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崔皇後的所有墨寶,都被謝禹收藏在書房。


他的書房常人進不得。


而這段時日,唯一一個變數就是——他把我帶進了書房。


他疑我,手上的力道越發用力。


「妾的生母也離我而去……妾明白王爺的痛,絕不會、不會拿這種事傷害王爺!」


我畏懼此刻的謝禹,盡力辯白。


謝禹一直盯著我的眼睛看,他的眼睛深邃而富有攻擊性,任何人都無法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說謊。


我眼淚都盈出來時,他終於松了手。


我身形不穩地扶著牆壁,捂著脖頸痛苦地咳了起來。


這時,陶嬤嬤急匆匆地跑來:


「王爺!不好了!側妃娘娘身邊那個宋懷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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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查清楚了。


潛進王府書房盜走先皇後那封書信的人,就是長姐。


趙側妃偶爾會給謝禹書房送去糕點。


宋懷玉現在是側妃身邊的貼身婢女,自然也會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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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丞相是謝禹陣營的人,趙側妃又進府多年。


前世,謝禹登基後,趙側妃是直接被封了貴妃的。


可見,謝禹並不妨著趙容君。


趙容君又不妨著身邊的宋懷玉。


先皇後的忌日快到了,這幾日,謝禹一直在整理崔皇後生前的墨寶。


那一日午後,長姐抓到了機會,盜走了那封寫得最曖昧的書信。


然後借口說趙側妃想吃西街的糕點,讓她出門採買,如此出了王府森嚴的門禁。


宋懷玉懷裡揣著這封書信,連夜叩響了太子府的府門。


在太子府的侍衛拔刀時,宋懷玉獻出了那份崔皇後墨寶,信誓旦旦地告訴太子:


「我在宸王府多日,我敢向皇上告發,崔皇後生前與奸夫互通書信,她私通偷情,所以當年才羞愧自盡!


「太子殿下真的以為宸王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嗎?!我出入宸王府書房多次,親眼看見謝禹勵精圖治,與他的心腹在沙盤上操演兵法,宸王謝禹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般荒唐無能!


「秋獵結束後,我曾做了個夢。


「夢裡,最終登上皇位的是宸王謝禹!他將弑父弑兄謀奪皇位,而太子殿下,就是謝禹的刀下亡魂!


「隻有我能讓太子殿下改變命運!」


宋懷玉緩緩抬眼,眼眶裡翻湧著貪婪與野心:


「因為我不僅來自另一個世界,我還有前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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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安死後,宋懷玉在驚嚇之中大病一場。


那場高燒後,她夢到了前世的一切。


太子被她的陣勢唬住,她獻上了那封崔皇後親筆所寫的書信:


「宸王身上最大的優勢,便是皇帝因為崔皇後而對謝禹愛屋及烏。


「隻要摧毀崔皇後純潔無瑕的形象,皇帝自然不會再偏愛謝禹。


「再加上謝禹此前的荒唐行徑,皇帝很快就會厭棄他。


「到時候,就沒有人有資本跟太子殿下競爭皇位了!」


宋懷玉憑著這封書信,順利進了太子府。


她被太子庇護在羽翼下,自然不會再回宸王府。


她借著趙側妃的名義盜走了宸王府的書信,全然不管尚在宸王府的趙側妃的死活。


趙容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跪在謝禹面前,無比自責地請罪。


謝禹負氣道:「你的確該死!」


趙容君身形一搖,滿臉絕望。


男人的一句話,有時候就能逼死內宅裡的女人。


我連忙跪地求情:「趙側妃絕非有意,還請殿下明察!


「眼下當務之急,是想對策維護先皇後的聲譽,而非內讧!」


我跪行到謝禹腳邊:


「殿下,側妃是趙丞相之女,此刻你若處置了側妃娘娘,必會讓丞相大人與您離心,趙丞相始終效忠於您,萬不可讓忠臣寒心啊!


「殿下忘了嗎?先皇後就是死在皇帝的多疑裡!


「先皇後在天有靈,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像他的父親一樣,因多疑而傷人!」


謝禹掐住我的下巴:


「你還想著給別人求情?宋懷玉是你的親姐姐,當日更是你將她帶入府裡,說來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


「本王都懷疑,是不是你與你姐姐串通好了來算計本王!」


我據理力爭:「我當日能入府,是因為王爺好色。


「你如今怎麼能把一切過錯都推到我一個小小女子身上!」


「你!!」


謝禹似是想打我這張嘴,我絲毫不懼地揚起下巴,絕不服軟。


謝禹到底沒打我,他讓我與側妃一起跪著反省。


正廳內,我與側妃跪在一起。


我跪在左邊,她跪在右邊。


本來有段距離,趙側妃主動挪到了我身邊,與我相貼著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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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沙啞地問:「為何救我?忘了我從前針對過你了?」


「因為側妃娘娘是好人,娘娘針對我,都是因為受我長姐蠱惑。」


趙側妃嘴一癟:


「我是真心想拉她一把,同為女子,我總想著能互幫互助。


「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害我,你當日提醒我的話我該聽的,現在不僅害了自己,還連累了王爺和母後的聲譽。」


我探過身,伸手為她抹去臉上淚珠:


