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量平和:「看著堵心,你一把年紀了,少抽點煙少喝酒,不比年輕的時候……」
徐城一把碾滅了煙頭,哼了聲:
「你現在用什麼身份叮囑我?」
算我多嘴。
說完,他在中庭叛逆地抽煙。
一包又一包。
無論是誰勸都不好使。
一直到我走出門,徐城都假裝絲毫不在意。
直到我走到巷口拐彎的時候,他忽然又追出來,語氣復雜地叫住了我:
「周伊!」
我腳步一頓。
他躊躇原地,表情很復雜,像是挽留,又像是虧欠不安。
最後,他近乎哀求:「家電家具你可以搬走,但房產證上也寫了我的名,離婚分家一人一半的。」
嗤,原來是怕我離婚後會迫使他用房子抵償以前的債,所以才忙不迭地追上來。
幸好不是煽情,否則太不體面。
「知道了。」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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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老破小的房子不到七十平,一房一廳一衛一廚,地磚還是幾十年前流行的綠白菱格,衣櫃上的銅鎖生了鏽,木板門邊斑駁粗糙。
我坐在大廳中央,看著陽光從雜亂舊物的縫隙中漏出。
窗邊的花早就萎靡不振了,一隻幹枯的蝴蝶躺在上面像標本定格。
年輕的時候我也曾站在制高點指責被家庭困住的人沒勇氣掙脫,隻是深陷桎梏後才知,習慣性無助會讓人失去反抗的能力。
不過還好,我這具軀殼雖然舊了,但還能支撐。
那些想擊潰我的刀刃,都會化作蝴蝶的翅膀翩翩起舞,生機又熱烈。
忙忙碌碌地折騰了三天,我才真正將舊物全部扔掉。
裝修房子的事步入正軌,老年大學的宣傳也開始了。
團隊策劃了一個大學開放日。
本以為新區的老年大學能避開一些故人,沒想到,徐城和浪華來了。
徐城明顯變得比以前開朗,鬢邊白發染黑,整個人精神矍鑠。
浪華打扮得清雅,寬松的日系襯衫和純白半裙,雖然素雅,但她卻別出心裁地在脖間系了一條亮色絲巾,知性而優雅。
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好像被歲月刁難過但仍舊相愛的伴侶。
有一位阿姨經過,高聲驚呼:
「浪華,你又換老伴了?」
浪華笑容僵硬:「你們說什麼呢!」
她身側的徐城皺了皺眉,卻沒有多問。
等兩人走遠,穿花衣裳的大姨開始八卦:
「那個浪華,是怎麼一回事?」
「她呀,據說她老公的家產就是她給敗光的。結果到老公病重的時候看也不看,忙著出去搞年輕人約會那套,我看就是她氣死了她老公!」
「嘿嘿,現在又不知道找上了哪個有點錢的冤大頭。」
「這個榨幹了之後,很快又找下一個,要不要來賭下一個是誰?」
……
他們報名的是交誼舞。
教交誼舞的曾老師與我相識,在徐城和浪華填報名表的時候,疑惑:
「喲周伊,我今天好像看到了你老公。」
徐城寫字的手一頓。
他抬起頭張望,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瞳孔緊縮,可之後又像想到什麼,理直氣壯地摟緊了身側的浪華。
浪華見徐城分心,迅速開口:
「阿城,我們遇到熟人了,上去打個招呼?」
她指尖遙遙一伸,卻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我們的舊識。
羅樵看到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周伊,好久不見!」
「原來你們離婚的傳言是真的呀!我還想當時周伊追你追得那麼轟轟烈烈,不會把你甩了,沒想到世事難料。」
說著,他的目光又轉到了浪華身上,陰陽怪氣:
「老徐,你肯定是做了什麼人家忍不了的事吧?」
徐城臉色有點凝滯,笑容僵硬:
「老羅,現在要像年輕人一樣提倡自由戀愛,哪有什麼甩不甩的……」
羅樵見我孤身一人:「周伊,找好新舞伴沒?」
「我記得好多年前還跟你共事的時候,你在單位年會上跳了一舞,不少人都迷上你了。」
剛剛想接話,沒想到徐城先拿腔拿調:
「她之前膝蓋動過手術,走路都走不快,還跳什麼舞!這不是拖累人。」
