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司珏很快被斬去一尾，虛弱地匍匐在地。

息塵緩緩靠近他：「告訴我，你背後是誰？」

司珏喘著氣道：「我背後誰也沒有。」

息塵眯眼：「血魔珠封印在無極之境，憑你的能力拿不到，你背後定然還有一人，告訴我，是誰。」

面對息塵的咄咄逼人，司珏卻看向昏迷的我，笑道：「神君為了我們的狐王殿下執著千年，莫非是對他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息塵不答。

可司珏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之事，突然狂笑不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沒想到堂堂仙界戰神，竟然會愛上青丘的狐王，還是個男人，這可真是四海八荒最大的笑話！」

息塵眸中現出殺意，抬手一劍，便將他第二尾也斬去。

司珏痛得慘叫一聲，越發虛弱。

尾巴就是他的修為，連斷兩尾，便是削去了他兩千年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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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珏嘴裡吐著血，卻仍不忘繼續嘲諷：「你愛他，可他卻將你忘得一幹二淨，多麼虐戀情深啊哈哈哈哈！！」

又一劍，司珏的最後一條尾巴也被斷去，他惡狠狠地看向息塵。

息塵仍舊面無表情：「你可以繼續說，但你沒有尾巴可以斷了，下一劍，便是你的命。」

司珏輕輕一笑：「你可以殺了我，但他也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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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司珏拼出最後一點妖力散出妖霧。

息塵沒想到他被斷去三尾竟還有餘力，待他一劍衝破妖霧，司珏已經來到我的面前，狐爪對準我的脖子就要揮下。

息塵瞳孔收縮，催動法力到極致，瞬息便來到我身前抱住了我，而那狐爪也硬生生落在了他背上。

他悶哼一聲，鮮血淋漓，卻聽身後司珏桀桀一笑。

「既然你那麼愛他，不如我幫幫你，讓他想起一切。」

息塵手一顫，頓感不妙。

下一刻，我周身猛然燃起青色的火焰，三千青絲無風自動，額前一滴血緩緩凝聚成一抹狐形金印。

而遙遠之外的仙界，無極之境中。

原本沉睡著的霜華扇突然釋放出磅礴的神力，瞬息之間便飛出了無極之境。

看見這一幕的眾神皆驚疑不定，議論紛紛。

整個仙界為之震動。

神座之上，天君倏然睜眼，望向天邊震驚道：「不可能……」

另一邊，息塵也看到了霜華扇飛到我的手中，他震驚之餘又帶著些許期盼。

而司珏仍在喋喋不休：「他雖隻剩一魄，但青丘狐王的神印從未消失，一直封印在他體內，隻需要他自己的一點點血，抹在額前，便能將神印喚醒，助他重鑄神魂。」

原來司珏方才並不是要殺我，而是趁機將我先前吐在地上的血抹在了我額前。

「你說他若恢復記憶，想起了曾經是你親手殺死的他，他還會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嗎？」司珏低頭神經質地輕笑，「一想起那重逢的畫面，我便忍不住想笑，那可真是一出好戲啊，息塵神君。」

聞言，息塵心口一顫，望著我的目光從期盼轉為了擔憂。

他大抵，還是不願我記起的。

可惜……

我在青焰中緩緩睜眼，終是想起了一切，包括，他是如何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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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並非人間的一隻凡狐，而是仙界青丘狐族之王。

