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更追問他不再愛我的那幾年。


電話那頭片刻靜默後,周自津輕笑了聲,似乎在笑我太過天真一般。


「小瓊,如果你不那麼聰明便好了。」


「人應有盡有的時候,笨一點也許更合適。」


我一時啞然,是的,我應該不要那麼敏感,不要刨根問底。


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已經是光鮮亮麗的周太太了,周自津帶著我飛躍了階級,讓我碰觸到了我原本這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的資源。


連原來極力反對我和周自津在一起的爸媽都勸我不要和他吵。


真心與利益這架天平,所有人都壓利益重。


可是這架天平上,當初我就死磕了真心。


要我怎麼甘心。


「周自津,我們還住在幸福小區三樓的那一年,你對我說。」


「你愛我,最愛我。」


門鈴不合時宜的響起來,門外是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叫我籤收珠寶。


是最近被炒到天價的幾條項鏈手鏈。


這是周自津對那條「患難之愛」的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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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終於傳來點微不可聞的嘆息。


「小瓊,周太太隻會是你。」


避而不答,卻比真的回答了還要叫人肝腸寸斷。


愛與真心從不做假。


然而。


時過境遷。


周自津的愛是。


我的愛又何嘗不是。


在那句「白玫瑰?可惜年紀大了」說出口時。


在他將我們曾經珍重的誓言當作玩笑時。


我就知道,在我和他這段感情裡。


我已經處於失權狀態。


也許早就有所意識,然而那一刻才有所清晰認知。


也就在那一刻。


我的真心,時過境遷。


「是因為他?」


周自津森冷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愣了一瞬,下一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談詡。


「不要以你自己類比他人。」


我冷了臉色,他婚內出軌現在還要倒打一耙。


簡直是胡攪蠻纏。


「如果你不願意和平籤字離婚,那就走法律程序。」


「到時候我該有的權益我一分也不會讓。」


「你和那位小姐的照片也會公之於眾。」


說完,我笑了聲。


「如果你此刻對她的真心還是真的。」


「那還是選擇和平離婚吧。」


「我不想因為和你撕破臉皮打擾到我的生活,你也不想她為你聲敗名裂。」


我聲線平淡,冷靜的分析著利害。


離婚協議寄過去,周自津無動於衷的那二十天。


已經足夠我從心裡親手剜去他的一切。


一刀一刀,將曾經緊密交纏的每一寸都分開挑斷。


心裡腐爛的地方要用刀親手剜去,哪怕是痛的鮮血淋漓,也絕不能任由他再侵蝕別的地方。


剩下的這顆心,即使痛著,即使跳動的微弱。


卻也是完全屬於我自己的。


周自津似乎沒想到我這麼堅決,他看著我的臉,神色恍惚了一瞬。


回過神來,他眼神也冷下來。


「我不會離婚的。」


「姜雪瓊,隻有你有資格站在我身邊。」


我搖頭,「那就法庭見。」


周自津的身子僵硬了一瞬,空氣凝滯了許久,他才終於轉身離去。


走出門的那一瞬間,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想起來。


大學的時候,周自津被大佬看上收為徒弟,大佬帶他出國去行業中最發達的產業研究中心學習深造。


然而原定 2 年的學習時長,周自津三個月就回了國。


那一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我在學校裡摔下臺階,摔傷了腿。


我硬撐著打朋友的電話,等來的卻是在風雪中跑向我的周自津。


風塵僕僕,一樣穿了件黑色大衣。


以為天涯,卻因為愛人的選擇,一瞬間咫尺。


鵝毛大雪的天氣,我給他撐著傘,他背著我,一步一步走向最近的醫院。


後來才知道,大佬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周自津。


行業內領頭大佬的一段引領便可抵得上一個天才努力奮鬥的十年。


更何況是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他。


然而周自津拒絕了大佬的介紹,也為了不瓜田李下放棄了這次學習的機會。


大佬的女兒抹不開面子,僱了國外的黑道追殺周自津。


混亂的國家,洶湧的人流。


他轉了三趟飛機,回到了我身邊。


恰好出現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


後來他功成名就受邀演講的時候,也開玩笑的談起這一段。


他站在無數聚光燈前,笑的溫暖。


「那一枚子彈擦過我耳邊的時候,我心中其實有點害怕。」


「因為我的愛人,還在大洋彼岸。」


原來隻是不愛了,不是沒愛過。


短而又短的青春年少裡,我們曾那樣深刻的愛過。


我叫住他。


「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吧,三天內考慮好了就籤字寄給我。」


「做不了決定的話,三天後我們法庭見。」


這三天是我能留給彼此最後的體面。


周自津腳步一頓,最終大步離去。


路過庭院中的談詡時,他停下來,兩人說了什麼,我聽不清。


周自津走後,談詡望過來。


他眼中的情緒太濃太厚,我關上門。


阻擋一切風雪的湧入。


?