「不怕,除卻生死無大事,謝禹他此番大怒,是因為事情牽扯到了先皇後,關心則亂,等他冷靜下來,事情總能解決。」


「你這麼相信他?」


「他你還不知道嗎?看似紈绔,渾身都是心眼子。有時候夜裡在他身邊睡著,我都想爬起來給他扒光了,數數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心眼子。」


趙側妃破涕為笑。


「笑了?笑了就好。你可得答應我,千萬不能因為謝禹剛剛那句話就去尋死覓活。」


我生怕趙側妃因為自責,如崔皇後那樣,用自己的死來引起男人的愧疚或是原諒。


太不值了。


「天下沒有哪個男人值得女人為其赴死。


「我們自有我們的天地,就算是在這內宅之中,也可以踩著那些男人的肩膀看更遠闊的世界。」


側妃看著我,流過淚的眼睛亮亮的:


「懷心,你與你姐姐完全不同。」


她反握住我的掌心:「以後,你不必稱我為側妃娘娘,叫我容君就好。」


她笑著道:「比起多一個敵人,我更希望多一個互幫互助的真心姐妹。」


「好呀,容君姐姐!」


我和容君姐姐隻在正廳跪了一個時辰,陶嬤嬤就趕來把我們扶了起來,說王爺已經消氣了。


陶嬤嬤道:「事關先皇後,王爺難免關心則亂,兩位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怎麼會呢?」


我假裝沒有看見藏在門外的那道謝禹的身影,大聲鼓氣:


「隻要宸王府上下一條心,什麼難關都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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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宋懷玉所料,那封「情書」徹底擊碎了盛元帝對崔皇後的愧疚。


所謂的私通偷情雖然沒有找到具體的奸夫,但盛元帝卻以此為由,斬殺了不少為崔皇後辯駁的大臣。


他這一副不準讓人討論提及的態度,反而讓民間更加認定崔皇後有奸情,皇室在為她遮醜。


十日後是崔皇後的忌日,也是她的生辰。


往年這個時候,後宮的諸多妃嫔,包括宮外的命婦都會來崔皇後生前住的長寧宮祭拜。


今年來的人卻寥寥無幾。


除了崔氏族人,丞相夫人,便是我宋家的女眷。


謝禹跪在崔皇後的靈位前,一臉肅靜。


他雖不動聲色,但他心裡會記著這份情。


我進宮時,正撞見太子出宮。


長姐跟在太子身邊,她已褪下了昔日的丫鬟打扮,換上了一襲蘇繡華服,發髻上全是金玉珍珠。


「太子殿下已經為我脫了奴籍,還即將封我為東宮側妃。」


她得意地到我面前挑釁:「你看,這條路還不是被我闖出來了?」


「姐姐口口聲聲不靠男人,如今這一切不還是依附於太子才得到的?」


「錯了!」


長姐厲聲反駁,她得意地說:「我這條路不是靠依附太子,而是——踩著崔皇後的屍骨和名節上來的。


「女子嘛,本該互幫互助,你說是吧,趙側妃。」


啪的一聲,趙側妃直接給了宋懷玉一巴掌!


宋懷玉震驚地怒吼:「我馬上就是太子側妃了!你敢打我!?」


「馬上是又不代表現在是!」


趙容君反手照著她的左臉又是一巴掌!


「我可是實打實的宸王側妃,你如今不過是個剛剛脫了奴籍的庶人!


「在我面前造次,我想打便打!」


趙容君趁宋懷玉還未回過神來,按著她的肩膀,左右開弓各扇了五巴掌。


打到她手疼了,尚不覺得解氣。


宋懷玉當日在她身邊,便是靠著這般「女子幫助女子」的言論打動了趙容君。


趙容君本以為,宋懷玉這句話的意思是女子之間惺惺相惜互相扶持。


原來,她所謂的「互幫互助」,是單方面吸其他女人的血來給自己鍍金。


她騙趙容君,因此得到了宸王府的庇護。


她造謠崔皇後,因此得到了太子府的庇護。


這就是她口中的「獨立自強」?


無恥!


若不是太子趕來,趙容君還要上腳踹。


太子一來,宋懷玉立刻歪在他懷裡告狀,那姿態跟前世依偎在赫連安懷裡一模一樣。


這畢竟是在皇宮,太子並不打算把事情鬧大。


何況,他現在佔盡上風。


我和趙容君都是宸王府的人,我們越是憤怒、越是失態,越證明謝禹這一次是被傷中了要害。


太子一把摟過宋懷玉:「何必跟一群將死之人計較呢?」


在他眼裡,謝禹命不久矣,我和趙容君也會隨著宸王府的衰敗而慘死。


但在我眼裡,真正命不久矣的——是太子和長姐才對!


27


我本以為,無論暗流如何湧動,至少在崔皇後生忌這一天,各方人馬會暫時偃旗息鼓,給雙方留有體面。


變故發生在深夜,不知何處的一把火,燒了長寧宮。


大火燃起前,本來跪在母後牌位前的謝禹剛好被皇帝召去御書房。


等他趕到長寧宮時,大火已經吞噬了整座長寧宮,太監宮女救火都來不及。


「母後……母後!!」


謝禹立刻就想往裡面衝——崔皇後的牌位還在長寧宮裡!


五六個侍衛攔住了他:


「殿下!殿下!火勢太大,危險!!」


侍衛攔不住謝禹,直到一聲喝斥從後面響起:「你不準進去!你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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