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到一半正上頭,夏銘又開始哭,哥哥哥哥叫個不停。
我隻好給他順毛摸頭,耐著性子啞聲哄……
十分憋屈。
但到底是年輕氣盛。
事後我手抖得連煙都夾不穩,夏銘就抽走了那隻煙,依偎在我肩頭喃喃:「哥,抽多了不好。」
我氣笑了:「特麼的,那不然抽你啊?」
夏銘耳根莫名一紅……怎料真讓他抽到了。
服氣。
10
我包養了夏銘一個月。
他會所的工作被我給辭了,區區二十萬的債務我也打算替他解決。
「大哥,您對小子是不是有點太好了啊?」
阿金捧著那麻袋美金,極度不舍地交了出去。
「你發現他哪裡可疑了?」
「這倒沒有,就是……」
「我有我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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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嘆了口氣,又遞來張照片:「好吧大哥,最近上頭讓您解決個人。」
我瞥了眼照片上金發碧眼的男人,沒接。
陸家已經兩年沒給我派任務了。
「他犯了什麼事?竟然要我出手。」
「據說是和陸先生女兒走得近,一個狐媚子,趁您最近和陸小姐鬧矛盾,就可勁勾引她……」
我挑了挑眉,「那不挺好的麼?留著,不殺。」
幫派老頭隻有陸阮一個獨女,之前老煩我。
為了躲她我說自己是同,她卻說能四愛。
真是怕她了。
「可是大哥您不動手,陸先生那邊不好交代……」
我皮笑肉不笑地踩了阿金一腳,「你到底是誰的人?」
阿金痛得面目扭曲,咽了口唾沫猛猛地點頭:「我待會就去本家回絕!……」
我這才收回腳,走出高利貸的老窩。
初冬寒風瑟瑟,枯枝旁烏鴉叫得像死前回光返照般雀躍。
這不由讓我想起十五年前。
那會兒陸老頭還不是老頭,是陸老大。
他的幫派剛剛做大做強,碰見了還是街頭混混的我。
他看我挺能打架,想拿我當繼承人培養。
為了給妹妹治病,還債……我答應了。
從此一腳邁進深淵不復還。
11
夏銘曾經問過我,我口中的親妹妹在哪兒。
我當時叼著煙,咳了兩聲,給他指了指西海岸那頭,又覺得不對,指向了窗外布滿繁星的夜空。
她不該在海底,應該在天堂。
就算看在我這麼些年,天天為她燒香祈福的份兒上。
夏銘突然說了句「對不起」。
我抖了抖煙灰,故意把抽過的半截煙塞進他的嘴裡。
「她是個很漂亮、活潑、樂觀的女孩……」
「咳!」
夏銘不會抽煙,吸了一口就眼眶泛紅,像隻憋氣的兔子。
我笑著用手掰開了他的唇,渡了口氣過去。
然後抵著他的額頭,些許倦怠地閉了閉眼。
「如果她還在,應該挺喜歡你的。她喜歡研究天文,喜歡學霸,還喜歡帥哥……剛好,你都佔上了。」
「哥,小顏她……」
夏銘頓了頓,抿唇輕聲道。
「她一定也很喜歡你,而且化作了最美的那顆星星,在天上守護你。」
……守護嗎?
不要守護我了吧。
我想這輩子,差不多就行了。
12
周五的下午,我帶著贖回的賬單,難得親自來接一次人。
可在校門口抽掉了五支煙,還不見人影。
我急得親自進去撈人。
結果抓了個他的室友顫顫巍巍地解釋,說夏銘今天下午壓根沒來上課。
打他電話,還是關機。
平日裡夏銘不會無故失聯,幹什麼事前都得跟我報個備。
我感覺不太妙,派了一堆人去找,但直到太陽落山也沒個信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底下有人開始懷疑:「大哥,這小子該不會和當年的 Clare 一樣……」
後面的話被我擦槍的動作堵了回去。
「你們都別跟著。」
我把抹布往沙發上一扔,抓起車鑰匙獨自往車庫裡走。
背著我搞小動作,誰家派來的眼線?
