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一轉身,小姐已經來了。


她踩著來順的背,悠悠然坐在椅子上,


鳳眼微微眯起,叫我的名字。


「芙蓉啊~」


我打了個哆嗦,乖順地走過去。


小姐的腳尖狠狠踩著來順的腦袋,語氣陰森恐怖。


「你看男人的眼光真是差呢,這個男人把你賣了。」


我心如死灰,麻木地看著來順。


他低下頭,不敢看我。


私奔的最後一刻,來順反悔了。


要是被抓到,我們兩個都得死。


一個浸豬籠,一個砍頭。


所以他選擇向小姐揭發,是我主動勾引他,自己是一時糊塗才受我蠱惑,希望小姐可以饒了他。


「芙蓉,過來。」


小姐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隨即用腳踢了我的臉。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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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疼的還在後面。


小姐說得讓我長長記性。


她塗滿蔻丹的手指拿著鉗子,夾住我的食指指甲,一個用力我的指甲就脫離甲床。


我疼得在地上打滾。


小姐打量著那顆血淋淋的指甲,幽幽道:「現在你說,到底是誰勾引誰?」


我再遲鈍也反應過來。


「是來順,來順誘騙我!」


小姐咧開嘴笑了,又拿著鉗子伸向來順的手指。


來順滿頭大汗,雙眼猩紅,立刻大喊:「不是我,是世子,是芙蓉勾引了世子,珠胎暗結才誘我私奔!」


完了。


我也忘了疼,隻敢一動不動看著小姐。


小姐抿著唇,漂亮的眼眸落在我身上。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你怎麼可能看上一個護院。」


她丟給我一把匕首,「了結他,我就還認你是我的丫鬟。」


我握著匕首,連眼淚都忘記流。


來順還在辯解。


「小姐明鑑,奴才忠心耿耿,是芙蓉她……」


小姐卻打斷了他,她塗滿蔻丹的指甲輕輕放在唇上。


「噓,我喜歡看狗咬狗的戲碼,但前提那不能是我的狗。」


「芙蓉,你還不快動手。」


我舉起匕首,狠狠扎進了來順的大腿。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渾渾噩噩,不知扎了多少刀,隻知道停下來時隻有來順那雙大大的眼睛還在瞪著我。


我嚇了一跳,匕首扔得老遠,連滾帶爬抱住了小姐的大腿。


小姐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臉。


「看清楚了嗎?男人是靠不住的,除了你自己。」


她加了一句,「還有我。」


我又睡進了小姐的房間。


溫暖如春的房間。


除了食指的痛感提醒我一切都是真實的。


小姐沒有殺我,我還是她跟前最得臉的大丫頭。


「手疼不疼?」


我來不及回答。


小姐說:「到床上來,我給你上藥。」


我鑽進小姐的繡床,她發梢淡淡的柑橘香很是清爽。


小姐取來紗布,敷上藥膏又一圈圈纏上。


「這個府裡,誰對你最好?」


「小姐。」


她淡淡地笑了,「你覺得還會有人比我對你更好?」


我搖搖頭,「沒有了,小姐是對芙蓉最好的人。」


「那你還要吃裡扒外?」


我無言以對。


小姐已經包扎好了,她吹滅了蠟燭,破例讓我在床上睡覺。


「不要把主動權交到別人手裡,也不要想著走捷徑,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就算不出人頭地起碼也不會一敗塗地。」


至理名言,需要時刻謹記。


我摸到了小姐的皮膚。


好滑。


此時此刻,我終於意識到原來在這個侯府最愛我的人隻有小姐。


我哭得鼻涕眼淚滿床都是,小姐也不嫌棄我。


她把我按進懷裡。


「哭什麼?」


「我懷孕了!我這輩子都完了!」


小姐替我抹去眼淚。


「不會的,我在你的茶水裡放了雞血藤和三七。你隻是月信不調罷了。」


我的人生又充滿了希望。


隻要不生孩子,這輩子最差能差到哪裡去呢。


8


過了年小姐十七。


侯爺給她說了門親事。


小姐要去給晉王做續弦。


我不知道小姐喜歡誰,但她肯定不喜歡晉王。


但是小姐說了。


「嫁給誰不是嫁,不是走夫販卒已經比很多人強了。」


「更何況,這的確是門不錯的親事。」


朱門對朱門,竹門對竹門。


大戶人家的女兒也和平頭百姓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誰管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