我被設計吞下血魔珠，被迫入魔，屠了墨陽城後，便被仙界帶走，鎖在了鎖妖柱上，受眾神審判。

天君帝軒坐在祥雲之上俯瞰著我：「狐王玄霜，你可知罪？」

我吃力地仰起頭，笑道：「我何罪之有？」

天君震怒：「你屠戮人間無辜百姓，整整一座城，一夜之間血流成河，你還敢說無罪？」

我深吸口氣，抑制住傷口傳來的疼痛，啞聲道：「我是被陷害的，我沒有修魔，我不想殺他們。」

眾神對我的態度憤憤，指責我身為仙界狐族首領，卻罔顧人命。

無人站在我這邊，亦無人相信我說的話。

「天君。」

倏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一堆聒噪中脫穎而出。

我偏頭望去，是息塵。

息塵看了我一眼，對著天君行禮道：「此事蹊蹺，我認為應該先調查再定罪。」

一位上神卻高聲反駁道：「他屠戮一城百姓，眾神有目共睹，還有何可調查的。」

息塵一個犀利的眼神望過去，對方當即奄了士氣，不再言語。

此時天君從神座上起身，望著鎖妖柱上奄奄一息的我，漠然冷聲道：「夠了，狐王殺凡人數千，觸犯天規，即刻行九天雷刑。」

我冷笑一聲，不再辯駁。

息塵卻上前一步急道：「天君！」

天君斜倪一眼：「息塵神君有異議？」

息塵一頓，良久，他垂首道：「沒有，但可否，由我親自監督行刑。」

我看著昔日朝夕相處的人一步步走向我，內心無比悽涼。

我也算看著他長大的，沒想到有一日，我成了階下囚，他卻是那個劊子手。

行刑的過程很痛苦，天雷一道一道劈在我的身上，將我原本的傷劈得更開，血涓涓地往外流。

而就在我行刑到一半時，原本站在不遠處監督我受刑的息塵突然提劍向我衝來，眾神包括天君都未及反應，浮光劍便已沒入我的胸膛。

我嘔出幾口鮮血，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最終我死在了他的手裡，卻僥幸保住了一魄。

但因為隻有一魄，頭五百年我始終沒有入輪回。

等我在人間一隻普通的狐狸體內出生，成為白念，到現在修出五百年的道行。

一千年的光陰，如此漫長，卻又轉瞬即逝。

此刻，我眉頭微微皺著，努力消化著這些紛亂的記憶。

息塵輕聲喚了我的名字：「白念？」

我緩緩抬眸看向他，淡淡道：「好久不見，息塵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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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塵見我漠然的眼神，心中一痛，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司珏迫不及待先開了口：「好久不見啊，我的狐王殿下。」

我轉眸看他，冷笑道：「司珏，你怎麼還沒死呢？」

司珏咧開嘴：「沒見到殿下您之前，我怎麼能死呢？」

我冷哼一聲，瞬間來到他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設計害我，你可真有臉活著，說吧，是誰把血魔珠給你的？」

被掐著脖子，司珏漲紅了臉無法呼吸，卻還是陰惻惻地笑著：「您不妨猜猜，當時的狐族勢力如日中天，您身為狐王，究竟礙了誰的眼？」

我眉頭一皺，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隨後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咬牙切齒地道：「一千五百年前你在人間燒殺搶掠的時候我就應該殺了你，而不僅僅將你關進天牢，讓你有機會被放出來繼續為禍人間。」

「那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反正我被斷去三尾，已無生機，你殺了我也算幫我解脫。」司珏咯咯咯笑著，眼中是無盡的瘋狂。

「殺了你豈不便宜了你。」我嗤笑一聲，帶著他瞬息來到了一個地方，將他隨手往地上一扔，「認得這兒吧。」

司珏趴在地上咳嗽了幾聲，往身後一看，當即驚恐地後退道：「不，你不能……」

身下是光禿禿的山崖，崖下則是萬千惡鬼。

這裡是世間最陰暗之地，九幽崖。

司珏顫抖著後退至我的腳邊，我表情漠然地道：「九幽崖鎮萬千惡鬼，惡鬼喜食一切生靈，嘗嘗活生生被撕裂的痛吧。」

說完，我便一腳將司珏踹下了九幽崖。

崖下旋即傳來悽厲的哀鳴，以及無數惡鬼興奮的咆哮。

身後不遠處一直靜靜看著我的息塵，此時再次輕輕出聲喚道：「白念。」

他叫的始終是我在人間的名字，也是與他在流雲宮朝夕相處了三個月的我的名字。

我其實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殺我的是他，在流雲宮對我好的也是他。

我分不清哪一面是真實。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我沒有看他，轉身低頭就要與他擦肩而過。

突然，手腕處傳來一陣溫熱，我被他反手拽住。

「你要去哪兒？」息塵一臉擔憂。

我垂下眼簾：「與你無關。」

「……」

我見他仍握著我不放手，有些不耐煩，回頭想讓他松手，卻在看見他表情的剎那愣住了。

我以為孤傲清冷的戰神不會悲傷，可此刻他的目光，卻如秋夜中迷離的孤燈，藏著無盡的憂傷與寂寞。

我的心，不知緣由地一顫。

為什麼，分明是你傷我在先，如今又為何露出這樣的神情？

我咬了咬牙，用力將手掙脫，飛身離去，一刻也不想繼續被那眼神望著，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原諒他。

