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認得字不多,很多都是小姐手把手教的。


看不懂經文,所以隻能虔誠禱告。


「王妃娘娘,聽說你是個溫柔的人,希望你可以保佑我們小姐和王爺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我做完這一切,聽見祠堂的門咿呀響了聲。


下意識做賊一樣躲在了柱子後面。


進來的是一個高瘦的少年。


他躡手躡腳走到牌位前,雙手合十拜了拜。然後毫不客氣,拿起燒雞大快朵頤。


原來真的是賊來了。


什麼賊,敢偷先王妃的貢品?


我大喝一聲,「呔,小偷你給我把東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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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嚇了一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驚恐地看著我。


我兇神惡煞道:「你是誰?敢偷到王府來了,快說,不然我報官抓你!」


小偷蔫巴巴地,「哦,你去吧。」


他抬起頭,眉眼間有幾分晉王的影子。


「我是晉王的兒子,趙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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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趙澤林垂頭喪氣,滿臉的麻木。隻是手裡還緊緊抓著那隻燒雞,看上去餓了很久。


我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隻能帶著趙澤林去找小姐。


趙澤林今年十歲,瘦成一把骨頭,一雙眼睛出奇地大。


警惕地看著我們,直到小姐擺了一桌的飯菜。


趙澤林風卷殘雲,吃得來不及說話。


這可是王爺的兒子啊,怎麼能餓成這樣?


趙澤林填飽肚子,才有空給小姐請安。


他怯生生叫了一聲娘。


小姐被逗笑了,「我可生不出這麼大的兒子。」


趙澤林的眸光黯淡下去,我趕忙說:「不是不喜歡你的意思!」


趙澤林癟著嘴,「婉夫人讓我這麼叫她。」


小姐皺眉,「她也配?」


可趙澤林好像很怕婉姨娘的樣子,慌得想要堵住小姐的嘴。


「不可以,婉夫人不高興地話會不給飯吃!」


我敏銳地察覺到,趙澤林現在的樣子和婉姨娘脫不了幹系。


「她虐待你?」


趙澤林左顧右盼,就是不敢承認。


在小姐的逼問下,他才說明一切。


當年王妃難產而死後,晉王就厭惡極了這個兒子。


認為都是他害死先王妃,因此趙澤林是婉夫人一手帶大的。


可憐趙澤林沒有娘疼,爹又不愛,長得跟顆小白菜似的。飢一頓飽一頓,一整個營養不良。


夏天還好,衣服夠穿。


到了冬天,個子長了,衣服卻蓋不住手腳。


堂堂王爺的兒子,還要自己洗衣服,凍得滿手凍瘡。


聽得我眼淚汪汪。


小姐盯著自己鮮紅的指甲,慢吞吞問我。


「芙蓉,你說應該怎麼辦?」


「小公子太可憐了,小姐不然我們養著他吧!」


小姐掐了我的臉一把,「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可是王爺唯一的兒子,誰得到他就得到了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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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幹就幹,當天晚上小姐就把趙澤林留在自己院子裡。


我給趙澤林收拾好床鋪,他呆呆站在一邊,滿眼是淚。


半晌後,抬起頭可憐巴巴地說:「芙蓉姐姐,還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我心裡嘆息。


晉王果然和世子是一類人。


他連先王妃拼盡全力生下的孩子都不珍惜又怎麼會珍惜她。


我摸了摸趙澤林的腦袋。


「沒事了,以後王妃會對你很好的。」


趙澤林用力點頭。


小姐在門外等我,背過身子小姐告訴我,從今往後我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從明天起,她就教導趙澤林讀書寫字,武藝騎射。