唉,小姐和我一樣可憐。


小姐的嫁衣是江南請了四個繡娘日月趕工,才在三個月內做出來。


小姐惦記著我,也為我做了件紅衣裳。


「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可不能丟了臉面。」


我十分感動,原來在小姐心裡我這麼重要。


試嫁衣那天,我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大片大片紅色火燒雲一樣鋪開,小姐的臉紅撲撲的。


我看呆了眼。


小姐問我:「好看嗎?」


「好看的。」


她倒了兩杯酒,葡萄釀的酒甜甜蜜蜜。


小姐說:「你同我喝一杯。」


小姐的手腕繞過我的胳膊,身體貼近了。黑壓壓的雲鬢上墜著兩朵芙蓉花簪子,流蘇掩鬢晃到我的眼前。


「好喝嗎?」


「好喝,甜甜的。」


小姐抿著唇,低聲笑道:「呆子。」


9


小姐出嫁那天排場很大。


嫁妝抬滿了整條街,所到之處都鋪著紅毯,一路放著炮仗。


紅包一路撒過去,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


晉王……


我要是沒記錯,他比小姐大了十二歲。


男人騎在白馬上,雖然一身紅裝,眉頭卻緊緊鎖著,一點笑意也沒有。


小姐拜別侯爺,夫人,蓋上繡著連理枝的蓋頭。


她扶著我的手走得很穩當。


「芙蓉,你得扶好我。」


我很沉穩地答應,「我扶著呢小姐,你放心地走。」


小姐又說,「芙蓉,不要放開我。」


我紅了眼,「不放開,小姐,我會一輩子陪著您。」


小姐才淺淺笑了。


她坐上花轎,端端正正拿著喜扇。


簾子放下來,轎夫高喊一聲「起轎」。


小姐也成了夫人,王府的女主人。


隻是可惜小姐從前說想去四川吃兔子,要放多多的辣子。


從今以後卻要一輩子待在王府那麼個小地方了。


王府很大,但比起天地來說太小了。


我一路跟著小姐,看她拜天地,看她喝交杯酒。


看她白淨的臉上染上紅霞。


長燭本該燃一整夜,晉王卻在半途拐去了婉姨娘的院子。


小姐沒說什麼,她站起身剪了蠟燭芯。


「睡覺。」


屋子陷入黑暗,很快就傳來小姐均勻的呼吸聲。


我睡不著。


「小姐,京城人都說晉王情深。先王妃死了後多年沒有再娶,每年的祭日更是大張旗鼓地辦。」


我擔心,晉王要是不喜歡小姐怎麼辦。


小姐坐起身子,從我的角度可以看見她尖細白膩的下巴。


「他不是去了妾室房裡?」


「管不住下半身叫什麼深情,做給活人看的罷了。」


「要是真那麼好,先王妃會那麼早死?」


我怔怔看著小姐。


「芙蓉,你還看不明白嗎,晉王和錦案是一類人。」


世子……


世子對我避之不及。


「小姐,你說我這輩子還嫁得出去嗎?」


小姐嘆了口氣,「人生又不是隻有嫁人這一條路。」


「那女人的路在哪裡?」


小姐愣住了,「我也不知道。」


這世上的女人都是在男人的手底下討生活,書上都寫了,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


溫婉嫻靜,最好不過。


我倆相顧無言,最後隻有一句睡覺吧!


