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侯世子也不知道去做什麼,半個時辰後才趕回去,好在老侯爺已無大礙……」
……
所以,諸允常才沒去桃苑英雄救美?
敢情壞我事的人是謝蘅啊!
9
臨近傍晚,我折返回桃苑內門,在門前臺階撒下一袋豆子。
片刻後,那些千金出來,統統踩到豆子,「刺溜」摔了屁股墩,從臺階滑下去。
尚書嫡女聽見動靜,匆匆趕來。
我將手裡的小竹簍朝她丟過去,裡面的長條爬蟲們飛散而出,滑溜地鑽進她的衣襟內。
她頓時花容失色,尖叫著拉扯衣裳,露出半截香肩。
我在不遠處的樹下看著,內心舒爽至極。
偏偏這時,一道暗影從身後覆蓋而來。
「這般行事,過於幼稚。」
男人的聲線沙啞,沉悶中帶著些許氣息不穩的微喘。
語調倒是輕揚的。
側身之際,謝蘅已經走到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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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姿修長,雖臉色蒼白如玉,面容卻是俊美到極致。
尤其一雙深邃的眸子,好似能穿透人心。
失神片刻,我想起他方才對我的笑話,頓時沒了欣賞美色的念頭。
「謝太傅有這等闲心看熱鬧,倒不如趕緊回府去,小心一陣風便將你這身子骨吹散了。」
說著,我便轉身要走,卻被冰冷的手攥住腕骨。
「不急。」
「蘇棠姑娘的熱鬧,本官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呃。
他是在拿百花宴那次的事威脅我嗎?
我堂堂修復大師,能是被人隨便威脅的?
我當即毫不客氣地已讀亂回:「大人說的熱鬧是指方才吧?」
「也是,大人方才可是看到尚書千金的香肩呢,該當對人姑娘家負責的,不如我現在便替大人去說道說道?」
「大人玉樹臨風,儀表堂堂,想必尚書大人也很樂意將他的掌上明珠嫁給你。」
我一邊說,一邊費勁地企圖掙開他的手。
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竟也沒能掙脫。
他不是行將就木的病秧子嗎?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呀?
謝蘅非但不松手,甚至使了些許力道,將我拽得更近。
沉著清冽的聲音幾乎貼著耳畔。
他說:「若當真要負責,我也應當對你負責才是。」
「畢竟那日在宮中,你的清白是被我看去的。」
我眨眨眼:「嗷?是嗎?可惜啦,我與世子已有婚約。」
「大人若想對我負責,下回動作快點。」
言語間,我盯著離得極近的堅硬胸膛,嘴角一彎,側身用力撞上。
謝蘅被撞得身形略微不穩,手上力道便松散了。
我趁機掙脫,頭也不回地跑開。
10
「英雄救美」計劃失敗,我挫敗了一口茶的時間。
翌日,我叫來府裡幾個遊手好闲的庶弟,讓他們張羅詩會。
趁他們辦詩會時,我拉著蘇婉日日前去彈琴對詩,大秀才藝,大展風採。
很快,她的才情在京中傳出名聲,更惹來眾多文人才子的愛慕。
沒幾日,醋意橫飛的諸允常果然按捺不住情緒,青天白日地便來府裡尋蘇婉。
不過,蘇婉拒絕與他見面。
她躲在我的屋裡,趴在我的床前。
一雙杏眸澄澈晶亮,寫滿期待。
「姐姐,我們今日不去詩會了嗎?」
不知何時開始,她在我面前時,竟會耍乖賣萌了。
這讓我不大適應。
原劇情中,女配仗著自己嫡長女的身份,從小可沒少欺凌女主。
類似於往女主身上丟螞蟻、丟螞蚱,還抓了小老鼠泡酒放在她屋子裡,嚇得她連連驚叫。
那日初見她時,她對我也很是畏懼。
怎地最近倒像是不怕我了?
「春困,不去。」我單手撐在後腦勺,翻身背過去。
「你若無聊,便到架子上找話本看去,別來煩我。」
蘇婉依言起身,沒再說話。
隻是翻架子時,忽然傳來一陣響動。
我轉身回頭,便見蘇婉蹲在架子旁,話本和物什散落一地。
她一隻手捂住額頭,一隻手抱著幾本話本,小鹿般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我。
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怎麼給我感覺茶裡茶氣的?
她的定位不該是單純善良的小白花嗎?
