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不敢歇斯底裡,不敢打,不敢砸。


就連哭都得憋著。


直到再也憋不住。


可這引發的連鎖反應是我「哇」地吐了出來。


我抱著馬桶,跪在地上。


那是一種五髒六腑都移位了的痛苦。


沈屹拼命地拍打著門。


他求我開門,求我出來。


他大吼,讓我不要拿自己和孩子開玩笑。


我狼狽地捂著自己的肚子。


我多想體面地結束這一切啊。


可早在沈屹開始遊移時,我的尊嚴就被踩在了地上。


我的父母被沈屹請了過來。


我是在聽到媽媽的聲音後才開的門。


一向溫和帶笑的爸爸第一次冷了臉。


「我好好的姑娘就是讓你這麼糟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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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著我離開。


沈屹攔不住。


爸爸問我:「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啞著聲音說:「我要離婚。」


爸爸沉默良久:「那就離!」


這一夜是媽媽陪我睡的。


她摟著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卻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父母沉默的慰藉讓我冷靜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沈屹就上門了。


他買了早餐,強笑著跟我父母打招呼。


他們頷了頷首就出門了。


把空間留給了我們。


沈屹端著我愛吃的餛飩,討好地看著我。


「栩栩,吃一點吧!」


我木著臉。


「沈屹,我們談談!」


他端著早餐盒良久,最後點點頭。


「好!」


7


從何聊起呢?


我對沈屹說:「我給過你機會的,我也想過當作沒發生!」


沈屹怔了下,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諷刺一笑。


「那一日許願問你,如果你先遇到的是她,你會不會娶她。因為這一句話你焦躁、暴怒、徹夜未眠。當你在陽臺抽了一夜煙的時候,我偷看了你的手機。」


我一直覺得,翻看伴侶的手機不是一個好的行為。


當你開始這樣做的時候,隔閡就已經產生。


如果兩個人之間連信任都沒了,又為什麼還要在一起。


可就是這樣想法的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我的話讓沈屹僵住了。


他的身體微微後傾。


那是一種下意識想要逃跑的姿態。


他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


「可我沒有回她。」


我擦掉眼角無意識噙出的淚水。


「是啊,你沒有回,卻比回了還讓我難過!」


沉默的窒息感再一次彌漫。


沈屹幾次張口欲言。


最後他說:「如果你看過那些,你應該明白的,我和她在此之前沒有任何逾矩,我隻把她當朋友。前天晚上,是,我們喝多了,有些昏了頭,可也止步於此,沒有再進。栩栩,我真的沒有背叛你!」


我沒有看沈屹,隻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四月三日,我預約做四維彩超的日子,我們可以第一次看到寶寶大概長什麼樣。我特別期待,但你說你沒有時間,因為有個重要的會議。可實際上是你約好了許願去爬山!


「你每天都會在樓下訂兩束滿天星。一束早上帶走,給她。一束晚上帶回來,給我。隻有二月十四日那天不同,你帶走的是玫瑰,十九朵玫瑰。


「你們那棟大樓的專用電梯是需要內部卡的,許願抱怨說等電梯要好久,你就給了她一張。


「你說你肩膀疼,她就專門去醫院給你配了膏藥。那段時間你身上總是有藥味,我問你,你說是你自己買的。


「你生日那天,在我睡著後,在凌晨,你下了樓,許願送了你一個袖扣。她問你,她是不是第一個祝你生日快樂的,你說是。


「你們的默契是:她說【走?】,你說【走!】。她說一個頂樓,你回復一個 1。她說困了,你說馬上到。


「你換車那天是帶她去試駕的,她說有人誤以為你們是情侶,你發了個尷尬的表情,然後是滿屏的哈哈哈。


「你每天下班回來的路上都會和她語言聊天,二十七分鍾,正常語速你們可以說兩到三千字。除了熱戀的時候,我們有多久一天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


和許願聊天的沈屹是讓我陌生的。


不,也不應該說陌生。


大學時候的沈屹就是那樣。


開朗、話多,甚至還帶著點小幼稚。


隻是當對面的人不再是我。


那種仿佛螞蟻啃噬皮膚的難受感幾乎將我吞沒。


沈屹的頭越垂越低。


他毫無底氣地說:「我隻是把她當朋友,我隻是有時候太累了,和她聊聊天。我們隻是在聊天。栩栩,你要怎麼樣才肯信我?」


深深的無力感拉著我往下墜。


「沈屹,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已經出軌了嗎?你們的親近你們的默契,就像一柄懸在我頭上的铡刀,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落下,我隻能提心吊膽地等著。我想過當作沒看見,我也猶豫過是否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是真的猶豫過。


我懷孕了。


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


他們沒有真的發生什麼。


我是該清醒地直面還是該含糊地帶過?


