿逍,裴逍,裴三郎。
一瞬間,我從夢中被拉回了現實。
因為脖子上的那隻手松開了。
裴逍口吐黑血,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蘇鵲……你,什麼時候……明明……」
他倏然倒地,痛苦扭曲。
我則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明明那杯合卺酒,他沒喝,為何還會中毒。
自然是因為,毒是我在宴席上便下了的。
怕毒不死,還讓他喝了兩杯。
想到這我便暢快。
而裴逍也反應了過來。他青筋暴起,瞪圓了他的眼珠子。
想要說話,卻隻能咕嚕咕嚕地冒著血泡。
我站起身來,這一回是我居高臨下地看著裴逍。
「當年你分明已經搭上了京都的權貴,又如何跑到了塞北去?
「我想,你也是看清了這皇權富貴之下的腌臜腐臭,才逃的吧。」
我在酒席時曾發現,裴逍的鎖骨上,有兩處猙獰可怖的傷疤。
像被什麼東西生生鑿進血肉骨髓過。
我思緒萬千。
「裴逍,你有沒有一次後悔過,做這一切?」
地上的裴逍桀桀怪笑起來。
他的喉嚨如同被灌風的破鑼。
「重……來一次,我仍會……做這一切……
「誰讓當初……救了我……又,拋棄我……
「清環,看不起我……
「你們……可恨……你們,都該死……」
我的胸脯瘋狂起伏,抓回地上那把匕首。
一葉障目,狗屁不通!
我隻想將此等畜生碎屍萬段!
可裴逍七竅流血,身體僵直,面色很快灰敗了下去。
他死了。
四夫人給的毒藥,果然不同凡響。
我這時反倒平靜了下來。
就用手中的匕首,將裴逍的心肉剜了出來。
既不是良心,便丟去喂狗吧。
血染了我的雙手。
我想笑又想哭。
若是阿娘阿爹看我現在的樣子怕也會嚇到吧。
我用裴逍身上的血。
寫了一卷血書。
洋洋灑灑。
從青州冤案,到教坊司親人被害,如今受指使毒殺裴都統。
我字字泣歌,並將那血書塞進了死去裴逍的袖口。
這些對於權貴來說是最微不足道的罪行。
可往往有些時候,會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做完這一切,我踉踉跄跄地走出院子。
夜半宵禁,寂靜無人。
我一身紅衣,往那護城河跳去。
我死,是這個計劃的最後一步。
也是我答應還給四夫人的匕首。
番外 1
幼時父親下巡益縣。耐不住我的撒潑打滾,將我也帶了去。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父親外出就是遊山玩水。
阿爹住驛站,將我送往縣令家中,與縣令女兒相伴。
一日捉迷藏時,我爬了狗洞出去。
直直跑到一處小河邊,見到了一個滿身爬滿蛆蟲的少年。
我嚇得哇哇大哭,回到縣令家後高燒不退。夜晚阿爹來看,我夢囈說出。
縣令派人去河邊查,真挖出個半大孩子。
那人便是裴三郎。
後來益縣事務處理完畢,阿爹與我即將返程青州。
阿爹看裴三郎孤苦無依,性子沉穩,有心培養。我又是個忘性大的,看著治完傷洗幹淨的裴三郎,一心隻想自己有個伴。
從那之後,他隨我們回到青州生活。
我阿爹給他取名為逍。
從此視他為養子,讓他與我阿兄一同讀書,可謂對他不薄。
可怪就怪在,他對我阿姐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那心思被有心的丫鬟們調侃。
最終傳到了我阿爹阿娘耳朵裡。
阿娘詢問我阿姐,可否對阿逍有意。
我阿姐一臉迷茫,她從未對阿逍有過其他想法。
也是,我阿姐風姿綽約,才識過人。青州百姓都說我阿姐以後定是京城裡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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