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冷的嗓音,偏偏每個字都往我腦子裡鑽。
9
沒多久,商時霽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
他悠悠回了一句:「傷口要換藥了。」
我也是嘴賤,這幾天關系緩和了些,便下意識問:「你自己行嗎?需要……幫忙嗎?」
空氣中有片刻的沉默,商時霽有些驚訝地回頭看我:「這會兒這麼有服務精神了?不錯啊。」
我真受不了他這種調侃,有些惱羞成怒:「你到底要不要幫忙!」
「行,過來吧。」商時霽仿佛是纡尊降貴般同意了我給他換藥的請求般。
「……」
我跟著商時霽第一次進了他的臥室。
其實家裡一直都留著他的房,隻是以前大多數時候緊閉著,隻有阿姨會偶爾進去清掃。
商時霽的臥室簡潔得不像話,風格也是偏灰色調,很符合我對他的印象。
他就坐在床邊解扣子。
隨著商時霽的動作,那道駭人的傷口逐漸敞於我眼前,已經結痂了,但是依舊有些觸目驚心。
而且我才發現,他後背也有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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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時霽的皮膚很白,身材管理不錯,那道傷口橫亙在他胸膛上,顯得格外刺眼。
「你會上藥嗎?」商時霽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
我的目光從他身體移開,落在他臉上,沒忍住冷哼了一聲:
「這麼簡單的事,你真當我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啊?」
他輕笑:「你不是嗎?」
「……」我不跟他一般計較。
我拿起商時霽的藥,按照他說的往傷口上塗抹,隻是室內安靜,棉籤沾上藥水落在他傷口上時,商時霽的呼吸會不由自主地重一些。
他的呼吸聲落在我耳中,存在感十足。
「有這麼疼嗎?」我嘀咕了一句,一邊給他纏新的紗布和繃帶。
商時霽並不生氣,他說:「我這個人比較怕疼,不行嗎?」
怕疼還逞強。
我想說他兩句,但轉念一想好像又沒什麼立場。
畢竟當時商時霽要是沒逞強,這刀傷就不知道會落在我身上什麼部位了。
拋開之前的一些偏見不談,商時霽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即便現在身體這個樣子,他依舊忙著工作,我時不時能看見他的手機亮起各種消息提醒。
而我,因為他的這個救命之恩,也被動成了個三好學生。
商時霽甚至還有時間隔一段時間就檢查我的成績。
難得有時間出門喘口氣,身邊的朋友半開玩笑道:「商少,你現在這算是被一個外人給拿捏住了啊。」
「他商時霽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啊,能讓你這麼聽話?」
「……」
商時霽沒給我下迷魂湯,隻是相處下來,我發現他確實和我偏見裡不太一樣。
10
商時霽很忙,我爸臨終前雖然將我託付給他照顧,但商時霽的照顧並不在我的生活起居上,他竟然真的給我做了一個培養計劃,主要是為了將我培養成商家合格的繼承人。
期末成績出來,商時霽看著我的成績單片刻,他似乎很滿意。
盡管上面的排名其實隻是在中遊。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滿意,我竟然覺得這些日子學習還有點用。
半晌,商時霽突然遞了張卡過來。
「什麼意思?」
商時霽語氣上不見波瀾:「以後用這張卡。」
我接了過來,狐疑看了眼:「誰的?」
「我的。」
「你寧願讓我花你的錢,也不願意將我的卡解凍?」我震驚看著他。
「你知道我平時消費水平嗎?」
他就像是一個家裡孩子考好了然後給予獎勵的家長一樣。
面對我的問題,他沒理會,自顧自說自己的話:
「不能買車,你未成年,別再讓我發現你在大馬路上飆車。」
「……」
我不知道商時霽這張卡的額度究竟有多少。
但他這樣氣定神闲的,根本不怕我敗家。
我不懂商時霽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但有一點顯而易見,目前他所做的事,還真的是在培養我。
過年的時候,家裡冷清得就隻有我和他。