可其實,當我關掉手機躺下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時候,就表明了我的態度。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可自從我發現了那些,我就不再信任你。你隻要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懷疑你和她在一起。你們在說什麼,你們會做什麼。那些猜疑每分每秒地啃噬我。我快被逼瘋了!沈屹,我要被你逼瘋了!」


我無助地哭著吼著。


那是我最痛苦的一個半月。


我幾乎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直到沈屹答應陪許願一夜。


她說:【這樣也許我就能放下了!沈屹,你心疼心疼我吧!】


沈屹回復:【好!】


那一刻,铡刀終於落下。


我向死而生。


「沈屹,我們離婚吧!」


8


沈屹不同意。


他說他可以做任何妥協,除了離婚。


他開始每天往我父母這邊跑。


不讓他進,他就坐在車裡,一坐就是一天。


他累我也累。


直到想要離婚我才發現,原來離婚那麼難。


在有一方不同意的情況下,隻能提起訴訟,從訴訟到開庭,起碼一個月。如果不是重大過錯,一審不會判離。那麼就隻能再等半年,再次起訴。


第二次就能判嗎?


應該,也許,大概!


可現在,我快生了。


我等不了一個月。


我隻能熬。


這讓我焦慮、失眠、沒有食欲,甚至開始暴怒。


在我又一次歇斯底裡地把沈屹送上門的東西扔出去時,溫熱的粥澆了他滿身。


沈屹氣得發抖。


「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我已經跟你認錯、道歉,並發誓不會再有下一次,為什麼你還要不依不饒?我就真的那麼不可饒恕嗎?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就連一次機會都不能給我嗎?林知栩,算我求你了,我們不鬧了行嗎?」


我的耳旁嗡嗡作響。


我扶著門的手已經失了力道開始往下滑。


「沈屹,我也求你了,別再惡心我了!」


這是我昏倒前對沈屹說的最後一句話。


聽我媽說我大出血了。


直接上了手術臺。


剖宮產。


險象環生。


但最後母女平安。


沈屹的母親從國外趕了回來。


他媽拉著我的手,滿臉心疼:「辛苦你了。你這孩子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知道給我打電話?沈屹,唉,他這次是吃了教訓、長了記性的。你沒看到,還躲在安全通道哭呢!」


我太累了。


累得沒有精力開口說話。


是我媽冷著臉拉過我的手。


「沈屹媽媽,你要是真心疼我們家栩栩,就讓沈屹把婚離了,別再相互折磨!」


沈屹的母親僵了下。


「親家母,我們當父母的可不好這樣摻和。他們小兩口是鬧了點矛盾,沈屹錯了,我讓他道歉。可這過日子,牙齒都有咬到舌頭的時候,更何況是兩夫妻。再說了,現在孩子也生了,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她們絮絮叨叨好像說了很多。


我沒有再聽。


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對於沈屹的母親,我一直是尊重且親近的。


她待我好,我也願意對她好。


可遇到事才發現,誰的母親還是幫著誰的。


或者說,不管在沈屹還是沈屹母親的眼裡,都是我小題大做了。


我不想見沈屹。


他就每天守在病房門口。


我爸攔著不讓他進。


他既不鬧也不硬闖。


就靜靜地待著。


隻偶爾央著讓他看看女兒。


我媽心軟過幾次,趁著我睡著把孩子抱了出去。


其實我都知道。


隻是裝作不知道。


我沒法隔斷這孩子和他的血緣。


一輩子那麼長,我能攔著他們永不見面嗎?


沈屹的堅持是有作用的。


至少我父母動搖了。


他們面對我和孩子時,開始嘆氣。


我媽甚至欲言又止地說:「要不……算了?」


9


孤立無援,讓我痛苦。


可是我該怎麼告訴所有人,如果換作其他人,可以,沒問題。


但是沈屹,不行。


我那麼愛我。


我一心一意期待我們孩子的到來。


他卻在我最愛他的時候捅了我一刀。


那種被摯愛背叛的感覺,分分秒秒地煎熬著我。


我恨他。


我也不再信任他。


我該怎麼跟他過完餘生?


