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牽在手中的於鶯兒也是盈盈含淚:「將軍,夫人,我知道您二位覺得我配不上大公子,可就算是為了讓我們分開,您也不用這樣來貶低造謠自己的孩子!」
她又看向周琅華,好似十分悲痛的模樣:「公子,算了吧,你與鶯兒之間隔著雲泥之別,您千萬別為了我,和父母親人決裂啊!」
說完,她便狀似決絕地掰開周琅華的手,轉身就走。
她以退為進,周琅華那蠢貨果然上鉤,一把拉住她,越發堅定起來:「鶯兒別走!」
「你我既已成夫妻,我便絕對不會丟下你!」
他握住於鶯兒的雙手,深情款款地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大不了,這將軍府的大公子,我不做了!從此,我隻是周琅華,隻是你的夫君!」
於鶯兒極其配合:「夫君!」
周琅華跟上 :「鶯兒!」
我是見識過於鶯兒做戲的本事,也見識過周琅華更加不堪入目的一面的,因此此時此刻,看著他們自以為是地犯蠢,我心中盡是暢快。
父親母親和表姐就不同了,他們面色一言難盡,父親更是難以忍耐地閉了閉眼。
「好!算你小子還是個男人!」
「既然你與她情深似海,我也不勉強你,周琅華,從今天開始,你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你不再是我將軍府的人了!」
父親語氣嚴肅認真,周遭人群一片哗然:
「傳言竟是真的!」
「原來這周琅華當真不是大將軍親生的!」
沉浸在自己的深情裡的周琅華僵住了,做戲做得十分投入的於鶯兒更是猝不及防,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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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父親,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周琅華慘白著臉,聲音顫抖著問。
於鶯兒不自覺地拽緊了周琅華的手,眸色晦暗不明。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父親嘆息一聲,有些惋惜道:「你原本就不是我和你母親所生,你是周氏族人,因著你早亡的生父和我爹有些交情,因此你母親死後,憐你孤苦無依,我便將你養在膝下。」
周琅華宛如被人當頭一棒,他怔怔然看著父親,近乎哀求地道:「不是的,不是的……」
父親面色一凜,冷哼道:「沒想到我一番好心,竟然養大了你的胃口,叫你在我尚且健在的時候,就將將軍府視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當真可笑!你已有婚約,卻還是背著未婚妻和這女子廝混!不敬祖母、不友愛家中姊妹,早知當日,我便不該抱你回來!」
「十八年的養育之恩,我也不奢望你報答了,從今往後,你便回自己家去吧!」
語罷,父親又揮了揮手,立時有人帶了一位駝背的中年人近前來。
「這便是你生父的親弟弟,你的親二叔,你便跟著他回去吧。」
我循聲看去,心口猛地一跳。
周琅華的親二叔,上一世他自惠州剿匪歸來時,我曾在他身邊見到過!
難道說,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父親母親的親生孩子了嗎?
那廂,中年人滿臉諂媚,對著父親點頭哈腰,又討好地喊周琅華:「琅華啊,跟二叔回去吧!」
「不!不是這樣的!」
周琅華真的崩潰了,不待於鶯兒反應,他就甩開了她,幾乎是連跪帶爬地爬上臺階,企圖去抓父親的衣角:
「父親!母親!我是你們的孩子!我是你們的孩子啊!」
「我自小就長在將軍府,我怎麼可能不是你們的孩子?!」
「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隻是一時衝動罷了,那都不是我的真心話!」
「父親!母親!我願意娶表姐了,真的,我願意了!」
我一忍再忍,聽了這話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了了,剛給他兩耳光,卻不想有人比我更快。
我那長到二十歲就沒與人紅過臉的表姐,永遠端莊大方溫柔嫻靜的表姐,提著裙子衝上去,一腳就踹上了周琅華的肩膀,直接將他踹下了臺階。
「呸!你想得倒美!」
她罵道:「你當我紀茹音是什麼人?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
「周琅華,你記著,現如今,是你婚前與人廝混,是你品行不端,是你配不上我!」
周琅華狼狽地從地上起身 ,聞言登時漲紅了臉,滿眼羞惱憤恨。
我又幹脆利落地給他已經爛到泥裡的名聲踩上一腳:「就是!方才還說不做將軍府的公子也要和這位於鶯兒姑娘做夫妻,如今翻臉倒是快,你這人滿口謊言,當真不知所謂!」
周琅華恍然回神,轉頭去看人群中的於鶯兒,對上的就是她的一雙淚眼,以及周遭人群鄙夷不屑的目光。
父親儼然就是一副被心愛的兒子傷透了心的樣子,他失望地嘆息一聲,轉身離去,「你自家去吧,再也不要來了。」
我和表姐攙扶著母親離去。
將軍府的大門關閉後仍舊能聽見周琅華不甘心的哭嚎聲。
我心中放下了一塊兒大石頭,可我對周琅華的怨恨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減少。
我無比確信,上一世周琅華自惠州歸來,我在他身邊看到了他親生的二叔。
也就是說,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所以那之後將軍府眾人的下場,全都是他有意為之!
我抓心撓肝,恨不能現在就轉回去將周琅華碎屍萬段!
將軍府養大了他,他怎麼敢,怎麼敢?!