罷了罷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
以諸允常的性子,今日被蘇婉拒絕過後,他必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更何況,因蘇婉才情外露,近日已有不少媒婆往蘇府遞帖子。
想來,諸允常也該來強取豪奪了。
11
入夜。
烏雲蔽月,蘇婉的小院傳來動靜。
諸允常如從前般,夜探蘇婉的院子,卻許久未見有人應聲。
他焦躁不安地在牆角處來回踱步時,我正優哉遊哉地從樹下走出。
「婉……是你?!」
他先是驚喜上前,發現認錯人,立即低喝一聲,如見鬼似的大退好幾步。
「你怎會在此?婉兒呢?你又將她帶到哪裡去了?」
我挑眉:「世子張口閉口就要找我的庶妹,想來是當真未將聖旨放在眼裡呢!」
「她此刻正在水榭與旁人飲酒作樂,哪裡還能記得與你的約定?」
用過晚膳後,我邀在府中暫住的遠方表兄與庶弟在亭子飲酒對詞。
在府裡煩悶一日的蘇婉,自然也跟著了。
眼看他們喝得差不多,我便叫下人先將庶弟送走。
所以,此刻亭子裡隻剩下蘇婉與表兄。
我雙手環胸,緩緩走到諸允常身邊,語調輕浮:「既然她已有新人,世子不如趁此夜色作美,與我繼續那日在百花宴的事……」
「閉嘴!」諸允常倏然紅了耳根。
「你若再提那日,我必不饒你!」
說罷,他兇狠地拿眼神剜了我一眼,便氣衝衝地跑出院子。
我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頭。
剛過兩道月門,便聽見諸允常的怒吼:「誰準你碰她的?!」
「嘭!」
重物落地的動靜很大,驚得府裡多處亮起燈。
我到水榭時,諸允常與蘇婉正拉扯著。
至於那無辜的表哥,被踹倒在柱子旁,捂著胸口喘氣。
旁邊的下人見狀,忙上前勸道:「世子,這是六小姐,不是大小姐,世子莫要認錯人了。」
「滾開!」
諸允常盛怒一吼,強硬地將蘇婉扯進懷裡。
他挑起她的下巴:「我說過,給我時間解決賜婚一事,你為何不能等我?」
「你與他做過什麼?他可這樣碰過你?」
陰沉質問中,他低頭便要對著蘇婉的唇壓下去。
蘇婉一巴掌甩到他臉上:「請世子放尊重些!」
「與世子有婚約的是姐姐,不是我!你,唔……」
哽咽聲變得含糊,被生生地堵在某人的口中。
旁邊眾人都驚得不敢上前。
我款款走近,撿起地上原本盛醒酒湯的碗,直直地往他倆砸過去。
「鐺」的一下,兩人可算分開了。
鮮血從諸允常的額角流出,蘇婉嚇得回過頭來,眼神清明不少。
「姐姐,你莫要生氣,我絕對沒有要與你爭搶夫君的念頭,姐……」
她急切地上前解釋,卻被身後人攔腰拽回去。
沒等眾人反應,諸允常已將人扛到肩上,一躍翻牆跑了。
眾人驚呆,頓時慌亂起來。
我站在原地,暗暗復盤。
諸允常的醋勁果然夠大,直接省略中間三十萬字與蘇婉的拉扯,說扛走就扛走了。
不過,方才那隻碗本該砸到蘇婉身上,好教諸允常更加心疼她,從而對我越發深惡痛絕才是。
卻不知怎地偏了力道,居然砸到諸允常。
正沉吟著,有不長眼的下人慌慌張張地衝過來。
我一時沒避開,直愣愣地朝石子路摔下,磕到了膝蓋。
旁人嚇得大叫:「大小姐受傷啦!」
「世子與六小姐私奔,大小姐傷心欲絕,暈過去摔啦!」
「……」
這些人是懂規避責任的。
12
府裡請來大夫,要替我檢查。
哪知大夫來的時候,後面還跟著謝蘅。
蘇府上下誠惶誠恐地接待著,不敢怠慢。
連我這個「傷心欲絕」的傷患,也被扶去花廳。
剛到門外,我就聽到謝蘅清冽微啞的聲音。
「聽聞今夜世子來侍郎大人府中胡鬧,此事涉及陛下指婚一事,本官替陛下前來查看。」
「既是要了解事情經過,本官以為,讓當事人親口闡述最為穩妥。」
「若蘇大人信得過,本官有些話需私下問問蘇棠姑娘,不知可否?」
饒是這般客氣禮貌的詢問,也將我那掛名的爹嚇出滿頭汗。
官大壓死人。
更何況,這還是深受皇帝器重的當朝太傅,誰敢說一句「不」呢?