而我則負責時時刻刻鼓勵安慰趙澤林,讓他明白小姐的良苦用心。


「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小姐垂著眼,「對付男人就像馴狗,要從小抓起。」


因為趙澤林的事,婉姨娘又來鬧了幾場。


小姐把趙澤林拉出來,讓他自己選擇。


婉姨娘還在演戲,聲淚俱下自己對趙澤林多麼掏心掏肺。


可憐的樣子,讓晉王斥責小姐是個心胸狹窄的毒婦人。


深宅大院最在乎名聲,可小姐一點也不在乎。


「隨王爺怎麼說,我隻有一句話。」


「王爺唯一的子嗣養在一個妾名下算什麼?」


一句話,婉姨娘偃旗息鼓。


她雙手捂著臉,眼淚不斷流下,真是我見猶憐。


「王爺,妾身份低微,著實不配撫養世子。」


她哭得梨花帶雨,晉王的眼光狠狠剜著小姐,我懷疑他是想扶婉姨娘為正妻。


這怎麼可能呢,除非小姐死了。


晉王他,應該沒這個膽子。


小姐正式收養了趙澤林。


每天醜時過半,趙澤林就要起床。得在院子裡打完一整套通背拳才允許吃飯,吃飯後又要立刻讀書。


日頭毒辣,曬的人頭暈眼花。


趙澤林卻沒有半點怨言。


「婉姨娘以前不許我讀書,母親今日不許我吃午膳隻是因為我的書沒有背完。我知道母親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我很感激她。」


我搖著扇子,按照小姐吩咐的給趙澤林洗腦。


「王爺獨寵婉姨娘,您就是她唯一的指望,自然是把您當作親生孩子的。」


一唱一和唬得趙澤林感激涕零。


我也很欣慰,我和小姐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王府有一條溪流是從山上引下來的泉水。


水又清澈又甜。


炎炎夏日,我掬起一捧清水剛要喝下就聽小姐呵斥。


「不準喝!」


她打落我的手,「生水有蟲,什麼都往嘴裡塞也不怕肚子大了。」


我疑惑不解,「肚子大了和蟲有什麼關系?」


小姐纖纖玉指點點我的額頭,「肚子裡有了蟲就會傷肝,肝不好水就排不出去。到時候你滿肚子的水和蟲,四肢細細的,肚子比十月懷胎還大你就知道厲害了。」


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來生水這麼可怕。


小姐欣慰地說:「知道了吧,一定要燒開了再喝。」


我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日升月落,時間過得很快。


婉姨娘有喜了。


流水般的奇珍異寶都進了婉姨娘的院子,為了討她歡喜,晉王還特地挖了一個鏡池。


月亮映在鏡池裡,澄淨柔美。


晉王要把月亮送給婉姨娘。


我有些憤憤不平,小姐可比婉姨娘漂亮多了。


可小姐是帶刺的玫瑰,她絕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去討好晉王。


作為主母,她不得不有所表示。


於是小姐精挑細選,送了燕窩,魚翅,花膠。


都是大補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補了,把婉姨娘的孩子補掉了。


小姐冷冷笑道:「我就知道,總逃不過這些手段。」


還好送去的東西都是庫房裡割了一半下來的,小姐留著就是為了預防這一招。


就連東西都是讓嫣兒親自來取的,隻要讓郎中驗明就知道毒不是小姐下的。


可晉王不打算走流程,他不講武德。


尤其擅長用特權讓人低頭。


晉王說看我們小姐高貴冷豔的樣子不爽很久了。


他私自用刑把小姐關進了牢房。


老虎凳,火鉗,辣椒水一樣一樣擺在小姐面前。


晉王不急著折磨小姐,他更想看看小姐因為害怕求饒的樣子。


小姐高高仰著頭,「不是我做的你讓我怎麼承認?」


「是嗎?」


晉王邪魅狷狂地笑笑,他拿起被燒紅的烙鐵,準備毀了小姐漂亮的臉蛋。


好消息,在這之前我偷偷溜了出去。現在隻需要去侯府找救兵,就可以拯救小姐。


壞消息是,我半路被抓了回來。


小姐看著被人扭送進來的我,眼裡的光都滅了。


「芙蓉,你有時候真是蠢得讓人沒法生氣。」


我知道,小姐是氣笑了。


烙鐵又紅又燙,要是烙在小姐臉上她可就毀容了。


小姐那麼好看的臉怎麼能毀在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手上。


小姐總說我蠢,可我分明知道晉王的企圖。


他想逼小姐妥協,像婉姨娘一樣順從他。


可我不願意。


我的小姐是天山雪,人間月。


她就該高高坐在神壇上,無需為了任何人低頭。


是我這個忠僕挺身而出的時候了!


我跪倒在晉王面前,大義凜然道:「是我做的!」


「是我看不慣那個賤人處處壓著小姐一頭,才在燕窩裡下了藥!您要殺就殺了我吧!」


晉王聞言,拿著烙鐵的手腕一轉,那滾燙通紅的烙鐵就燙在了我的臉上。


好痛好痛好痛!


怎麼會這麼痛!


