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力與神力的較量令天地為之色變。

數息之後，息塵化出真龍法相，手捏法訣，浮光劍懸於半空不斷變大。

巨劍成型，裹挾萬千威壓對著帝軒的頭頂轟然落下。

同時，帝軒也祭出擎天劍，在頭頂形成劍陣，將巨劍攔於陣外。

看著上方的戰鬥，我忍不住握住了雙拳。

息塵剛受過傷，以目前神力恐難與帝軒抗衡。

思忖間，我沒有猶豫，踏著狐火飛上半空。

霜華扇臨空一揮，一團巨大的青焰便朝著帝軒而去。

帝軒察覺到攻勢，左手一抬，青焰被盡數擋去。

我當即化出九尾狐法相，青焰從巨大的狐嘴中源源不斷地噴出。

要分心對抗兩位上神，帝軒終於開始露出疲態。

我和息塵乘勝追擊，攻勢不減。

最後，巨劍壓下，青焰燃起，帝軒在如此威壓下終於被逼出法相。

法相一出，眾神哗然。

隻見原本金光燦燦的天神法相，此刻竟被黑氣籠罩，法相身上盡是被汙染後留下的黑斑。

帝軒落在雲端，嘴角溢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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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法相：「入魔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帝軒。」

帝軒輕笑一聲，閉眼扶額：「我就知道，容你活著就是一個禍患。」

他說著抬眸看向我，最後轉向息塵：「當年我就該把你也一並殺了，省得如今你胳膊肘往外拐。」

息塵漠然直視他道：「天君，伏法吧。」

帝軒冷哼道：「天地法則皆由我定，我伏什麼法！」

說著，他法相中的黑氣猛然暴漲，將他團團圍住。

息塵伸手將我一攬，後退數步。

黑氣之中，帝軒徹底入魔，魔氣擴散，眾神驚懼。

然而下一刻，一道天雷猛然對著帝軒落下，魔氣在頃刻間就被劈散。

緊接著，又一道天雷，帝軒法相皲裂。

隨著天雷一道道劈下來，天邊也由遠及近響起一聲聲梵音。

淨思尊者端坐蓮臺，慈悲垂目，掌心一翻，佛印壓下。

帝軒的法相徹底破碎。

他自雲端而落，倒在鑾霄殿的大門前，不敢置信地看著那片黑沉沉的天空。

息塵帶著我落在他身前，依舊是淡然的語氣：「天地法則由天道而定，不是你。」

帝軒不甘地閉上了眼。

17

帝軒被天道懲戒，身死魂消，仙界大亂。

我大仇得報，本應高興，卻隻覺一身疲憊，便想回青丘看看我的子民。

息塵拉住我，有些擔憂道：「你去哪兒？」

我眼神淡淡：「回青丘。」

「我跟你一起。」

他剛說完，就被眾神給團團圍住了，七嘴八舌地讓他為仙界做主。

如今帝軒隕落，仙界群龍無首，急需一位新任天君。

息塵身為戰神，又在方才一戰中，當著眾神的面展現了絕對實力，想來天君之位非他莫屬。

如此甚好。

如此，我們便可各自安好，互不打擾了。

我神情恹恹地回到了青丘。

走在十裡桑木林中，我不禁想起了與息塵的兩次初見，還真是極為相似。

我忍不住輕輕一笑，卻又一愣。

流雲宮的霜雪閣，狐狸洞中的桑落酒，墨陽城河邊的花燈，還有很多很多。

我晃了晃腦袋，想竭力將這些回憶甩出去，冷不丁旁邊傳來一聲驚呼，我偏頭看去。

一隻棕狐捧著一個竹籃，正在撿落在地上的桑落花，她看見我，一臉不可思議：「君上……」

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棕狐眼眶中似乎有淚，她扔下竹籃便轉身邊跑邊朝周圍喊道：「君上回來了！君上回來了！」

此言驚動了整個青丘。

無數老老少少的狐狸從青丘的各個角落竄出來，來到我的面前，朝我跪拜而下：「恭迎君上！」

我上前扶起一隻年邁的老狐，眸中亦含著淚光：「青老，我回來了。」

青老哽咽地握著我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回到自己的住所，向青老講述自己復生的緣由，並問起青丘近況。

青老嘆一口氣，告訴我在我形神俱滅後，帝軒便以我反叛為由，帶著天兵圍剿了青丘。

那一戰，青丘傷亡慘重，好幾位長老都犧牲了。

若非淨思尊者突然出現相助，青丘恐怕真要就此滅亡。

我聞言滿心愧疚，同時感激淨思尊者頻頻相助。

後來，我去了青丘後山，那裡葬著在與仙界一戰中犧牲的青丘將士。

我拎著酒壺，看著眼前一座座墳墓，心緒沉悶。

良久，我緩緩彎下腰，鞠了一躬。

「諸位，是我對不住你們。」

我仰頭灌下一大口酒，又拿出另一壺往地上一倒。

「帝軒已死，青丘大仇已報，你們都可以安息了。」

我坐在墳前，一口一口喝著悶酒。

直到一串腳步聲在我身後響起，我回頭，是淨思尊者。

他微微一笑：「狐王殿下，許久不見。」

我起身行禮，喚了聲「淨思尊者」，接著道：「我聽聞尊者救我青丘於危難之中，玄霜感激不盡。」

淨思擺了擺手：「舉手之勞，倒是狐王殿下報了仇，今後打算如何？」

我沉默片刻，最後笑道：「不如何啊，當年尊者一言即中，如今我也算歷劫歸來，隻想安居一隅，帶著我的狐族隱居人間。」

千年前，我跟息塵關系還很好的時候，曾一起見過淨思尊者，當時尊者看著我嘆息一聲，說我不久之後有一劫，此劫不過，萬劫不復。

我那時不在意，直到被息塵殺死才知，我的劫數便是他。

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我自知無法恨他，那便遠離他，忘了他。

18

淨思微微詫異：「你要離開青丘？」

我點了點頭。

淨思沉默。

良久，他開口道：「息塵神君曾讓我為一事保密，可現在看來，還是告訴你為好。」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道：「何事？」