敢逃就別讓我抓著,否則必死無疑。
……
在島上的暗巷和廢棄車廠周圍繞了好幾圈,最後還真讓我找著了。
但……
「夏銘,你趴在地上做什麼?!」
他附近圍了一群兇神惡煞的肌肉男,個個五大三粗。
不像是叛變。
湊近看,才發現這是被打趴了。
「艹,你們要死啊?這特麼老子的……!」
我一腳踹開還想揍人的打手,條件反射抽出腰間佩槍抵在了那人腦袋上:「誰指使你們……」
「阿洲。」
話未落音,深巷裡走出個拄著拐杖穿大衣的中年男人。
陸老頭,陸青也。
叫他老頭,隻是我的個人習慣。
他睨了眼地上滿身傷痕的夏銘,用拐杖輕輕推開我的槍頭,俯身掐住我後頸湊得極近:
「我有沒有教過你,不準再養小白臉了?」
13
命令是下午違抗的,警告是晚上來的。
四周氛圍瞬間劍拔弩張。
我知道陸老頭想幹什麼——殺雞儆猴。
但地上的小孩血流得厲害,我實在沒心情和他硬剛,索性收回槍妥協:「知錯了,幹爹。」
陸青也松了手,也收回了那根可怕的拐杖。
但我扛起夏銘臨走前,他攔住路拍了拍我的戗駁領,語重心長地說:
「阿洲,你玩心重,玩玩兒可以,大鬧會所報復我其他幹兒子……也可以。但又敢對誰動真情,那就得、死。」
我抿了抿唇。
之前會所裡的那位雜總,是陸青也的另一個幹兒子……曾經強奸過我妹妹的幫兇。
我妹妹靳顏不是病死的,是自殺。
良久,我才仰頭,笑了下:「幹爹說的是。」
……
把夏銘帶回家包扎好後,他一個勁抱著我哭。
說自己今下午被綁架的驚險奇遇,一度快要死在那幫人手上……
「明天就搬過來,哥保護你,別怕了,啊。」
我拍著他背哄了好久,沒敢讓他發現,不久前才滅掉的殺心。
「說起來,今天下午那麼長時間,你……」
「哥,你真的一直在玩我嗎?」
夏銘突然抬頭抹了把眼淚,打斷我的話直愣愣盯過來:「那個老男人說,我在你眼裡隻是個死人的替身……真的嗎?」
「別胡思亂想。」
我並不想回答問題,抬手要給他順順毛。
不料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抵在床頭扣著腰欺身吻了下來……
青澀裡帶點兇狠,頗有調情的意味。
夏銘很少這麼主動。
時間長了我想喘口氣,又被他粗暴摁著,胡亂闖了一通。
直到口腔裡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意亂神迷。
夏銘才緩緩松口。
「哥,對不起……但我剛剛,有點兒生氣。」
「生氣?有什麼好氣的。」
我不喜歡被粗暴對待,因為那會勾起很多不好的回憶。
可面對吃醋的小狗,一股無名火燃成了欲火。
我笑著抬腿踹了踹他的肩膀,反問:「不過你今晚這麼氣,是要跟我做恨麼?」
夏銘緊繃的身子一頓,攥著我腳踝的手猛地緊了緊:「哥……」
14
第二天,夏銘所有的行李都被搬到了我家,實際上就是一堆破舊的二手書和幾件爛衣服。
這年頭,衣服洗得發白就算了,竟然還有帶補丁的。
我看著看著就笑了。
於是又讓阿金按照之前量好的尺寸,買了一堆衣服回來。
「大哥,你不會真拿那小子當替身了吧?讓他搬到這兒多危險啊!」
阿金放下那些盒子,一時急了眼,口不擇言。
「當年祁原背叛組織,害死了那麼多兄弟……就算大哥再喜歡他,也不應該再找個替身來膈應底下的老伙計啊!何況,他早就死無全屍了……」
這次我沒打斷他,隻是問:「阿金,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他說十一年。
十一年,是我進組織的第四年。
也是剛剛擺脫陸青也那個死變態,分出去自立門戶的第一年。
我彎腰拾起地上的盒子,又問:「跟著我的這些年,我對你怎麼樣?」
他說很好,比其他所有人都好。
「是大哥當初給了我口飯吃,替我擺脫了高利貸的深淵。」
我笑了笑,抓起茶幾上那把烏黑锃亮的手槍,抵在了他腦袋上。
「既然這麼好,你還給陸家當了十年的狗?」
阿金呆愣在原地。
作為我親自在路邊撿的二把手,他從一開始就沒被任何人懷疑過。
直到夏銘的出現。
「大哥,我沒有……」
「不需要你承認,因為我不想趕盡殺絕。」