我的膝蓋確實動過手術。
早些年老房子在市郊,樓下交通極其不便。
每天除了要走路去單位上班,晚上還得去幾公裡外的廠子接點私活,常年操勞下我的膝蓋終於撐不住,疼到最後走不動,才去醫院治療。
見我沒說話,徐城更得意:
「不過拖累人還不算大事,就怕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性格疑神疑鬼,人沒耐心又小氣,誰跟她做伴才是遭罪了!」
羅樵疑惑:「怎麼會?」
我忍下被揭傷疤的氣,冷笑道:
「對,我運氣不好,遇到了一個虛偽又無能、一肚子酸水的白眼狼。」
啪嗒——徐城手中的墨水筆掉落。
他自詡帶風骨的楷書寫得歪歪扭扭,錯字塗團好幾處,指節泛白。
羅樵意識到氣氛不對,迅速閉嘴。
此時,空蕩蕩的活動場地終於走入了兩三個人。
一個小伙子拉住我:「您就是周老師吧?」
他也就二十七八,身後跟著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
兩父子的五官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伙戴著一副眼鏡翩翩少年氣,中年男人則有一份獨屬的波瀾不驚的沉穩。
我疑惑:「對,我是周伊。」
小伙把身後的人往前一推,笑容禮貌:
「我爸,就拜託您了!」
浪華調笑:「原來人家是找到伴了,不屑理會我們呢。」
我驚訝一嘆:「客氣,這是應該的。」
在握手的時候,徐城終於憋不住了。
他快步穿插到我跟中年男人的中央,憋屈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周伊,我就說你為什麼這麼著急跟我離婚,原來是早就有了第二春!」
我瞪大了眼。
他背過身,義正詞嚴地指責我:
「為了和他在一起,你故意拿以前的事情激怒我騙我離婚分家,浪華隻是你臨時拿出來的擋箭牌吧。」
小伙震驚:「這位大叔,您在說什麼?」
「這是我們老一輩的事情,小年輕別插嘴。」
徐城固執,此時正迫不及待地為自己犯的錯找補正當性:
「如果不是我今天見到了,我還不知道這麼精彩的內幕呢……」
「枉我一直覺得愧對了你,你還裝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埋怨我,明明是你有錯在先!」
小伙子從未見過這樣胡攪蠻纏的人,陡然提高音量:
「叔叔您外表鮮亮整齊,怎麼內心這麼陰暗齷齪?」
「我爸是覺得周老師講課清晰有條理,今天指明讓我幫他報名的,就憑您剛剛的所作所為,我們可以告您一個誹謗!」
陳婧看到糾紛,立馬上前解釋:
「周伊可是我們這兒人氣最高的金牌老師。」
徐城驚得雙眼珠凸出,松垮的眼皮一顫:
「你是這裡的老師?!」
我將手邊的工作牌掛在胸前:「是這樣。」
至於這個中年男人……
開放日報名的人很多,有忙碌半生過不了清闲日子的,有廣結好友緩解晚年孤獨的……
但有一類人比較特別——被子女架著來的。
此時,一個小姑娘天降佐證:
「周老師!我爸媽學東西慢,聽說您有耐心,老人家就拜託您了!」
見家長聳搭腦袋,小姑娘板起臉:
「這可是周老師的課,很難搶到名額的。隔壁家的張姨又會跳舞又會吹葫蘆絲,對門的劉叔還會用電腦看《外來媳婦本地郎》,你倆不能輸在終點線上呀!」
「爸媽,在學校不能晚戀!影響學習!」
「要是你們成績不好,傳出去我還哪有臉在外邊混?」
她媽媽幽怨:「不是,這詞怎麼這麼熟悉?!」
爸爸也後知後覺,當即人字拖往上一踢,反手接住:
「你這衰女還敢訓你爹了,反了你!」
左邊是父慈女孝的場面,右邊是徐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尷尬。
浪華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容:「周伊,你是這兒的老師?」
陳婧驕傲地道:「不僅是老師,還是創辦人之一呢。」
「之前小範圍試課的時候,不少人都說她講得好,語氣耐心溫柔大方,手機應用這門課的報名人數可是最多的!」
「我們的大學這麼火爆,有一半都是衝著她來的。多虧了周老師給我們提的建議!」
徐城咬了咬牙,低頭沒說話轉身。
浪華拉扯住他的袖子:「唉,你去哪呢?準備上課了。」
