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損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隻吐納一次就又恢復圓滿,我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心中疑惑更盛:怎麼這麼容易就救活了?
周圍人看我的目光卻都變了。
夏梨怯生生地開口:「你,你是醫術傳承者嗎?」
此處雖是仙界,卻處處透著詭異,師父從前總說我沒有心眼,於是今日我長了幾分心眼,順著她的話茬高深莫測地點頭。
他們像看到救星一樣圍過來。
「怪不得基礎副本忽然提升了難度,醫術傳承者一共隻有五個人,我們就分到一個,這局穩了。」
「傳承者大人,跟我一組吧!」
夏梨趁著離我近,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有什麼用?大人,我聰明,我解密很快的,你還是跟我一組吧。」
幾個人吵吵嚷嚷的,我學著他們的說話方式,順著話茬聊下去:「解密?你剛剛說你的謎題方解了一半,現下大家說說自己遇到的謎題,大家互通有無,才好通關。」
6
大家遇見的謎題各不相同,有畫卷,有繡了樂譜的繡帕,還有醫書。
雷大錘說自己遇見的是個卷軸,上面繪制的是個鳳冠霞帔的女子,拿的卻不是團扇,而是紅燭,他並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燭火籠罩,生生燒灼致死。
他因為被我救活,整個人清澈了許多,甚至不叫囂我們是生瓜蛋子了。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於是我感慨地說:「我還是喜歡你桀骜不馴的樣子。」
雷大錘:?
但因為沒人來得及解開謎團,所以大家尚不知這些東西背後有什麼故事。
看著大家都愁眉苦臉,於是我也跟著愁眉苦臉,不然顯得太不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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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夏梨最為樂觀,她夾了顆丸子放進嘴裡:「傳承者都吃了,一定沒事,大家還是多吃點,積蓄力量,好活著出去。」
「活著出去?」我疑惑地看她。
從來都是說要通關的,莫不是不能通關的代價是死亡嗎?
夏梨卻是想歪了:「傳承者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有您在,我們一定能毫發無損地出去。」
我在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可惜我這個傳承者是個沒用的西貝貨。
於是我又端起了酒杯,打算喝一杯壓壓驚。
結果,我才剛執起杯子,周圍的景致就又生了變化。
天黑了。
沒完沒了了還!
虧得我修了幾千年的無為道,不然一定氣得摔杯子。
深吸一口氣,我很有涵養地飲盡了杯中的水酒,顧不得稱贊一聲「好喝」,撂下杯子,即刻便邁步向前。
此處法陣流轉,雖說很不一般,但是對上絕對力量就太一般了。
仙界怎會用如此不入流的把戲來困住飛升而來之人,實在太不將我們放在眼裡。
我這次長了記性,沒有立刻破壞陣法,轉而四下搜尋有用的證據。
也就是在這時,樓上又有哀怨的小曲兒傳來,腔調婉轉,曲調悲傷,但我聽了毫無波瀾。
因為實在是太難聽了。
兩千年前,我師叔林木子最善音律,常常追著我們要求我們點評他的大作。
假如我們給了差評,就會被揍。
假如我們的好評不用心,就會被揍。
到後來,假如我們沒能做到從專業的角度全方位無死角用心用情地贊揚,我們還是會被揍。
逼得我們都精通了此道。
私下裡,我們常常說,他這樣修無為道是要被天道揍的。
好消息,他的無為道確實未能大成。
另一個好消息:他因音律得道,了悟凡塵,於三千大道中又開出了一條新路。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也不說過來指引我這個蠢貨一二,我快要被這個古怪的世界搞得神經衰弱了。
7
我準備去二樓一探究竟,才剛邁步就踢到了軟綿綿的東西。
腳下傳來一聲哀嚎,我嚇得挪動了半步,眯眼看過去,夏梨弱弱地爬了起來。
她先是迷茫地看著我,眨了眨眼睛:「怎麼回事,又進劇情了?」
我點點頭,她擺出欲哭無淚的表情,指了指樓上:「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我又點點頭,結果就見她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的大腿:「大佬求帶飛。」
帶飛?