這不,頃刻間,花廳內人全走光了。
連個攙扶我的下人都沒有。
「咳咳。」
「蘇棠姑娘受了傷,還能站那麼久,看來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謝蘅坐在客首位,語氣不輕不重,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我回過神:「哦,哎呀,好疼。」
「站不住,動不了,大人有話就趕緊問,問完了就早點回府歇著。」我扶著門框邊,在門檻處就地坐下。
謝蘅側頭,一雙狹眸朝下俯視。
骨節分明的手虛虛握拳,抵在唇邊,不時地微微低頭輕咳。
聽著那一聲聲氣短的咳嗽,我有幾分不耐煩。
果然,我本人就是不喜歡病秧子設定。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緩緩蹲下。
「那日你在房中,對世子所行之事,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需要我替你再回憶一遍嗎?」
「什、什麼事?」我穩住心緒,試探道,「原來大人喜歡窺視旁人的閨房中事……」
「你是用什麼法子將他的殘缺補上的,又是用什麼法子讓他忘記?」
「!!!」
他他他……他那天真看見了?!
我生咽口水,隻見他胸有成竹地勾唇:「你與他有何仇怨,我並不在意。」
「那……你想幹什麼?」
「你。」他目光如炬,薄唇漸彎,「十分有趣。」
「一如前幾日偶遇時所言,該當對你負責的人,本應是我。」
13
我約莫是被反派給瞧上了。
可他是怎麼瞧上我的?
就因為那日看見我嘎了諸允常嗎?
病秧子的性癖這麼特別?
哎,頭疼。
最讓我頭疼的是,才過三日,蘇婉便被送回來了。
送她回來的,正是讓我頭疼的謝蘅。
「她說她不在府中,你會擔憂,我便做主替你把人帶回來。」
「你不必言謝,我隻是順手。」
我:「……」
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我壓根不要你順什麼手啊?!
送走謝蘅後,蘇婉在我屋裡沒完沒了地叨叨。
「姐姐,我對他絕對沒有任何念想,是他強行將我擄走,我斷然不可能為了他與姐姐生嫌隙的。」
「姐姐,你與謝太傅又是怎麼回事?外界都說他是個陰險狡詐之人,可千萬不要跟他扯上關系啊!」
「我聽說老侯爺之所以突然病倒,是謝太傅從中作梗。」
「傳言,他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人呢!」
「姐姐,姐姐,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你若有不高興,便同婉兒宣泄出來吧,別在心裡把身體憋悶壞了。」
「……」
我的頭,疼上加疼再加疼。
我的耳朵,為什麼不會自己消失?
既然耳朵不能自己消失,那麼……
我勾勾手指,叫蘇婉挨近些。
她滿目星芒地探前。
我抬起手刀,一掌將她劈暈,便親自把人送到春風樓,還特意尋來六名小倌在廂房內候著。
安排妥當後,我便找了個小乞丐去給諸允常送信。
思索過後,我讓人備轎,打算親自把人給諸允常送去。
諸允常到得很快。
他一腳踹開房門,暴打小倌,抱起蘇婉便走。
我從隔壁房出去,橫臂攔路。
「世子,與你有婚約的是我,不是蘇婉。」
「你這般與她摟摟抱抱,就不怕我把狀告到陛下面前,治你一個漠視聖旨的罪嗎?」
諸允常不以為意地冷哼:「你盡管去!」
「但是我警告你,再讓我發現你對婉兒下手,我必要你百倍奉還!」
說罷,他抱著蘇婉一路下樓。
我依舊不死心地追上前,抓住蘇婉的手便要搶人。
諸允常盛怒之下,揮手直接將我甩飛。
好在身後有人將我穩住,才沒滾下臺階。
我回過頭,便看見謝蘅。
他氣息微喘,蒼白面容多出些許不自然的緋紅。
「站穩了。」低低的一聲,便將我拉到他身後護著。
「世子與蘇棠姑娘的婚事乃陛下所賜,你這般行事,可想過打的是誰人的臉面?」
諸允常壓抑怒火,咬牙切齒地回道:「婚約一事,本世子自會到陛下面前請罪,不勞謝太傅多管闲事。」
「該我承擔的責任,我必不推卸,但是……」
他略頓,兇狠目光一轉。
「某些人設下陷阱逼我承擔不屬於我的責任,我也絕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