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女子哭得嬌怯,聲音裡滿是春情蕩漾:「如今,鶯兒可怎麼辦好呢?」


父親母親神色難看,表姐的臉色卻已經慘白了下來。


我攥緊了表姐的手,心中的怨恨一浪高過一浪。


周琅華尚且不知門外的狀況,信心滿滿地道:「鶯兒莫怕,公子既要了你,必然是要娶你的!」


「你有如此才情,怎可與人做妾?我必然是要娶你做我的夫人!」


「公子莫要哄騙鶯兒,你與表小姐的婚約是自小訂下的,表小姐是尚書府的千金,模樣生得又好……」


「管她生得好不好!我周琅華此生隻鍾情你於鶯兒一人,旁的什麼人,統統入不了我的眼!」


「況且,我與表妹的這樁婚事,本就是祖母強塞給我的,她自小便疼愛表姐多過疼愛我,還有父親母親……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將軍府的長孫?」


我聽著裡面的聲音,這才悚然驚覺,原來周琅華對祖母、父親、母親,存著這麼深重的怨氣!


3.


父親母親原本還想破門而入,但現在,他們全都屏住了呼吸,聽著裡面的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臉色逐漸黑沉下去。


周琅華美人在懷,當真是飄了,於鶯兒問他,若是老夫人不同意解除婚約怎麼辦?


周琅華說,要是祖母不同意,他就去找表姐,表姐性子軟,好拿捏,而且女兒家好臉面,保管他一說,表姐就會同意。


再往後,表姐顧念著往日的情分,必然不會往外面多說,他和於鶯兒的名聲,便還是清清白白的。


又說,祖母和父親母親,到底還是念著他將軍府長孫的身份的。


表姐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了,我的心也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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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琅華的冷血無情、不知廉恥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


祖母和父親母親對他的疼愛,他和表姐一起長大的情分,竟然全都成了他拿捏他們的工具!


說到最後,周琅華還放言:


「鶯兒,你放心,等日後我繼承了將軍府,你便是將軍夫人,這府裡,任誰也不敢給你氣受!就是我祖母也不行!」


父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一腳踹開了房門,怒聲道:「周琅華!」


「你既有這份心,便是我周家他日門庭冷落,也絕不會交到你的手上!」


周琅華還醺醺然沉浸在溫柔鄉,聞言慌忙從床上跳起,手忙腳亂地拿被子裹住了懷裡的於鶯兒。


然後連滾帶爬,來到我父親跟前請罪:「父親!孩兒並非此意,隻是——」


然而處在盛怒中的父親,如何聽得進他拙劣的謊言?


父親身經百戰練出來的健壯體魄,便是年逾五十也並未有衰退,他毫不留情地一腳將周琅華踹翻,聲音洪亮:「好好好!周琅華!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四書五經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竟教出你這麼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蠢貨!」


「你想娶這個於鶯兒是吧?老子成全你!」


聞言,被父親滔天怒火驚到的周琅華 ,竟然還眼前一亮,抬起了頭。


父親冷笑一聲:「帶著你的心肝兒,給老子滾出將軍府!從今往後,老子再沒有你這個兒子!」


這下,不單單是周琅華、於鶯兒,還有母親和表姐,以及身後的一眾下人驚了,就連我也驚了。


就這樣,將周琅華和於鶯兒給趕出去了?