他早已臉紅到脖子根:「我今天累了。」
可徐城還沒走兩步,就被剛剛的小伙子攔住了:
「老先生,您還沒向我爸和周老師道歉呢。」
「就是一點誤會……年輕人別在意。」
尷尬的氣氛上升到了極點,徐城緊繃身體試圖打著哈哈過去。
小伙子卻有股軸勁:
「糾正一下,這不是誤會,是汙蔑。如果老先生您聽不懂人話,在下也略讀了幾年法律。」
「這件事對我爸和周老師都造成了極大的名譽損失,請您澄清!」
人越聚集越多,徐城握緊拳,青筋暴起:
「對、不、起!」
「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懂尊重老人。」
說完他急急忙忙地要離開,可年紀大了腿跟不上身體,身體佝偻前傾,腳步急匆細碎,活脫脫一副落荒而逃的小老頭模樣。
前面還說要像年輕人一樣自由戀愛,現在又倚老賣老。
徐城總是擅長嚴以律人,寬以待己。
8
我搬走之後,女兒工作時間顛三倒四,頻繁點外賣;
兒子又當爸又當媽,白天上班夜晚接孩子,本來就一團亂麻的生活徹底打成死結。
至於浪華,我隻能偶爾在老年大學看見她。
她似乎很著急要融入某個群體,頻繁地換舞伴,但又無疾而終。
終於有一次,我聽說徐城和浪華在舞蹈教室大吵了一架。
辦公室的八卦多,教交誼舞的老師唏噓:
「這兩人吵得可兇了,女方說男方從來都不是真心對她好,連給她買保健品和按摩椅的錢都不舍得。」
「男的當然不願意,天天看著自己的老伴跟別人頻繁來往,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
「不過這個女的也奇葩,居然讓男方的兒子交家用給她住養老院,還說男方的女兒以後也要給她養老。親媽的責任一點沒負,倒想著當個便宜後媽,嘖……」
這八卦,我聽得心情復雜。
老年大學舉辦了第一次營利性團遊。
這個團遊成功帶動了周邊三公裡更多的中老年人參與大學活動。
我們還代理了一部分中老年品牌的活動,定期舉辦團遊和體檢。
這半年,我帶著那些曾經枯坐家裡、闲不住的「孤寡」老人們走遍了珠三角附近的幾座城市,兩到三天的旅遊既照顧了他們的身體精力,又不會造成太大的經濟負擔。
更重要的是,人多就多個伴。
每次活動的報名都爆滿,不少老人家報名日清晨就蹲在學校門口,生怕錯過。
我們的大學很快就得到了當地媒體的關注,幾期專訪後,知名度層層提高。
晚上陳婧一盤賬,哦豁,不僅回本,還盈利了!
更欣喜的是,賬目上的現金漸漸充裕了起來。
「看來開分校指日可待呀,周老師。」
「走,專訪結束去唱歌喝酒慶祝慶祝!」
我拎起保溫杯,說走就走。
某位自信的百靈鳥在全民 K 歌的唱績全不及格,但不影響我在 KTV 一展歌喉。
可我正高興,女兒一個電話打來:
「媽,你勸勸爸吧,他又開始不要命地酗酒了!」
9
我皺了皺眉:「犯病了就去找醫生,我又不會治病。」
女兒怔了怔,半哀求半哭腔地道:
「養老院的護工打來電話說他跑了,不知去向,醫院附近全找過了也沒有……」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歷,心下有了打算。
一回老房子的城區偏僻的後巷,果然,徐城就坐在槐樹下。
「徐城!」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手邊還擺著一瓶酒,猛地抬頭時失手打翻。
「周伊?!」
徐城想朝我伸手,可風恰好吹開了我的裙擺,他抓了個空。
「你怎麼會回來?」
我正想回答,這時有幾個跳完廣場舞的大姨經過:
「老徐,你怎麼又喝酒了?這個這麼漂亮的人是你的新老伴嗎?」
我稍稍一笑:「丁奶奶,是我,周伊。」
她們震驚:「喲!周伊我都不認識你了,你很少穿得這麼鮮亮,平時不是黑白就是灰色。」
確實,今天是拍宣傳照的日子,所以陳婧很早就請了造型師來。
我三番四次地推辭,她卻說:
不小心睡了死對頭後,墳都被他刨了。四目相對,我弱弱 說:「咱倆的恩怨不至於鞭屍吧?」他輕飄飄地掃了我一 眼:「死了才叫鞭屍,活著的那叫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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