我的臉皮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肉被燙熟後發出一種詭異的味道。


劇烈的痛感瞬間佔據了整個大腦,我一動不動,意識陷入模糊。


直到小姐憤怒地嘶吼。


「放開她!」


「我認輸了,我認輸!我不該忤逆你的!」


晉王終於滿足,他將烙鐵丟在一邊。拇指擦過小姐染血的唇瓣,薄唇映在她的耳朵上。


「這樣才乖嘛。」


晉王松開了小姐的束縛,她哭著把我抱進懷裡。


「芙蓉,你真是蠢得沒邊!」


原來,晉王一開始就不打算傷害小姐。


他做了一個簡易又可笑的陷阱,隻有我這個傻逼跳了進去。


「可是小姐,我是自願的。」


小姐抓著我的手,「我知道。」


她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好燙。


小姐撫過我凸起的脊骨。


「有人想踩斷你的骨頭,你要切記不能低頭,不能低頭。」


我看到小姐雲鬢間綻放的芙蓉花簪,我想問問她為什麼一直戴著這不值錢的,粗制濫造的發簪。


因為是我買的,是我送的嗎?


我笑彎了眼。


「小姐心裡一直有芙蓉呢。」


12


小姐把我送回了侯府養傷,對外就說是我衝撞了主子活該被打。


鏡子裡的我半面清秀,半面猙獰。


好一個醜人。


世子聽說我回來了,半夜來與我相會。卻在看到我的臉後嚇得不停後退,他以為自己見了鬼,絲毫想不起我與他耳鬢廝磨的那些夜晚。


過了好半晌,他才敢確認。


「芙蓉?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我沒有工夫搭理這個薄情寡義的人,世子也覺得沒趣。


長夜漫漫,不知他會滾進哪個丫鬟的溫柔鄉。


老夫人倒是對我的臉很滿意。


世子要讀書,安排一個醜人在他面前才不會亂了心智。


於是我又變成了世子的貼身丫鬟,負責監督世子讀書。


世子的院子裡有很多丫鬟,光是貼身伺候的就有四個,其餘大丫鬟六個,灑掃丫鬟十二個。


富貴迷人眼,多的是想往世子床上爬的。


除了一個人,玉梅。


我很久沒看見她了。


新得寵的丫鬟不用幹活,闲情逸致塗著蔻丹。


妖娆的桃花眼吊起,語氣充滿了不屑與幸災樂禍。


「她呀,病了。」


「什麼病?」


後者吹了口指甲上的浮灰,「關你什麼事,這麼愛打聽,怎麼不去幹活,醜鬼!」


丫鬟又掏出口脂來細細抹在唇上。


老夫人突然駕到,橫眉冷豎罵她是狐媚子作妖。


甚至來不及辯解,眼前的人就被拉了下去。


「我們侯府容不得這樣的人,趕出去罷!」


趕出去?


趕出去她還怎麼做人?


老夫人是吃齋念佛的人,卻是佛口蛇心。


我們這些丫鬟的命在她眼裡什麼都算不上。


老夫人又贊許地看向我。


「芙蓉,你要好好監督世子讀書,我最放心的就是你。」


我情不自禁摸向自己的臉,因為我最醜是嗎?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玉梅。


她生病了,被扔在柴房等死。


偌大的侯府,連柴房都有好幾個。


玉梅在最後一間,那個用不著幾乎廢棄的柴房。


一到夜裡,冷風鑽進四肢百骸。


腦袋昏昏沉沉,什麼也不知道。


何況,是本來就病糊塗的人。


我記得玉梅的眉眼,她和小姐一樣是個很傲氣的人。


眉毛平直,眼睛大而亮。臉頰豐腴,嘴唇厚而紅潤。


永遠風風火火,充滿活力。


現在的玉梅躺在稻草上,瘦得臉頰凹陷,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布滿血絲的眼睛凸出眼眶,活脫脫一具骷髏的模樣。


我忍不住落淚。


「玉梅,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玉梅還認得我,她也問我:「你又是怎麼了?」


我說我得罪了晉王被燙出來的。


玉梅說:「我跟你差不多,我不從世子被他強要。之後就有了身孕,老夫人容不下我用擀面杖落了我的胎,扔到柴房等死。」


玉梅掀開被子,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芙蓉,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她的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所以隻能悽慘一笑。


「芙蓉,你說世子是不是有病?」


「他荒淫無道,懦弱無能,就眼睜睜看著我們去死。」


我打來清水為她擦洗,「晉王也有病,他為了逼小姐低頭,想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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