周琅華慌了,也惱了,他捂著肩膀站起身,不可置信又震驚萬分:「孩兒隻是想和心上人在一塊兒罷了!」


「父親竟然因著這麼一件小事,就要將孩兒趕出將軍府嗎?」


母親神情復雜,扯了扯父親的袖子,遲疑道:「老爺——」


父親冷哼一聲,一揮手,聲音凌厲:「愣著幹什麼?還不將這個蠢東西,和那個賤胚子,給老子一起趕出去!」


父親發了話,下人們終於動作起來。


周琅華又氣又惱,直接甩開要來抓他的家丁,「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來!」


父親原已經走出去幾步,聞言又頓住腳步:「記著,不許他們帶走我將軍府的任何一樣東西!就是一個子也不行!」


周琅華氣得雙目通紅,委屈又羞惱地看向母親:「母親,孩兒——」


卻不想,母親沉沉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轉頭就跟隨父親走了出去。


周琅華又看向我,急切道:「月兒,你快去幫我求求祖母!」


我定了定神,攥緊了表姐冰冷的手,挑了挑唇:「哥,你不是說,任誰都阻止不了你和這位於姑娘在一起嗎?」


周琅華一怔,我莞爾一笑:「現在,你們如願啦。」


我牽著魂不守舍的表姐離去時,還能聽到周琅華憤怒的吼叫聲。


「滾!都滾!別碰她!」


雖然很想、很想、很想仔細觀摩一下他和於鶯兒的慘狀,但此時此刻,顯然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日之事,你早有預料?」


祖母房中,剛知曉消息的祖母正攬著表姐輕言安慰,父親坐在下首,望向我的目光滿是沉凝。


我點頭,「是,哥和那位於姑娘的事情,女兒一早便覺察出不對勁。」


表姐已經哭過一通了,她眼眶通紅,聲音還算鎮定:「舅舅,早前琅華表哥救下那於姑娘時,我和月兒就察覺出那於姑娘並非善茬。」


「但琅華表哥執意要救,還指責我和月兒高高在上,不通情理,」


表姐深吸一口氣,苦笑了下:「我們拗不過他,他說他隻是覺得那位於姑娘可憐罷了,沒想到,竟發展成了現今的模樣……」


祖母憐惜地拍了拍她:「這如何能怪你呢?」


又伸手招我過去,將我攬在懷裡,嘆息道:「你們那個兄長啊,是性子左了。」


「將他掰過來,也就好了,就是可憐了茹兒,這樁婚事,便就此作罷吧。」


不是的,不是的!


周琅華這個人就是沒有良心,就是壞!


他那性子,壓根就掰不好!


上一世他輕信了於鶯兒恨我入骨,連帶著幫我說話的祖母和父親母親也一道兒恨上,叫他們全都下場悽慘。


這一世父親當著下人的面斥責了他,又毫不留情地趕他出將軍府,他隻會比上一世更恨我們!


我無意識地掐著手心,下定決心抬起頭,語氣鄭重道:「祖母,父親,母親,表姐,今日哥哥和那於姑娘的事,其實我在夢中夢到過。」


「什麼?」


父親凝眉,瞳孔驟然縮緊:「你細細講來。」


4.


我將上輩子將軍府悽慘的命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他們聽。


說到表姐被嫁給年逾五十的永寧王做繼妻,我泣不成聲:「那永寧王是個暴虐的,表姐嫁過去後,身上從無一塊好肉。」


祖母抱緊了面色慘白的表姐,哽咽道:「我可憐的茹兒……」


講到祖母被氣死、父親被迫上了五皇子的賊船,祖母紅了眼眶,父親面色黑沉。


「……他將我嫁給他麾下的副將,說那人是個好的,可其實那人和永寧王一樣有怪癖,我懷了幾次孩子,通通被他打沒了……」


思及上一世嫁人後的遭遇,我聲音發著抖,眼淚也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祖母攬著我,一疊聲地喚:「好孩子,好孩子,不怕啊,不怕——」


看著周邊面露關懷擔憂的血脈至親,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好疼,祖母,月兒好疼啊!好多的血,好多的血,哥哥他就這麼看著我被打,我是他妹妹啊,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啊!」


「還有母親,母親和爹爹、弟弟妹妹們,哥哥他怎麼能那麼狠心……」


如何能不恨呢?


我自認從未做過對不起周琅華的事,可他就因為一個女子,恨上了他的妹妹、他的至親。


最後,竟眼睜睜地看著整個將軍府的人死絕,拿我們一家子的屍骨去哀求於鶯兒的原諒!