15

離開了九幽崖，我直接來到了仙界。

站在鑾霄殿前，我高聲一喊：「帝軒，出來！」

我這一嗓不小，整個仙界都被驚動了。

鑾霄殿前頓時飛來了不少仙家上神。

看見我，他們皆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是……是玄霜！妖狐玄霜！」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形神俱滅了嗎？」

「霜華扇！我就說無極之境裡那陣動靜是怎麼回事，原來是霜華醒了。」

「霜華認主，他真的是玄霜！他竟然還活著？！」

我手持霜華扇，冷然肅立，對眾神的議論不予理會：「帝軒，你私放幻狐司珏，又利用血魔珠害我入魔，屠殺墨陽城百姓，這筆賬，我來與你清算！」

聽完我的話，鑾霄殿前有數息的靜默。

良久，眾神大怒。

「妖狐休要胡言！」

「天君怎可能做此等有違天道之事，分明是你自己修魔害人！」

然而在一眾怒罵聲中，又有一些極細微的竊竊私語傳來。

「天君真的陷害了狐王嗎？」

「誰知道，但是當年一事的確蹊蹺，狐王殿下向來和善，還很喜歡人間，沒理由突然下界屠城，而且當時，天君查也不查就定罪，如此急迫也很奇怪。」

眾神之中有維護帝軒的，有持懷疑態度的，也有為了保持中立一臉我什麼也不知道的。

總之，鑾霄殿前一片混亂。

我立於其中，氣定神闲。

突然，鑾霄殿的大門轟的一聲緩緩打開，一個莊嚴肅穆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玄霜，一千年了，形神俱滅的教訓不夠，還想加一條汙蔑之罪嗎？」

我看著帝軒高坐神位，蔑視眾生，不禁笑道：「是不是汙蔑你最清楚，你敢不敢現在現出你的法相讓諸位看看，那上面是否已經汙濁不堪。」

聞言，眾神皆驚疑不定。

法相是神之本，神乃聖潔之身，若法相汙濁，意味著神明受到了魔氣汙染。

可天君怎會被汙染，除非他本就心有汙濁，又碰了帶有魔氣的東西。

比如血魔珠。

在司珏說出我身為狐王礙了別人的眼時，我便知道當年真正陷害我的罪魁禍首就是天君帝軒。

他向來小心眼，當時的狐族在我的統領下，勢力的確如日中天，他如何能容得下。

他利用司珏，在我喝的酒裡下藥，喂我吃下血魔珠，又放出萬魔引我前往墨陽城，最終令我入魔屠城。

這筆賬，可不能就此了了。

帝軒沉下臉，無視我的話，對眾神道：「諸位還在等什麼？妖狐復生恐為禍三界，應當就地誅殺。」

眾神面面相覷，一時未有回應。

但很快就有幾名上神附和道：「沒錯，不管妖狐所言是真是假，當年墨陽城滅卻是我們親眼所見，無論如何，此等嗜血之物絕不可留！」

說著，那幾名上神便催動法器上前要將我拿下。

我眸光一冷，舉扇應敵。

突然，一柄仙劍勢如破竹，帶著無盡劍氣轟然落在我面前，一個身影也緩緩從天而降。

眾神震驚。

「息塵神君？！」

息塵收回浮光劍，漠然直面眾神。

我看著他堅挺的背影，背上被司珏所傷之處仍流著血，不禁心頭一顫。

我問他：「你來幹什麼？」

他輕聲回：「與你同歸。」

我抿唇不語，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恨他了。

16

眾神質問息塵為何包庇我，他隻道一句「我信他」，便讓眾神瞠目結舌。

此時，帝軒突然對我發難，帶著雷霆之勢欲將我斬於劍下。

息塵舉劍一擋，二人便當即纏鬥在了一起。

鑾霄殿內一時劍光大盛。

雙方勢均力敵，直打得出了鑾霄殿。

我跟著眾神也飛了出去。

隻見兩團光點在半空不斷碰撞又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