我將那柄上等的手槍塞進他後衣領,抬起下颌挑了挑門外: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
「滾吧,永遠不要再回來。」
15
對阿金生出嫌隙,來自夏銘的提醒。
起初他在床上提及阿金可疑的行蹤,我沒當回事。
他一個高材生腦子好使,推斷種種細節……我也沒個警醒。
畢竟阿金跟了我這麼久,情況危急時刻為了保護我,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過。
所以我不懷疑他是哪家臥底,潛伏夠深。
直到他再次提起,「祁原」這個名字。
Clare。
曾經和我並肩作戰的摯友,被陸青也當做我真心喜歡上的人。
是我害死了他,是他間接害死了自己。
陸青也屢次三番想置他於死地,都被我攔下。
可最後一刻,陸青也告訴我他是臥底。
我隻遲疑了一瞬。
眼前便倏地炸開一片血花,染紅了我目之所及。
……
後來事實證明,祁原的確是警方線人。
而陸青也隻是誤打誤撞,出於對我的控制欲,栽贓祁原後發現假戲成了真。
索性讓他死無全屍,將他剁成了一塊塊地扔到警局門口挑釁。
那一刻我想一槍崩了他……可還不是時候。
我的仇,還沒報完。
16
夏銘住進來後,這屋子顯然有了些許生氣。
黑老大慣有的陰暗極簡風被他稍稍改動,成了亮堂自然風。
就連從前養了不到一周就死的植物,在他手裡也出奇般活了過來。
我勾唇誇他厲害。
他澆完水,卻突然問:「哥,那個跟在你身後,經常對我翻白眼的大叔去哪了?」
我撥葉子的動作一頓。
「你很想他?」
「我想讓他教我刀法~之前見他使過,看起來好厲害……」
夏銘說這話時眨巴著眼睛,像隻靈動的小鹿。
很難不讓人動容。
「跟我學,我比他更厲害。」
我把他拉到了地下二樓的射擊訓練場,滿牆的刀槍器械,給他看傻了眼。
「哥,你是……真厲害啊。」
他嘆為觀止,按照我指示取了一把中意的三稜刀。
在他扣著刀柄隨意舞動時,我突然抓住他亂動的手,往腰眼處帶——
「刀刺這裡最痛,哥教你……」
「哥!你別……」
夏銘被嚇得想躲,卻被我牢牢抓住:「好好學,防身自保的技巧啊。」
「可是好危險……」
「不精準點一擊斃命,下次你又想被打得滿地找牙?」
他這才安生學了起來,動作笨拙。
射擊和匕首,自衛和攻擊……我挨著教了個遍。
等夏銘練習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雖然地下室信號不太好,我還是聽到對面斷斷續續的電音——
「靳時洲,你要找、找的人……出現了。」
17
掛斷這通電話後,我從牆上取了把槍,臨走時卻被夏銘拉住。
「哥,你又要去做危險的事了?」
「松手。」
我沉下臉試圖甩開,這次卻沒能掙脫。
地下室裡空氣不流通,讓人呼吸困難。
夏銘固執拽住我:「哥,別殺人了,算我求你。有什麼苦衷也沒必要……」
「你想聽嗎?」
「什麼?」
「一定要殺掉那人的理由。」
夏銘點點頭,我也就地坐下,擱臺階上娓娓道來十七年前的事。
「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莫過於為了給妹妹治病進了陸家,當陸青也的走狗。」
靳顏有先天性心髒病。
那時陸青也一出現,醫院就很快找到了配型,催我盡快繳納手術費。
可這筆高昂的手術費,對我來說是天價。
陸青也再次找上了我。
這次我同意了,他替我給了錢還了債,先叫我去教訓了一個小混混。
我以為往後所有的「任務」都是如此,直到一次意外,陸青也用我的手……開了槍。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但不是最後一次。
他警告我,現在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那段時間我天天做噩夢,驚醒後整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