就非要等到婚姻爛到了骨子裡才能不要嗎?


10


我在醫院住了十五天。


許願來過一次。


帶著果籃、鮮花,說來看看我和孩子。


那會兒我父母帶著孩子去照藍光了。


沈屹說:「你走吧,別再來了。」


許願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抖。


「你什麼意思?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消息。怎麼,連朋友都當不成了?是不是林小姐還有誤會?我可以去跟她解釋,我……」


「許願!」沈屹打斷她,「以後我們別再聯系了!」


許願是哭著離開的。


果籃砸在沈屹身上。


她罵沈屹混蛋。


沈屹悶不吭聲地受了。


後來他在我床邊站了會兒。


在他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沈屹!」


「嗯?」


「我就是想問你,等到柚子長大,她遇到和我一樣的情況,你會勸她不要計較嗎?」


沈屹沉默了。


我繼續說:「我女兒不行,我也不行!」


我知道他和許願的對話是故意讓我聽到的。


他在告訴我,他會和許願斷了聯系。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現在斷了就代表他們以前不曾愛過嗎?


現在斷了就代表他們以後不會再有瓜葛嗎?


「沈屹,離婚吧!否則等到出院,我會提起訴訟!」


我的這句話似乎引爆了沈屹一直壓抑的情緒。


「為什麼?」


他低吼。


「我都已經這樣跟你道歉了,我給你下跪,我哭著求你,你還要怎樣?我隻是犯了一個錯,就活該被判死刑嗎?你就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林知栩,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這是他第一次走得這麼果決。


他說:「我們先暫時不要見面,都冷靜冷靜,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


一開始我沒明白沈屹的意思。


但我們從大學到現在,戀愛四年結婚四年,我終究還是了解他的。


他好像在說:凡事適可而止,作得太過就不可愛了!


這個認知讓我心底發寒。


也更堅定了我要離婚的決心。


沒等到出月子,我就見了律師,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


律師告訴我,第一次基本上不會判離,尤其在沈屹不配合的情況下。


「如果你確定要離,一審結束後開始分居,分居滿一年,再次提起訴訟,基本上半年左右就能判離!」


11


我算著日子,等著出庭。


收到法院傳票的沈屹發了瘋,聽說他砸了辦公室所有的東西,還怒斥讓所有人滾。


我以為他會來找我。


可先一步傳來的消息卻是他母親昏倒住院了。


「怎麼回事?」我問朋友。


她搖搖頭:「不清楚,好像是跟沈屹他爸吵架了,具體因為什麼,沒人知道。」


「現在怎麼樣了?」


「醒是醒過來了,就是哭天搶地、要死要活!」


我松了口氣,醒過來就好。


媽媽說:「你不過去看看?」


我忙著給女兒換尿不湿,頭也不抬。


「不去。既然已經決定了一拍兩散,就不要再做讓彼此心存幻想的事。」


很奇怪。


人好像是可以一夜之間長大的。


女兒出生前,我以為沈屹給我的背叛會讓我痛不欲生、至死方休。


可在一天一天照顧女兒的日子中,我好像沒有那麼難過了。


我開始正視,我的婚姻,就是失敗了!


我沒想去看沈屹的母親。


她卻給我打來電話,說想見我一面。


「我沒有別的意思,栩栩,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話!」


她的聲音難過又低沉。


讓我猶豫了很久。


最後還是過去了。


也就這幾天的工夫,沈屹的母親肉眼可見地憔悴了。


還是沈屹。


他的樣子頹然到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彷徨、無助、痛苦。


他說:「栩栩,謝謝你,謝謝你能來看我媽!」


我衝他點了下頭走進了病房。


12


沈屹的父親出軌了。


不!


更準確地說,是他遇到了真愛,要離婚。


而他所謂的真愛,隻比沈屹小兩歲。


「哈,他說他從來沒有和哪個人這麼契合過。他們一起吃飯一起釣魚一起旅遊,有說不完的話。他說他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他說他為這個家犧牲了一輩子,為什麼就不能為自己活一次!」


沈屹的母親越說越激動:「他說他對我,對這個家,隻有責任。是我和這個家綁住了他!他憑什麼?難道就隻有他對這個家有付出,我就沒有嗎?他憑什麼幾句話就否定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他就是移情別戀出軌了,還非要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


「我不會成全他們。我死都不會成全他們!想跟我離婚,去找他的新歡?沒門兒!」


沈屹的母親顫抖著抓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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