?


?


7.


周自津走的第一天,我爸媽和幾個親戚都買了機票來看我。


看著面前一直誇周自津的一眾親戚,我有些諷刺的扯了扯嘴。


明明當時最不同意我嫁給周自津的就是他們。


為此我爸媽當時甚至要和我斷絕關系。


這次他們依舊使出了這一招,「你如果要放棄周家這麼好的條件,就別怪我們以後不認你這個女兒。」


周自津走的第二天,一串藍寶石手鏈被空運過來。


是「患難之愛」。


是我從前一直喜愛想要的那條手鏈。


不知道周自津是怎麼從他那個女秘書手中拿回來的。


當初我是因為這條手鏈的寓意所以一直想拍下他。


然而如今,我和周自津的這段感情都失去了意義。


這條手鏈,於我而言早已淪為普通。


我原樣將它寄了回去。


那一天隨之而來的是我留在周家,未曾帶走的那些相冊,那些紀念日的禮物。


還有,那枚周自津最窮的時候,和我求婚的戒指。


那時即使周自津給我買了更大的鑽戒,我卻始終堅持平時都帶著那枚隻要幾百塊的素戒。


那枚戒指提醒著我。


姜雪瓊在周自津 17 歲時就陪著他了。


愛了歲歲年年。


我將那些東西原封不動的寄了回去。


第三天,小院中很安靜。


隻是傍晚時分,一通電話打來。


陌生的號碼,沉默的那一頭,


然而我莫名就是知道,那是周自津。


我輕嘆一聲,「周自津,其實你早就不愛了。」


「承認這件事很難嗎?」


「不要再給我寄那些了。」


「過去的十年時間,算我送你。」


對面有風輕輕吹過的聲音,卻連一絲呼吸聲都沒有聽到。


他沒有回答。


是我先掛的電話。


三天過後,我起訴離婚。


周自津那邊一直壓著,不肯松口,戰線被拖的很長。


哪怕是他和女秘書的照片滿天飛,那個女學生被逼到退實習,退學。


哪怕他出軌的事情一夜之間衝上熱搜榜。


哪怕他公司股票一跌再跌。


他沒有澄清,沉默的坐實這一切。


也沒有出手解決,任由他出軌辜負發妻這件事鬧的滿城風雨。


從始至終,他都像遊離事情之外一般。


隻是用盡所有手段壓著離婚的事,不肯松口。


一片混亂之中,我前段時間的體檢報告出來了。


懷孕兩個多月。


幾乎是我到達醫院的同一時間,周自津趕來。


像一陣狂掠而來的風,跑到我身後,拉住我的手。


額前一片湿汗,西裝的領口敞著,狼狽的失去了他以往的矜貴從容。


「小瓊,留下這個孩子。」


「看在他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重新開始。」


我掙開他的手,堅決的搖頭。


「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小瓊。」


「他會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流有相同血脈的親人。」


「他是我們這十年的全部。」


他握著我的肩膀,眼尾猩紅,眸中滿是期待與激動。


因為家庭的原因,他向來是孤獨的。


這世上早就沒有他的血脈至親。


他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隻是這個孩子出現的太不是時候。


見我態度堅決,他絕望的壓低身子,望進我的眼中,眼神幾乎是懇求。


「求你。」


我抿唇,毫不閃躲的望進他眼中。


「可我現在連我們那十年都不要了,又怎麼會要它呢。」


「它已經成為一個錯誤的結果了。」


「對我來說,這是及時止損。」


周自津握住我的手腕,沉默著僵持。


我冷下聲音,「它留不下來,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後天。」


「周自津,你知道我的。」


說完,周自津抓住我手腕的手僵硬了一瞬,最終緩緩松開。


幾乎認識周自津和姜雪瓊的所有人都說周自津是他們見過最果斷的人。


行業中殺伐決斷,從無出錯,也從無猶豫。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姜雪瓊才是最不拖泥帶水的那一個。


小事上也許馬虎迷糊,然而大事上從無躊躇。


選擇認定的時候絕不妥協讓步。


同樣放棄抽身也毫不猶豫。


當初選擇周自津是,離開他也是。


與勇敢與堅定相伴相隨的,往往是狠心與決絕。


周自津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覺,然而直到此刻才真正有所覺悟。


也是在這一瞬他明白。


那十年的主動權一直在姜雪瓊手中。


慷慨是她恩賜,給予是她情願。


那十年,是姜雪瓊屈身陪他。


不是他陪姜雪瓊。


姜雪瓊進手術室的那一個小時,周自津靠在走廊盡頭的欄杆。


任身後夕陽將全身血液照的冷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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