淨思緩緩道來，我仔細聽著，卻越聽，心中越是震驚和悲痛。

最後，我拋下淨思一人，跌跌撞撞地往仙界飛去。

淨思告訴我，當年我被萬魔所傷，又身中數箭，本就無法再承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息塵不想看著我受盡折磨最後形神俱滅，隻好先將我殺死，再暗中用神力保住了我的一魄，又替我將餘下的雷刑受完。

那時，他幾乎毀去萬年修為。

後來，息塵拖著殘破的身軀找到淨思尊者，求他幫忙送我入輪回。

可我那一魄因為血魔珠的原因被汙染，淨思尊者便將我那一魄放入蓮池中淨化了五百年。

那五百年，他一直守在蓮池，寸步不離。

直到親眼看著我入輪回。

我以為是他先放棄了我，可原來一直是我不願信他。

我早該知道的。

重逢之初他予我的那一吻，我說要回人間時他醉酒的那一晚，以及無數個他對我好的瞬間。

明明一直是個孤傲清冷的人，為何在看著我時眼底永遠都是無盡的溫柔？

為何在我孤身奮戰時會為我與眾神為敵？

為何……我就是沒懂？

風從遠處飄來，落花起舞，卷著一個身影向我而來。

我停下腳步。

他看見了我，也停了下來。

我們落於初見的十裡桑木林中，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良久，我飛奔向他，伸手擁入他的懷裡。

息塵身體一僵，大概沒想到我會如此。

但很快，他也回抱住我，並道：「我被選為了天君。」

這個我早就猜到了，所以隻嗯了一聲，繼續將頭埋在他胸前。

息塵又道：「三日後，是我的即位儀式。」

我又跟著嗯了一聲。

最後，息塵輕輕在我耳邊說道：「我想與你成親。」

我猛地抬頭，睜大了眼睛看他。

他彎著眉眼，眸光似水。

我一展笑顏，回道：「嗯！」

19

三日後，仙界舉辦天君即位儀式。

儀式之上，眾神齊聚。

息塵被授予天君神印，高坐神位，俯瞰座下眾神。

眾神跪拜，禮成，儀式止。

隨後，息塵手一揮，大殿瞬間布滿紅綢。

眾神皆不知發生何事, 轉頭與身邊人竊竊私語。

卻見鑾霄殿殿門突然大敞, 我一身紅衣，徐徐進門。

息塵將身上的朝服也變作紅色, 立於大殿中央, 靜靜地看著我向他走去。

他一直都是這樣看著我, 看著我與他談天說地, 看著我在鎖妖柱受刑, 看著我入輪回，看著我回來，他的目光始終如一。

我和息塵最終在眾神的見證下成了親。

雖然他們都一臉茫然外加瞠目結舌, 但好在有淨思尊者把持，場面沒有太過尷尬，大家都或真心或被迫地給我們送上了祝福。

之後，天君息塵在即位儀式上與狐王玄霜成親的事傳遍了四海八荒。

幾個月後。

我牽著息塵的手走在墨陽城中。

好幾道新奇的目光投過來，我們都沒在意, 兀自闲逛。

即位儀式後, 息塵本要忙碌仙界的事, 但為了陪我，他偷溜了出來, 我們便在墨陽城住了下來。

「你在這兒陪我這麼多天，仙界不管了？」

我一邊把玩著霜華扇，一邊道。

「無妨。」息塵道。

我搖了搖頭：「你這樣不行, 天君的位子還想不想要了，別以為你繼位了就能安心, 這位子還是有很多神覬覦的。」

息塵深情地望著我道：「天君的位子沒有你重要。」

我被噎了一下，忍不住道：「神君你真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以前你可不會說這樣的話。」

息塵笑了笑, 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天。

「阿念，雖然千年前墨陽城被毀, 但時過境遷, 如今的墨陽城百姓過得都很好。」

看到他震驚的神情，我得意一笑：「原來，你也不是沒有表情。」

「【阿」我知道，他始終擔心我對墨陽城做的事會成為我心中的一個結, 永遠不散。

但是, 我回望向他, 眸中清明：「放心吧, 都過去了。」

息塵知我已放下，這才撇去擔憂，俯身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我睜大了眼睛, 低呼道：「你幹嗎, 這是在外面！」

息塵笑著舉起我倆牽著的手：「沒關系, 反正旁人一看就知我們的關系。」

「那也不能……欸！」

我還沒說完，息塵就將我打橫抱起, 大步往我們住的客棧走去, 邊走邊道：「若你介意我們在街上，那就回客棧吧。」

我縮在他懷裡，捂著臉控訴：「你白日宣淫！」

息塵無辜道：「我還什麼都沒說。」

「你敢說你沒有這個意思？」

「嗯，不敢說。」

「混蛋！」

「嗯。」

「對了, 你為何還是喚我人間的名字？」

「因為好聽。」

阿念阿念，念之不忘，思之如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