我了然,原來她竟不會御氣,無法飛行。
真是好可憐的一個孩子。
於是我拎著她的脖領子,足下輕點,直接踏足了二樓。
她毫不配合地發出了「啊啊啊」的驚叫,嚇得我手一抖,差點把她扔出去。
但是我又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忍住了。
夏梨捂著胸口緩了半天的氣,這才扶著圍欄站起來,開口問我:「你會飛?」
「這很值得驚訝嗎?」我攤手:「你喜歡?那我可以教你。」
「果真?」
「果真。」
昏暗的燭光下,我看見她的雙眼發亮,下一秒又要來抱我的大腿,於是稍用上些身法退開半步,先邁步向著有人唱歌的地方走去。
那屋中有個女子正坐在床榻上,手執剪刀裁剪著什麼。
我分辨了一下,這裡對應的應該是雷大錘選擇的房間。
夏梨跟在我身邊瑟瑟發抖,昏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楚,猩紅的顏色和剪刀咔嚓的聲音似乎都讓這個孩子很害怕,我心中越發覺得這裡除了我和古怪的任務以外,其他都是普通的人類。
因為隻有人類才怕鬼。
更何況是眼前這個不人不鬼的軀殼。
我此時恐怕並不在仙界。
那姑娘察覺到我們過來,停住歌聲,悠悠嘆氣:「莫再勸了,我活得好好的,不會去尋死的。」
「倒不如你幫我來作嫁衣吧。」
她猛地回頭,臉面對著我們,身子卻還是背對著的。
8
下一秒,夏梨再次驚叫,原來是那姑娘眼中流出了血淚。
很顯然,這聲尖叫對比起什麼斑駁血肉,更容易讓我被嚇一跳。
緊接著,床榻上的姑娘面上的皮肉開始腐敗掉落,屋裡彌漫開了腥臭味。
夏梨緊張地扯住我的袖子。
嘆了口氣,我抬手結訣,燃起一束光置於屋內,此處頓時亮堂得如同白晝一般。
床榻上的姑娘恍若未見,仍是一心一意地握著剪刀。
這下我看清了,她上身白衣素淨,下身紅裙如火,正在剪一個嫁衣。
她面上帶笑,眼中含淚,時不時吟唱出的曲調越發破碎,喉嚨也越發喑啞。
嫁衣已經被剪得七零八落,她的手指也千瘡百孔,卻似乎不覺得痛。
夏梨麻木地扯住我的袖子,開口也結結巴巴地:「大佬,她,她要變異了。」
我疑惑反問:「她不是早就變異了麼?」
流出血淚,皮肉脫離,怎麼看也不正常吧,但是夏梨卻欲哭無淚地搖頭:「不是的,是要從普通詭異變作 Boss 了。」
我不知道什麼是 Boss,正待再問,那姑娘又一次開口了。
「郎君何日歸,春霞遮了路,小竹林燃盡了化作灰,隻剩燕兒時時追……」
她終於唱出最完整的一句唱詞,手中的嫁衣隻剩下最後一截。
眼看著她要將剪刀對準自己的胸口,我四下打量,同夏梨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一旁的古琴之上。
夏梨篤定開口:「定是要我們以音律相和,可是我天生五音不全...」
我不猶豫,直接坐過去便開始彈奏,憑借著自己對音律的理解,逐漸糾正她的曲調,那姑娘的動作開始古怪地倒行,手中的嫁衣竟然也寸寸地補了起來。
我恍然大悟,回憶著她最初哼唱的曲調,也一並倒行彈奏,嫁衣恢復的速度越發迅速,最後那姑娘摩挲著完整的嫁衣,眼中含淚,放入了一塊玉環,遙遙地看向門外的位置。
我也跟著看過去,外面是空蕩蕩的黑暗,卻不知她到底在看什麼。
畫面定格在那姑娘含有希冀的神情中,下一個瞬間我又一次回到了桌面。
我面前出現了一把剪刀,正是剛剛那人用來損毀嫁衣的那把。
身旁的夏梨亦回來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劫後餘生地看向我,似乎不可置信自己已經回來了,而後伸出了大拇指:「大佬,副本有你果然了不起。」
9
其他人還都一臉呆滯地坐在原位,想來還未脫離遊戲。
我趁機來問夏梨:「什麼是 Boss?」
「大佬不知道嗎?」她驚訝回答:「就是恐怖遊戲中最為恐怖的存在,最後的守關大魔頭,隻有打敗了才能出去。」
她又嘆了口氣,視線落到那把剪刀上,拿起來擺弄一下。
「正常的遊戲流程,Boss 倒數第二天才會有變異的動作,最後一天才會化作 Boss,那時候大家闖過許多關卡,已經得到不少道具,努力些總是有生還的可能的,可是這次的副本如此奇怪,我們隻拿到一個道具,就要見 Boss 了嗎?」
我又一次回憶起剛剛他們討論過的東西,後知後覺地發現。
不會是我把保護這裡的道法之力吸收了太多,這才加速了遊戲的進展,最終導致他們增加了難度吧。
我頓時尷尬起來,內心萬分愧疚,隻好伸出手搓了搓大腿。
但說完話的她卻忽然眼前一亮:「雖然我們沒有道具,但是我們有你呀!」
我:「……」
卻也不一定,說不定沒我還會更好一點。
身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是子涵,他趴到了桌子上,身體抽搐了一下,嘴角流出些黑色的血液來。
我伸手去試探他頸間的脈,十分微弱,頃刻間便要過去了,不敢猶豫,我再次以真氣相護,看著他抽搐得越來越重,最後勉強爬起來,吐了好大一口血。
我們子涵小小年紀怎麼就這般可憐。
等他緩過氣來,夏梨便開始問他所見所聞。
10
他見到了一個灰袍男子,從樓梯上翻滾而下,摔在一樓,頸骨詭異地彎折過去。
原本應該是死透了,結果卻撐著身子像蜘蛛一樣顫巍巍地而起,腹部朝天做了背部,手臂和大腿都翻轉著撐地,然後向他衝了過來。
灰袍大概是憑借聲音辨別位置的,他雖然身法古怪,動作卻極快。
還要追著子涵問:「你看我這樣好不好看,夠不夠資格做尚書府的女婿?」
子涵被惡心得夠嗆。
不小心被他碰到後,身上如同烈火灼燒一般,疼痛難忍,甚至連呼吸都會遲滯,卻沒有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