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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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可太舒服了,洗完全身都好似輕了二斤,後背不痒了,ṭû₅頭發也順溜了,痛快得我幾乎要飄起來。


良廷拿著錢給我爹買了一副護腿,一副護肩,我爹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他還給我買了一罐凍瘡膏,膏體軟軟的,白白的,很香很香,平平整整裝在罐裡。


我滿手的裂口和紅瘡,醜得要命,死活不想讓良廷看,伸食指進罐子裡淺淺摁了個指頭印,往倆手背囫囵一通塗。


「這麼貴的東西,我哪配用這個?少爺塗,少爺塗。」


良廷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可難過。


他握住我的手,把那罐凍瘡膏幾乎摳去了三分之一,拿掌溫一點一點融化開,把我的雙手裡裡外外抹了好幾遍。


「這不是貴東西。就算是,你也值得。」


我從來不知道,文字可以組成那樣美麗的話。


他說:「豆腐,你值得最好的。」


我也從來不知道,有個弟弟是這樣幸福的事。以前我隻有爹,現在有了良廷,我恨不能掏心掏肺對他好,把他捧回天上。


我避開良廷,和我爹一合計,把剩下的盈餘都交給了醫館。


良廷的手還是得治,他這樣好的一個人,絕不能做一個殘廢。


11


城門腳下的餛飩攤,我們足足開了兩年。


到最後甚至成了城門口的名氣小攤,連換值的差爺都願意坐下喝一碗,豎起大拇哥來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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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真香!」


也有差爺嘴貧,會爽快問我:「大妹子今年十六了吧?這樣能幹的姑娘,許人家沒有?想找什麼樣的人家?」


「可說呢,正愁著呢,我啊……」


我臉上的笑還沒展出來。


良廷已經接了話過去:「我家阿姊,自然是要世上頂頂好的男兒才配得上——差爺,您的酸辣餛飩做好了。」


「不找就不找嘛,還世上頂頂好的……」差爺吃了個癟,隻好埋頭吃餛飩。


那碗餛飩卻不知怎麼酸辣得出奇,差爺被辣得腦門子都紅了。


我給了良廷一肘子,瞠大眼瞪他。


良廷拿手背掩著口哧哧地笑。


我們攢了三十兩銀子,終於有底氣踏進錢莊的門。


且才把那三十兩換成銀票,第二天,銀票就又送出去了。


良廷當機立斷,在西市的瓦子門口賃了個長期攤位。


「瓦子,是富貴人Ŧų⁶家玩耍的地方,裡邊有唱戲的、跳舞的、演雜技的、耍猴的,會有許多富家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在裡邊玩,一坐就是一天。


「這些人餓了不會出來吃,會喊家裡的下人出來買吃喝。


「下人們最愛接這活,因為油水大,買半兩錢的東西回去報賬一兩,一進一出全入了自己腰包。


「我們想賺這錢,就得在控制價錢的基礎上,把餛飩做得更香更好吃,讓那些下人有油水可撈。


「還有一條,吃食必須幹淨,一根頭發絲都不能混進țű̂ₔ去。這些富家翁一旦吃壞了肚子,能砸了攤子再給我們一通揍。」


這麼大的風險,我爹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


最終是我咬牙拍了板:「我幹!爹,咱們聽良廷的,良廷從不會錯。」


12


良廷確實從不會錯。


那之後一個月,愛在西市上玩的少爺小姐們,全知道了瓦子邊上有一家很出名的餛飩攤子,餡料花樣齊全得離譜,羊肉餡嫩滑,魚肉餡彈牙,豬肉餡更是香得人舌頭都能吞下去。


一碗餛飩賣二十文,買五碗送一碗,老主顧還會送一碟脆口小菜。


下人們想昧主家的銀子,他們懂行,我們更懂行。


每一碗的餛飩分量小,卻都用口大肚淺的青瓷花碗裝,一隻隻皮薄餡大的餛飩飄在青瓷上,託盤裡還會擺一個吉字結。


我們不再叫愁人攤,我們改名叫「吉祥餛飩」。


打一個「吉」字結,隻需數二十個數那麼短的工夫,良廷一晚上能摸黑打幾十個。


他左手的傷已經養好了,隻是手腕折轉間還會有些疼,大夫說這小毛病不能慣著,得多做些精細活,才把那根受傷的筋絡疏通。


老爹忙裡偷闲,搬個馬扎去街上聽夜戲。


他不在的時候,良廷總是握著我的手寫字。


我們終於買得起筆墨紙砚,終於舍得在夜裡點油燈。


我學會了寫他的名字,卻怎麼也學不會寫自己的。最後耍賴,隻肯學寫一個「豆」字。


良廷笑說:「豆腐將來是要做大掌櫃的,要籤字、要畫押,怎麼能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叫豆豆!」


