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沒有通知多事的親戚,我直接包了一個月子中心團隊和專業營養師接我出院,照顧我恢復身體。


這些年在周自津身邊,我並不是全然做個家庭主婦。


大大小小的投資及產業規劃,手上資產頗豐。


以後的人生,我大有選擇。


?


?


8.


周自津用盡手段,還是不同意離婚。


他找了全國頂尖的律師團隊來。


每一次開庭,雙方律師在庭上辯到唾沫橫飛


我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無語厭煩。


周自津坐在對面席上,隔著人群遙遙向我,碎發被鴨舌帽壓的很低,遮住所有的神色。


其實從出了大學,行業的事務步入正軌後,周自津已經很少再做這麼少年氣的打扮了。


看慣他的西裝筆挺,遊刃有餘。


如今他穿著簡單的灰色夾克外套,黑色的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從我這個角度看去,唯有清瘦的下颌露出來。


看起來清寂又孤獨。

Advertisement


像是。


像是當時和他爸打官司的時候。


孤注一擲,與全世界在爭一點生機。


隻是情形變了。


當時我在他身邊,如今我在他對立面。


當時我帶他走出陰霾,如今我脫離他,也脫離困住我的一切。


第三次開庭結束,我走出法院,卻被人從背後叫住。


「小瓊。」


是周自津。


我停住腳步,然而沒有回頭。


「能不能看在十七歲的周自津面上,原諒二十七歲的他。」


「我真的,隻有你了。」


餘光中,他的手下意識的前伸,又小心翼翼的收回。


挽留與懇求隻能放在聲音裡。


他原本沉冷的聲線此刻像滾過粗粝地面的石頭,發著啞,發著澀。


像在破碎邊緣的玉瓶,等待拯救。


我垂下眼。


「不是的,除了我,你應有盡有,功名利祿,地位財富。」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我卻沒有興趣再聽,走出很遠。


三天後,周自津陷入了另一場官司。


有人指控周自津與他繼父的死有關。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一愣,我記得他那個地痞流氓一樣的繼父在當時輸了官司後就銷聲匿跡。


後面被人發現死在一場火災中。


當時警方調查後說是他喝了酒睡的太死,沒來得及跑出起火的房間。


隻是最近那個繼父的親生兒子又出來想要翻案。


事情愈演愈烈,周自津深陷輿論風波,聲名狼藉。


周自津就在這個時候,同意了離婚。


趕到民政局的時候,周自津似乎早就到了,手裡緊緊捏著一個紅色的本子,藏在黑色帽檐下的眸子定定看著那本子。


他又瘦了一點。


即使刻意遮著,卻還是能從帽檐的間隙看見他眼下淺淺的烏青。


襯的那雙淺色的眼睛有些凝滯的發散。


見我到了,他迅速將那本紅色的本子收進衣袖,因著這個動作,我看見他手指上多出很多細細密密的傷口。


極其微小,然而藏在每一個凹凸的紋路裡。


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有些遲疑的抬頭看來。


眼神裡有些難以分辨的微芒。


我低頭,阻斷一切視線交匯的可能。


「來了。」


「嗯。」


等一切手續辦完,我長長舒出一口氣。


從此,海闊天空。


當一切阻礙清除時,難免心生寬和。


周自津拿著手中交疊的兩本紅色本子往前走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你繼父的事……棘手嗎?」


周自津停住腳步,輕輕仰了仰脖子,緩慢的轉身。


他輕輕抬了抬帽檐,露出一雙情緒太雜的眸子。


「那這一次,你還會來救我嗎。」


「姜雪瓊。」


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疑問的語氣。


像感慨,像自嘲。


沉默比回答更痛。


他最終收回目光,將帽檐壓的更低,轉身離開。


心情有點復雜的一天,我又去了一趟洱海。


海闊天空,隻是雲霧繚繞。


銀灰色衛衣,黑色墨鏡,黑色帽子把自己裹嚴實的男人亦步亦趨的跟著我,時不時東張西望停下來看風景,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直到在一個岔路被巡查的民警當成跟蹤狂抓住。


最後是我這個「受害人」無奈的親口證明他的清白。


摘下帽子口罩,順毛遮住一點眼睛的男人微微低著頭尷尬抿嘴,似乎在懊惱怎麼沒有跟的更隱蔽一點。


「你穿成這樣,是打算偷什麼東西嗎?」


「姜雪瓊!」他有些羞惱的喊了聲,精致的眉眼從碎發間露出一點,像一隻虛張聲勢的老虎。


我笑了笑,話鋒一轉,「周自津最近腹背受敵,公司受創,舊案重翻,是你吧。」


談詡眼神閃了閃,嘴角露出點譏诮與不屑來,眉眼因為這個熟悉的神態一瞬間變得鋒利而豔麗。


「他守不住的。」


「辜負真心的人,本就該千刀萬剐。」


我不置可否,眼神卻更冷了一些。


「可是談詡,你在我眼裡,和他又有什麼不同呢。」


眼前男人的神色一瞬間頓住,像一串寶石被人憑空撒了灰燼一般。


迅速的暗淡氣弱下去。


?


?


9.


