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當今聖上龍體欠安,九龍奪嫡日漸白熱化。


其中,就屬三皇子和七皇子鬥得最兇。


裴戰是七皇子的人,也是七皇子的左膀右臂。


我曾無意間聽見他和青峰在書房議論,說三皇子前些日子手段殘忍,暗殺了好幾個七皇子的幕僚。


難道,蘇婉兒是三皇子的人?


她是安插在裴戰身邊的棋子,目的是為了接近裴戰,竊取情報?


而裴戰,是在將計就計?


所以,之前他故意護著蘇婉兒,罰我禁足,是為了演戲給蘇婉兒看?


我頭疼欲裂,隻覺得靈魂都快裂開了。


我想入裴戰的夢,問清這些事。


可不知為何,每次一靠近他,都會被彈飛。


7


裴戰失眠得厲害,整宿整宿睡不著。


青峰大膽猜測:「世子爺,您最近失眠,會不會,和蘇婉兒送您的這串朱砂有關?」


裴戰一愣,低頭看著腕間手串,沉默不語。


半晌,才神情復雜道:「我明知這是蘇婉兒送的手串,心中厭惡至極,可不知為何,每每想將它毀掉時,心中卻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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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那是因為,這是用你孩子的骨血,混雜了我的血制成的呀!


我看著裴戰糾結的神色,心中輕嘆。


我多想告訴他真相,隻可惜,如今我們早已天人相隔。


「世子爺,當斷則斷,蘇婉兒此人故意接近您,居心不軌,這朱砂手串,定然有詐!」青峰單膝跪地,求他毀了手串。


裴戰盯著手串看了很久,最後終究是下了決心,一把扯掉。


血紅的珠子砸落在地,清脆刺耳。


「來人!」他厲聲道:「把這串朱砂拿去燒了!」


我慌了,撲過去,拼命想阻攔:「不要!」


「裴戰!不要!」


「這珠子裡有我們孩子的骨血!不要燒了它!」


裴戰聽不見。


他眉頭緊鎖,似是心煩氣躁。


我眼睜睜看著侍女將朱砂手串撿起來,扔進火盆裡,淚水無聲落下。


沒了,什麼都沒了。


我們的孩子,在這世間存在過的證明,徹底沒了。


她才四個月,剛剛成形,是個女孩。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她的到來。


我想給她穿漂亮的裙子,抱著她在春日下曬太陽。


她會奶聲奶氣地喚我娘親,會抱著我的腿,軟乎乎地求我給她吃糖。


我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可我什麼都來不及。


「娘親,別哭。」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


我回頭,看到一個穿著血衣的小女孩,飄在空中,心疼地看著我:「娘親不哭哦,七月給你擦眼淚。」


七月,是我給腹中孩子取的小名。


她就是七月?是我和裴戰的孩子?


我哭著撲過去抱住她:「七月,真的是你嗎?」


「是我哦,娘親。」


七月牽起我的手,小小的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透明:「我在娘親肚子裡的時候,每天都能聽到娘親和七月說話。」


「七月一直想見見娘親,原來,娘親比我想的還要美呢!」


我泣不成聲,哭著抱住她:「對不起,孩子,是娘沒保護好你。」


「沒關系的。」七月乖巧地擦去臉上的淚:「娘親沒錯,錯的是那個壞女人。」


七月的身影越來越淡,聲音也越來越虛弱:「是爹爹沒有保護好娘親,是那個壞女人殺了我們。」


「娘親,你沒錯,不要自責。」


「七月下輩子,還來當娘的女兒。」


「不要!!!」我眼睜睜看著七月在我面前消失,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隻能任憑自己的血和淚混雜著落下。


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裴戰有沒有負我。


從一開始,我就該狠下心離開世子府的。


是我害了七月,是我沒保護好她。


我恨裴戰!