他打趣我:「豆豆是狗的名,隔壁院那黃狗就叫豆豆。」


「那我就扮狗,汪汪汪!」


我倆倚在一起笑成一團。


13


那一年冬天之前,我們搬了家。


從京城最破的乞兒巷搬出來,搬進了一座坊外的平安巷。


新家是個兩進的小院,我們與一戶做醬菜的人家成了新鄰居。


良辰那天說了好多的話,說這個井是活井可以打水,說廚房裡有煙囪,以後再不用挨嗆。


他眼裡的光彩亮得不可思議,最後,略有些忐忑地問我:「豆腐,這是咱們的新家,你歡不歡喜?」


我歡喜,歡喜極了!歡喜地原地轉圈,直到轉暈在良廷懷裡。


我才發現,良廷長高了。


少年如竹節般噌噌地長,不知什麼時候起,他比我高出一個頭,撐起了我們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他摟著我的腰,沒松開,卻同樣沒敢對上我的眼。


「豆腐,你今年十六了,我們補一個及笄禮好不好?」


做醬菜的李娘子洗淨手,給我绾了發,她還專程去喜婆那裡學了梳頭詞,溫柔地念給我。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如意郎君撞心門。


還有柳娘子也來了,欠她的錢我們早還完了,這些年也漸漸有了些交情。


她帶了今年新釀的桃花酒來為我添禮。


我頭回喝那麼好喝的酒,清甜的,又不灼喉,熨熨帖帖流進胃裡。


可我貪杯,還是喝醉了。


我跟爹嘟囔:「良廷到底還是瞧不起咱倆,他都沒喊過你爹,也沒喊過我阿姐。」


我爹裝模作樣跟著嘆氣:「傻妮啊,少爺到底還是少爺,爹跟你燒多少高香才能搭上去?」


我倆各捧著一壇子酒,吱吱咕咕地笑。


良廷卻忽然改口,喚了聲:「爹。」


「你喊我啥?」我爹嚇一跳。


「爹!」


「兒啊,我的好兒啊。老朽做夢也沒想過有這一天啊!」


我爹老淚縱橫,哭得差點從房頂上栽下去。


我不滿地給了良廷一爆慄:「我的呢?喊我阿姐,快喊我阿姐!」


他不喊,隻是笑著看我,眼裡映出星光來。


我卻漸漸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了,後背沁出汗來。


良廷指尖勾劃著我的掌心,溫熱的唇湊在我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悄悄話。


「豆腐,我喜歡你,你真的不知?」


14


那之後半個月,我沒敢正眼看過良廷一眼。


搬進新家以後,我們再不用一家三口擠一張炕,我有了自己的小屋。三步見方,巴掌大的地方,卻已是我從前不敢想的奢侈。


良廷是少爺,是主子,是當年予我一飯之恩的程掌櫃之子。


他是天上的星星,縱然跌進泥裡,也能白手起家。


他英俊,有文採,說得一口雅言,從不講粗魯的髒話。


我們一家三口每天打早上起,齊齊穿件素褂出去,到回來,我和爹一身油汙,良廷身上卻總是幹幹淨淨一絲不苟的。


他會教巷子裡念不起書的娃娃認字,哪家需要代寫書信的,也通通來找他。


他甚至能和街邊的西域商人對答如流,與南邊的客商嘮兩句生意經。


有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們不是一家人。


而我,我又算個什麼?


我是連「豆腐」的「腐」字都學Ṱù₂不會寫的笨倭瓜。倭瓜腦子,糙臉蛋,笨手笨腳,大字認不全半本《三字經》。


我怎麼配他喜歡我?


豆腐啊豆腐,你別痴心妄想了。


我對自己這麼說。


15


瓦子前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到底是招人眼紅了。


那天晌午,幾個小販請了市役來,誣陷我們的餛飩餡裡摻了耗子肉。


市役就是一群收保護費的流氓,我忍痛掏了一兩銀子塞過去,那差役笑眯眯收了,卻揚手甩了我一巴掌。


他當即把那塊銀子舉高,嚷嚷起來。


「瞧瞧!大伙都瞧瞧!這吉祥餛飩好大的膽子,竟敢當眾賄賂官差!