我將這件事告訴了父親,父親眸中閃過一縷厲色,安慰我道:「無妨,左右他也逃不離為父的手掌心。」
看著父親堅毅的面龐,我鼓噪不安的心霎時就安定了。
是啊,這一世,周琅華已然不是將軍府的公子,於鶯兒也再沒有機會陷害我,五皇子更不會擁有將軍府的助力。
上一世的慘劇,這一世將不會發生。
而冷血薄情、狼心狗肺的周琅華,也沒有機會像前世那樣成為萬人敬仰的大將軍了。
周琅華和於鶯兒沒有跟著周二叔回家去,而是留在了京城。
當然了,周二叔原本就不想帶著這兩人回老家去,他還想父親念著和周琅華的父子情,將周琅華認回去,然後他再從周琅華這裡要銀子呢。
但是事情很快就讓周二叔失望了。
因為無論周琅華在將軍府外如何苦苦哀求,賭咒發誓自己會悔過也、,說起幼時往事企圖讓父親母親祖母心軟也好,還是苦肉計、激將法,總之統統不管用。
周琅華真的被將軍府徹底放棄了。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後,壓根就不能接受,自暴自棄跟著周二叔喝酒賭錢,很快就將最後一點體己銀子給輸光了。
於是,在周二叔的引導下,周琅華將目光放在了於鶯兒的身上。
他開始怪罪於鶯兒,覺得她害得自己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和於鶯兒爭吵、謾罵,最後,他動手打了於鶯兒。
周二叔撺掇他,不如將於鶯兒賣去青樓當妓子,憑於鶯兒的樣貌,指定能賣出不少錢。
周琅華答應了。
他對於鶯兒的感情還隻是停留在喜歡上,沒經歷過上一世的失去,他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她,所以他壓根就不會珍惜。
更何況,他將自己如今的下場怪在於鶯兒身上,他恨她,因此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但於鶯兒本就是一株攀附在他將軍府大公子身份上的菟絲子,他已經徹底失去了這個身份,於鶯兒也早就開始謀算著如何離開他了。
於是,周琅華和周二叔將於鶯兒帶去青樓的路上,遇上了打馬而過的五皇子。
第二天,五皇子從昔日將軍府大公子手上救下了一個弱女子的消息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周琅華自私冷血、周琅華人面獸心、周琅華人品低劣。
與之相反的則是,五皇子心地良善、溫潤如玉。
與此同時,於鶯兒紅顏禍水的名號,也在坊間打響了。
五皇子和上一世一樣,對於鶯兒一見鍾情,執意要娶她為側妃。
為什麼沒像上一世那樣,給於鶯兒換個高貴的身份,好配得上五皇子妃的名號?
當然是因為周琅華和於鶯兒的糾葛全京城都知道了,饒是五皇子再喜歡於鶯兒,心中也存著芥蒂,沒將自己正妃的位置給她。
但其實,他想給於鶯兒側妃的位置的這個想法,也實在是太天真了。
皇家怎麼可能會允許於鶯兒這樣勾引人未婚夫的女子上皇室玉碟?
皇帝將五皇子狠狠訓斥了一頓,勒令他將於鶯兒送走。
但已然對於鶯兒動心的五皇子怎麼舍得?
於是,他來了一招偷梁換柱。
明面上,將於鶯兒趕出府去,私下裡,卻是給於鶯兒換了個身份,又將她接進府來,放在身邊伺候。
上一世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妃,這一世,成了五皇子府裡最卑微的侍妾。
事情到這裡,還沒完。
五皇子自以為掩人耳目,殊不知皇帝早就將他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他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五皇子已經徹底絕了繼位的可能。
隻要未來不是五皇子繼位, 那無論是哪一位皇子繼位,對將軍府來說, 都沒有任何的差別。
而等到五皇子察覺到皇帝對他態度的轉變的時候,他還能如往常那樣疼愛於鶯兒嗎?
再者, 上一世於鶯兒還曾同我炫耀過,說多虧了我和表姐及時撞破了她和周琅華的好事, 她得以保留處女之身, 完整地交付給她真正的心上人五皇子。
這一世, 她可是和周琅華什麼都做過了。
五皇子畢竟是皇室中人,他當真會不介意嗎?
知道五皇子對於鶯兒動手的消息的時候, 祖母和父親剛給表姐定下了和狀元郎的婚事。
這一世被退婚的是周琅華,出醜的也是周琅華,他和於鶯兒、五皇子的事情吸引了京城中大多數的人的目光, 就算是有人提到表姐, 也隻會嘆一句可憐, 贊一句性情堅韌。
因此, 表姐的名聲並未受損, 她那冷血的父親和黑心肝的繼母也找不到機會擺布她的婚事。
可偏偏,我哥一個,五皇子一個,全都失了智似的,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大」我記得上一世, 這位狀元郎一直到我死都還未娶親,表姐被永寧王苛待, 他還曾為表姐到將軍府來傳信過。
看到他對上表姐時那抑制不住羞澀和激動的目光, 我便知道, 他該是對表姐早有傾慕之意。
再看表姐白皙的臉頰上飛上兩團紅雲,我就知道,這樁婚事成了。
表姐訂婚的消息傳出後,周琅華日夜買醉, 不知道又抽了什麼瘋,竟然又跑到將軍府來求見表姐。
表姐親自吩咐人將他給打了出去。
再後來,周琅華酒醉後睡倒在大街上,在夜晚被疾行的馬兒踏穿了肚子,聽說腸子都流了一地,死不瞑目。
他死了,那個曾經磋磨了我近五年的副將, 也沒機會被提拔,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將士。
上一世的惠州匪患,這一世也發生了。
我父親帶兵剿匪時, 特地注意了那個在上一世成為我丈夫的男人, 他果然沒叫我失望, 臨陣脫逃,被我父親一箭穿心。
還有永寧王, 那個身體虧空、好色又嗜酒、生性殘暴的老王爺,在青樓尋歡作樂時, 酒後失足跌下了樓, 當場就沒了命。
至此, 前世的仇人裡,周琅華死了、我那個名義上的丈夫死了,折磨得我表姐生不如死的永寧王也死了, 五皇子和於鶯兒互相折磨,活在無邊的悔恨和痛苦裡。
大仇得報,我也終於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