恨他瞞著我,自以為是地保護我。


若他能早些和我說明真相,我就能對蘇婉兒有所防備。


也不至於,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她算計,慘死她手。


8


朱砂被燒幹淨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識。


我本以為我會魂飛魄散,誰知,我隻是昏睡了一場。


再次恢復意識時,我的魂魄竟然能自由行動,而九龍奪嫡也落下了帷幕。


我並不意外七皇子能贏,畢竟他是出了名的賢王。


我驚訝的是,蘇婉兒竟然活得好好的,還順利誕下了一名男嬰。


我偷聽了府中下人的對話,這才知道,原來是蘇婉兒臨陣倒戈,投靠了七皇子這邊,利用她掌握的證據,成功扳倒了三皇子。


入了秋,天氣漸漸冷了起來。


蘇婉兒抱著孩子,望著聽槿閣的方向,陰桀勾唇:「姜槿啊姜槿,就算你有幸走進了阿戰的心又如何?如今,贏的人是我!」


「往後餘生,陪他一起看山看海的人,是我蘇婉兒!」


襁褓中的嬰兒突然哭了起來,蘇婉兒低頭,輕聲哄著,眼角溢出幸福的笑:「望兒別哭,爹爹等下就來看你了。」


我站在屋檐下的陰影裡,任憑風將我的靈魂吹出蕩漾的波痕。


是啊,就算裴戰對我有幾分情誼又如何?


就算他對蘇婉兒是將計就計利用又如何?


她到底是他孩子的母親,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可能殺她,更不可能為我和孩子復仇。


「小姐,世子爺請您去他院中用晚膳。」侍女在門口稟告。


蘇婉兒大喜:「阿戰定是找我商量娶我為妻之事,之前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了!」


「世子爺說了,想和小姐獨處,讓您把小公子交給下人照顧便好。」


「都聽世子爺的!」


當晚,蘇婉兒盛裝出席。


她殷勤地給裴戰倒酒,言笑晏晏,笑得比蛇蠍還美。


裴戰卻推開她送來的酒,臉色很冷。


蘇婉兒笑容一僵:「阿戰,你怎麼了?」


裴戰抬眸看她,銳利的目光似要將她看穿:「昨日,我夢見姜槿了。」


「她在夢裡一直在哭,說是你害了她。」


蘇婉兒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倉惶低頭:「怎麼會呢?阿戰,我不是說了嗎,妹妹愛上了花匠,和花匠私奔了。」


裴戰瞳仁微眯,薄唇緊繃。


這是他生氣的表現。


他隻要心情不悅,嘴唇就會緊繃成直線,一言不發。


蘇婉兒明顯慌了,手指微顫,去給他倒酒:「阿戰,妹妹背叛了你,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她的下落?」


「成全她不好嗎……呃……」


剩下的話,被裴戰扼殺在喉嚨裡。


他臉色陰沉,一把扼住蘇婉兒脖子:「夠了!蘇婉兒,陪你演了這麼久的戲,本世子早已耐心耗盡!」


「說出槿兒下落,我便饒你兒子一命。」


門外傳來嬰兒啼哭聲,青峰抱著襁褓走了進來。


蘇婉兒臉色一白:「阿戰!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麼忍心用他的命來威脅我?!」


「我的孩子?」裴戰冷笑一聲:「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這孩子,是你和三皇子的野種?」


蘇婉兒身形一僵,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裴戰眼神寒涼,一字一句,道明真相。


原來,蘇婉兒和裴戰,確實是自幼相識,卻並非兩情相悅。


蘇婉兒的爹是裴戰的恩師,因著這層關系,他年少時確實對蘇婉兒照顧有加。


可蘇婉兒眼高於頂,看不上裴戰的世子身份,早早就和三皇子有了私情,失了清白。


可三皇子早已娶妻,她不甘為妾,便借著裴戰娶我一事,故意散播謠言,說裴戰負了她。


裴戰礙於恩師顏面,並未和她計較。


一年前,蘇婉兒有了身孕,她急於立功,為自己和孩子謀後路,便自告奮勇,要來世子府竊取情報。


她以她父親的名義邀請裴戰去酒樓赴約,找紈绔演了一出被欺負的戲碼,讓裴戰將她救下,


事後又給他下藥,偽造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一事,想讓裴戰誤以為孩子是她的。


「我故意讓人透露消息給你,讓你知道三皇子敗局已定,你為求自保,果然投靠了七皇子。」


「你妄想利用孩子綁住我,求一世榮華,殊不知,我早就知道你的計劃,一切,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


蘇婉兒聽了裴戰的話,猶如失了魂,失魂落魄,眼神空洞。


「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裴戰掐住她脖子,五指緩緩發力:「如今三皇子已敗,隻要你交出槿兒,我可以留你一命!」