「把她的攤位給老子掀了,找找裡邊藏了多少隻死耗子?」


晌午的鬧市上有多少人啊,幾千百姓都擠在那條街上。


我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小販提著麻袋,趁亂松開口子,放出幾十隻大黑耗子滿地亂竄!


「啊!」


滿大街的百姓嚇得花容失色。


良廷急得直吼,吼啞了喉嚨也沒用。


我急忙撲上去死死護住我們的餡料盒,餡料盒裡但凡被耗子汙了,那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可他們那麼多人要推翻攤位,哪裡是我一個姑娘能護住的?


「豆腐!快躲開!」


我隻聽見良廷一聲高呼,還沒察覺到發生什麼,隻見右手邊的燒瓮朝著我倒下來。


裡邊裝的是整整一瓮滾燙的雞湯!


可我已來不及躲。


剎那間,隻覺眼前一黑。


那瓮熱湯幾乎沒有淋到我,有人覆在我身上,後背覆住我的後背,雙臂圈住我的頭頸。


「……良廷?」


我哆哆嗦嗦反手去摸。


淋漓的湯水從他身上流下來,良廷疼得死死咬著牙,一聲沒吭。


我腦子裡的弦繃斷,當場就瘋了,提起攤上的菜刀,朝著那些狗雜碎劈過去!


那些軟腳蝦都是流氓地痞,哪一個真正練過刀?被嚇得鬼哭狼嚎滿地亂竄。


大街上圍觀的百姓鬧作一團。


混亂中,有驚鑼聲從對面茶樓上敲響。


「康王殿下在此,鬧事者通通押走!」


茶樓臨街的窗戶上,有打扮矜貴的中年人俯著身,微微含笑瞧了良廷一眼。


良廷被燙得好嚴重,後背的衣裳都與皮肉粘在了一起。


大夫一點點浸湿衣裳給他清創,我聽著良廷的悶哼,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豆腐,過來……」


良廷口中緊緊咬著一塊帕子,我聽著他聲音模糊地呼喚我,急忙跪坐在床頭。


他大掌發著抖,慢慢握緊我的手,閉上眼,重新捱那受刑一般的疼。


大夫是康王府裡的府醫,醫術醫德是仁心堂的郎中沒法比的,他給良廷治完了傷,滿面和煦道:「小公子且好好養傷,今日事,我家主子都在樓上看著了,必還你一個公道。」


我感激涕零地送大夫出了門。


「康王真的是大好人,路見不平一聲吼,那麼大的王爺居然管我們這樣的小事。」


良廷卻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啊?」


我一個倭瓜腦子,我什麼也聽不懂。


「沒事,豆腐,咱不怕。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


良廷本是趴著,忽然忍著疼爬起身,揭開燙傷膏往我手上塗。


我低頭一瞧。


那是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幾點燙瘡。 


16


康王好像成了我們的貴人。


那一場鬧劇,康王為我們平了反,為我們打出了名聲,漸漸整個西市的人都愛去吃一碗餛飩。


很快,吉祥餛飩攤子也做不下去了,來吃餛飩的客人太多了,從早到晚,裡三圈外三圈地排著隊,早不是我們三人能應付了的。


我手裡捏著錢,心野了,甚至敢想:我們是不是該僱幾個伙計?


正瞌睡,有人遞枕頭了。市署傳來消息,說西市最最繁華的巷道叉口處有兩家店不做了,一家是面館,五十兩銀子賃一年。


另一家是三層高的酒樓,金碧輝煌,桌椅板凳都是現成的,二百兩銀子賃一年。


良廷頭回沒有拍板拿主意,他猶豫了好幾天。


他問我:「豆腐,你想做大掌櫃麼?」


我哪裡敢想,隻局促道:「銀子不夠吧?」


良廷說:「銀子的事,你不必擔心,你隻說想還是不想?」


「我想。」


不是替自己想,我是替少爺想。


我一個泔水桶裡刨食的乞兒,做夢也沒敢想過我能有吃喝不愁的日子,最早開餛飩攤隻盼著能糊口,米缸裡有米,油壺裡有油,那便是神仙日子。


那時,我們三更起來出攤,多少個寒夜推著車走在刺骨的冷風裡,隻為每天賺百來個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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