談詡以前脾氣很怪,總是動不動的犯賤,陰晴不定。


更喜歡莫名其妙的生氣,冷戰。


高興的時候挑起眉毛,說上兩句人話,像一隻漂亮傲嬌的貓。


不高興了就變成了睡在宮殿裡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老虎。


需要我一步步走向高臺哄他才能捋順毛,然後做出一副勉強的樣子被牽著爪子跟著。


大少爺絕不低頭,絕不示弱。


哪怕是自己做錯了,都要別人先給臺階。


每每將我氣的跳腳,第二天也還是老神在在的等著我主動和好。


隻是我那時脾氣好,從不和他計較。


好幾個朋友都說我太慣著他了。


哪怕是當年很喜歡的圖冊被他亂塗鴉,決定一輩子不再理他。


哪怕手工課他犯賤弄壞了我辛辛苦苦做的模型,我後來怎麼修補都修補不好,傷心的流眼淚。


可是他笨拙的用花做了個破破爛爛的花環給我。


我上一秒哭哭啼啼的說要絕交。


下一秒乖乖低頭讓他給我戴花環,並且叮囑讓他下次不要用那麼大的玫瑰,看起來很突兀。


自那件事之後,朋友都叫我忍者神龜。


其實是想生氣的。


可是一想到他冬天下雨的時候,用白色羽絨服給我擋了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的髒水,又若無其事的不讓我看見時。


一想到我被抓去參加聲樂團,在外面零下的冬天穿著單薄演出服彩排藝術節開幕式,所有人都凍的瑟瑟發抖。


談詡穿了身灰色羽絨服,不耐煩的單手插兜站在遠處,側面看起來高大冷漠,時尚寵兒。


然而轉過來時手上卻拿了個醜醜的棕色小豬暖手袋,還有一個綠色的鼓鼓囊囊的茶葉袋。


上半場排練結束,我僵著身子跑過去接過暖手袋,又從茶葉袋裡掏出羽絨服穿上。


談詡在我身邊咬牙切齒,「下次換個體面的袋子。」


一想到最怕麻煩和丟人的大少爺卻拎著那個茶葉袋站在大庭廣眾下等了我半個小時,心突然就變軟了。


隻是後來為了周自津的事,我忙的焦頭爛額,沒有更多精力處理他的情緒。


我們兩之間的矛盾一步步疊加。


直到那次手鏈被我弄丟。


我們徹底絕交。


我那時低姿態的哄了他很多次,以為還能和從前一樣。


得到的卻是一遍遍的冷漠。


最後一次去找他的時候,他身邊的兄弟笑著造謠。


「我以為姜雪瓊多清高呢,結果現在對那個窮比周自津那麼好,上趕著給人當舔狗,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連綿不絕,所有人都在暗瞥談詡的神情。


他不發話,他們也隻敢到這種程度而已。


然而談詡當時的神情是什麼呢。


他瞥見角落裡找過來的我,陰鸷的扯了扯嘴角,淺色的瞳仁裡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恨。


較勁,冷漠。


他最後輕嗤了聲,沒有阻止這一場言語的霸凌與羞辱。


我轉身離開,將手裡準備給他的三明治慢慢吃掉。


我討厭變動,討厭分離。


所以一次次拉住他,挽留他。


然而如果一旦證實不值得挽留,那割舍不過痛一瞬。


那時候沒想過再見。


至少沒想過再見居然是這幅樣子。


我一步步與他劃清界限,他一步步緊追不舍。


正如我當時不懂他為什麼那樣冷漠的離開。


我如今也不懂他突然的喜歡和性情大變。


於我來說,談詡和周自津其實差別不大。


最好的朋友突然冷淡傷害。


最愛的伴侶逐漸變冷離開。


都曾最真心,也曾最傷人。


我不曾對周自津拖泥帶水,也不會對談詡猶豫不決。


蓮花手鏈斷了便再也接不上。


鑽石手鏈丟了,找回來也不是當初的意義。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我平靜的看著談詡情緒翻湧的眸子,那條鑽石手鏈最終還是物歸原主。


?


?


?


11.


周自津謀殺繼父的事情爆出來後。


迅速有人澄清是在造謠。


然而第二天就有人提供了模糊的證據。


警方進行的調查也越來越細致。


周自津的律師一直據理力爭是誹謗,然而謠言還是不脛而走。


甚至連周自津早起在黑市打拳掙錢的過往都被扒了出來。


終於,一周後,警方找到了確實的證據。


然而周自津方卻出具了一份精神疾病證明。


證實周自津自少年之時就因為繼父的虐待存在嚴重的精神疾病,甚至還保留著周自津那時候去醫院就診的證明。


時間太湊巧,正好就在他繼父死前一個月。


像是一份早就準備好以備脫罪的證據。


媒體一片唏噓,顯然並不相信這個解釋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找上了從學生時代就和他在一起的同學。


同學的回答都模稜兩可。


直到他們找上我。


這個與他分開的太不體面的前妻,希望從我的口中得到一點關於他的負面訊息。


「他那時候情緒確實有點不好。」


面對鏡頭,我情緒平淡的說出這句話。


至於後面的追問,我便沒有再回答。


周自津暫時無罪釋放,隻是近期一舉一動都會被媒體和警方關注。


我以為事情風波就這麼過去了,然而一個月後,周自津出軌的那個女大學生蘇酥和他繼父的親生兒子都被發現死在周自津名下的公寓裡。


周自津卻離奇失蹤。


作為與他有關系的人,我也被警方傳喚去問話。


他們給我看了蘇酥生前偷拍的錄像。


「你繼父是你殺的吧。」


周自津無動於衷。


「甚至他兒子現在也是你殺的,我有證據,在你那套公寓裡我放了監控。」


周自津歪了歪頭,好笑的看著她,平靜的嚇人。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