蘇婉兒回神,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他:「你怎麼確定,姜槿在我手裡?」


「槿兒她絕不可能背叛我,更不可能因為所謂的平妻之辱,就愛上花匠!」


裴戰聲音冷戾:「我派人查了那一個月的出城記錄,並無異常,所以,槿兒根本沒有出京,她是被你藏了起來!」


「哈哈哈哈!!!」蘇婉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她捂著小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裴戰啊裴戰,你自詡聰明一世,卻沒想到,自欺欺人也挺有一套。」


裴戰像是意識到什麼,眸色一沉,五指猛然發力:「說!槿兒到底在哪!」


蘇婉兒被他掐得呼吸不暢,臉色漲得通紅。


她陰狠地笑著:「想知道?先把我兒子放了再說。」


裴戰壓抑著怒火,讓青峰把襁褓交給了蘇婉兒的侍女。


9


蘇婉兒自知逃不過今日這一劫,算計著侍女已經帶著孩子逃出京城,終於願意說出我的下落。


「世子爺近來日日去聽槿閣借酒澆愁,怎麼就不注意一下城外那座兇井呢?」


她笑容詭譎,語氣殘忍:「也對,據說那座井裡埋著你那不堪受辱,投井自盡的嫡姐屍體,世子爺就算想到這種可能,也不敢去那裡找吧?」


「又或者說,世子爺一直在自欺欺人,以為我隻是把她藏了起來,不敢殺她?」


裴戰高大的身軀猛然一僵,眼裡有什麼情緒碎裂開來。


下一秒,他猛然轉身,瘋了似的朝府外跑去,背影竟有些踉跄。


蘇婉兒在身後瘋狂大笑:「裴戰!你向來冷心寡情,不懂情愛,就連姜槿都以為,你不愛她。」


「如今斯人已逝,你才明白自己心意,是不是太晚了?」


我渾渾噩噩地飄向城外,耳邊仿佛還回響著蘇婉兒癲狂的笑聲。


城外五裡地,有一座被鎖鏈和黃符鎮壓的兇井。


當年,裴戰的父親被冤下獄,母親在獄中病死,嫡姐在獄中受辱。


家中旁支全部和他撇清關系,沒人願意伸出援手。


後來,是七皇子力保,留下他和嫡姐的性命,可他嫡姐卻因在獄中受辱一事,一時想不開,跑到這裡投井自盡了。


最後,這口井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聞,官衙特意請大師來做法鎮壓,這口廢井,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兇井。


這個地方,是裴戰的禁忌之地,府中上下,沒人敢提起此地。


蘇婉兒真狠啊!


她了解裴戰的過去,深知他絕不會碰這個地方,所以把我的屍體藏在了這裡。


裴戰瘋了似的砸開壓在井上的石頭,手指鮮血淋漓,也渾然未覺。


最後,井蓋被砸開,我看到裴戰低下頭,渾身止不住地抖,眼裡腥紅一片。


我飄過去看了一眼,不忍地移開目光。


好醜啊。


我的屍身就扭曲地躺在井下,臉上血肉模糊。


井底潮湿,我的屍身都腐爛了。


我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


「裴戰,別看啦。」我輕聲說著:「就讓你記住我最美的樣子,不好嗎?」


我生前最愛美了,每次見裴戰,都要精心打扮很久。


我才不想被他看到自己最醜的一面。


我抬起手,去遮他的眼睛。


可裴戰毫無反應。


他喉結劇烈抖動,手撐在井沿上,骨節因用力的凸起。


吧嗒。


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地。


我愣愣低頭,原來是下雨了。


不,好像不是雨,而是裴戰的眼淚。


青峰紅著眼上前:「世子爺,別看了……」


裴戰呆愣地盯著我的屍身,好半天,才啞聲道:「我其實早就預料過這結局,卻寧願自欺欺人留蘇婉兒一命,也不願相信槿兒會離開我。」


「十年前,我在這裡親手收殓了阿姐的屍體,沒想到十年後,又要親手替愛妻收屍……」


裴戰低著頭,高大的身軀佝偻起來,喉嚨劇烈滾動著:「槿兒經常念叨著要去江南,說喜歡那邊的山和水,想去江南定居。」


「我本來已經計劃好,等三皇子繼承大統,我就辭官,帶她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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