他為了他所謂的愛情,陪葬了一整個將軍府的人。


可笑的是,於鶯兒早已成了皇後,和五皇子琴瑟和鳴。


他苦苦追尋的人,不過是拿他當筏子,哄他支撐五皇子上位罷了!


「我早前便說過,那孩子心不正。」


父親嘆了一聲:「早知如此,當初我便不該抱他回來!」


我茫然地抬起頭,什麼意思?


周琅華原來不是我父親母親親生的嗎?


祖母面上有些赧然:「琅華原就不是你父親母親的孩子,」


「他是族中你一位二叔的孩子,因著他的生父與你祖父有些交情,他喪父又喪母後,我便做主讓你父親將他抱了回來。」


「我本想將他養在我的膝下,可他那時才三歲,不記事,見了你父親母親,張口就喊爹娘,我就做主,將他記在了你父親母親名下。」


「卻不想,養了頭吃人的白眼狼出來!倒是我的過錯了!」


祖母痛心疾首,氣得渾身直哆嗦,我和表姐連忙幫她撫背順氣。


我道:「這如何能怪您呢?分明是周琅華一人之錯,害了我們將軍府滿門!」


「正是,」父親說,「我們從未向他透露過他的身世,他當自己是將軍府的嫡長孫,當我們是血脈至親,卻還是能肆無忌憚地說出那番不知廉恥的鬼話,」


他面上隱忍著怒氣:「可見他本性如此,就是個冷血薄情、自私自利的小人。」


「既如此,那此事便不能善了了……」


看著父親眼中的精光,我心中大定。


將軍府能有如今的榮光,本就是我父親馳騁沙場二十來年累出來的軍功。


此前,我周家甚至隻是一介貧農。


能在二十來年的時間裡,讓周家從土裡刨食的農戶成為皇城根下受皇帝看重的高門顯貴,全憑我父親的顯赫戰功和他對朝堂局勢的敏銳性。


他是個純臣,將軍府隻忠於皇帝,不會參與奪嫡之爭。


前世若不是周琅華暗中支持五皇子被皇帝發現,將軍府已然打上了五皇子的烙印,為了全家的性命安危,我父親壓根不會妥協。


五皇子能登基,周琅華居功至偉,而周琅華的腳下,則是我父親、對他忠心耿耿的副將、以及將軍府所有人的累累白骨。


這一世,先有周琅華大言不慚暴露本性,後有我夢中預言示警,有父親在,將軍府的命運,已然走上了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父親的授意下,周琅華在身負婚約的情況和一個孤女廝混,還大言不慚羞辱未婚妻子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


「素日裡看那將軍府的大公子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還是這麼個風流種呢!」


「不過大將軍是不是太過了?好歹是親生的孩子呢,一個女子而已,就是納了她又何妨?」


「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未婚妻是大將軍的親外甥女,這大公子可不是大將軍親生的!」


「你聽誰說的?這話可不能瞎說!大將軍夫婦那樣疼愛大公子,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


「真的是真的!那大公子就是個抱養的罷了,大將軍夫婦心善,將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疼,所以才會將親外甥女嫁給他,結果他不知感恩,還羞辱人家表小姐呢!」


「真是想不到啊,這裡頭竟還這種緣故,那這大公子,不就是頭白眼狼嗎?」


「但若隻是這樣的情況,大將軍那樣好的人,絕對不會就這麼將人趕出去的,必然是那周琅華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混賬話,惹怒了大將軍!」


「正是正是!我聽說啊,那周琅華和那女子允諾,讓她當未來的大將軍夫人呢!大將軍正當壯年,他這話不是詛咒大將軍嗎?」


有關周琅華身世的傳言剛在京城裡流傳開的時候,他就坐不住了。


「我知道祖母和父親母親都偏心表姐,但我沒想到,你們竟然為了讓我妥協,縱容底下那些下人造謠起我的身世!」


周琅華神色憔悴,眼眶通紅,痛心疾首:「父親,母親!孩兒隻是想追求心中所愛罷了,難道這也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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