天還沒亮,小姐被人叫起來。


她揉著惺忪睡眼,心情很差。


小姐的起床氣特別嚴重。


可婉姨娘的丫鬟嫣兒不知道,她也不害怕小姐。


「王妃,這個點您得去給先王妃上香了。」


小姐沒理她。


「芙蓉!」


我心領神會,揪著嫣兒的胳膊把人拽出去。


「你膽子真大,敢這麼對王妃說話,你信不信我給你好看!」


嫣兒吊著眼,嗔道:「到底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這麼盛氣凌人,一點不把王府的規矩放在眼裡。你是新來的,不知道,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為先王妃上香。這可不是我們院裡說的,是王爺定下的規矩,難不成王妃是要跟王爺對著幹不成?」


她打定了搬出王爺來,小姐怎麼也要看在王爺的面上屈服。


可我家小姐從來都是個軟柿子。


話音剛落,就見小姐從房裡衝出來,柳眉倒豎,厲聲訓斥。


「芙蓉,給我打爛她的嘴!」


我得了令,立刻抡圓了胳膊,打得嫣兒吱哇亂叫,上蹿下跳。


她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睡覺!」


小姐如是說。


我也打了個哈欠,什麼毛病這麼早叫人起床。


小姐又補了一個時辰的覺。


她還沒去找婉姨娘的麻煩,婉姨娘就送上門來。


女人弱柳扶風,走三步路喘五口氣。


晉王跟個大木頭樁子似的,一路讓她靠著。


婉姨娘一見到小姐,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掉下來。


「娘娘,我好心讓嫣兒來請您,為何要指使丫鬟打罵?」


嫣兒哭哭啼啼從婉姨娘身後鑽出來,臉比早上腫的還大。


原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晉王冷著臉,毫不客氣地發問:「你是覺得給先王妃上香委屈你了?」


侯爺有三個妾,還有無數通房。


小姐什麼場面沒見過。


婉姨娘還在哭,「先王妃待我極好,我為她誦經是應該的。就算日日早起,也不覺得辛苦。」


小姐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不是正要去嗎?」


婉姨娘噎了一下,眼淚都忘了流。


小姐又說:「我做什麼還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至於你的丫鬟,她冒犯到我了,不該打?」


婉姨娘徹底說不出話了,幹脆裝起可憐。


「嫣兒跟了我十幾年,我一個手指頭都舍不得動她。今天被打成這樣,難道娘娘一點肚量都沒有嗎?」


男人就吃這一套。


隻見晉王在人群中飛快地鎖定了我。


「是哪個丫鬟打的,讓嫣兒打回去,這事就算了了。」


說話間,幾個家丁按住我的肩膀扭送到晉王面前。


男人抬起頭,盯著小姐,像是無聲的較量。


終於,他發話了。


「嫣兒,這個奴才打了你幾個巴掌,一個不少打回來。」


小姐也死死看著晉王。


「今天要是誰敢動她,我發誓明天你會看見婉姨娘的人頭端端正正擺在你的供桌上。」


「我說到做到。」


這樣的氣勢竟然把晉王嚇到了他惡狠狠看了我一眼突然抬腳踹向我的膝蓋。


我猝不及防摔了個狗啃泥,牙齒磕進嘴唇,淌了滿嘴的血。


「陸錦蘭,管好你的人。」


婉姨娘見挫了小姐的銳氣,登時心滿意足起來。


「王爺消消氣,不要氣壞了身體。娘娘不是故意的,高門貴女,哪個沒幾分脾氣?」


這意思就是小姐刁蠻任性,一點也不體諒夫君。


小姐不理他們,她拎著我的胳膊把我扶起來。


我一嘴的血,小姐也不嫌棄,用袖子一點一點擦幹淨混在一起的血與泥土。


我很感動,但我還是要勸小姐。


「我沒關系的小姐,不用管我。你不要和王爺鬧那麼僵,男人不喜歡太尖銳的女人。」


小姐說:「我管他喜歡什麼!」


我不想小姐過得不好,所以我願意為了她低頭。


第二天我主動去為先王妃誦經。


祠堂裡,王妃的牌位結了蛛網。


前面的蒲團也是灰撲撲,顯然很久沒有人祭拜了。


原來婉姨娘是說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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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燒雞,兩個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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