商時霽似乎對這種狀態很習以為常,隻有我覺得不適。
去年這個時候,我父母還在身邊,他們計劃著要帶我去哪個長輩家中拜年,而我因為一心想著出去玩和他們吵了一架。
今年卻隻有我和商時霽。
和父母吵架竟然也成了奢侈。
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誰會更早到來,我的後悔和難過無人在意。
年夜飯之後,商時霽說:「這幾天我會帶你去別人家多走動,如果你有別的計劃,提前告訴我。」
我垂下眸子,倒是有不少人一早就給我發了邀約,去年還很熱衷的各種局,現在看著卻索然無味。
其實我清楚的,那些給我發邀約的人看重的並非是我,而是商氏。
不然,他們也不會一邊巴結我,一邊也對商時霽示好了。
外人眼裡,商家這麼大的產業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而我隻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商時霽比我年長,而且十幾歲時就孤身在國外生活,城府也比我深得多。
怎麼看,我都不像是他的對手。
商時霽近來都應酬到深夜,他醉醺醺地從外面回來。
我站在樓梯上,目光掃過他的臉,以及有些凌亂的步伐。
「還不睡?」他也看見我了,不知意識清不清醒。
我走下樓梯,給商時霽倒了杯熱水,他接過:「果然是長大了,會關心人了。」
「……」
商時霽喝了水,又慢條斯理地脫去身上的外套,他身姿挺拔,動作看著也賞心悅目。
隻是臉頰因為醉酒而顯得有些緋紅,眼神也並不完全清明。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室內的暖氣確實有些太充足了。
11
商時霽脫下外套後,我看向他的目光猛然一頓,他那修長的脖頸上,竟然有抹淡淡的紅色唇印。
「看什麼?」他問我。
我不覺冷笑了聲:「我說商總最近怎麼總是三更半夜才舍得回來,原來是外面有人勾住了你的褲腰帶啊。」
商時霽:「?」
他沒當一回事:「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指了一下他的脖子:「都親這麼激烈了,你幹脆在外面留宿不就是了,還回來幹什麼?」
商時霽伸手抹了一下脖子,看到掌心一抹紅,有些意外,但隨即又了然。
「今晚應酬結束走出來時不小心和人撞了一下,應該是蹭上人家口紅了。」
我也不知道這會兒為什麼那股逆反勁兒又上來了:「對對對,全世界那麼大,就你們倆撞上了。」
商時霽:「……」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我,嘴角微微上揚:
「商晏川,大半夜發什麼病?退一萬步,我這個年紀了談個戀愛是很正常的事,將你陰陽怪氣那股勁兒給我收回去。」
我不說話了,這個角度下我需要仰視商時霽,他整個人的壓迫感像我襲來,隻是這種感覺和幾個月前不太一樣,我對他沒那麼多厭惡的情緒作祟了。
「……哦。」我不情不願回了一句。
商時霽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聽話,也就沒和我計較。
他一邊往樓上走,一邊道:「你 18 歲生日快到了,想怎麼辦?我目前計劃是辦個宴會,你有想邀請的人可以給我一份名單。」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商時霽對我的生日記得那麼清楚。
「你怎麼知道……」我話沒說完,又閉上了嘴。
我的生日又不是什麼秘密,他有心的話,問一下別人就知道了。
商時霽卻已經從前半句話悟到了我的意思,他轉身,盯著我似笑非笑:「商晏川,你想問我怎麼知道你生日的?」
我還沒回答,他便接著道:「你每年生日我都會寄禮物回來,怎麼,從來沒拆開過?」
「?」
他在說什麼?
「你胡說……」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以商家的地位和人脈,我每年生日收到的禮物自然是不少的。
長大些後,我也不是誰送的東西都放在心上的,每年都有一部分禮物送來之後直接被放在我的雜物間裡。
阿姨會在禮盒上標好時間和贈送人的名字,在角落裡落灰是大多數禮物的命運。
商時霽將我臉上的錯愕盡收眼底,笑了聲:「照這麼說,我今年要不省點事,幹脆不準備了?」
他不生氣,也不意外自己這些年來送來的禮物的命運,但就是這麼平淡的語氣,還是讓我生出一股心虛來。
商時霽上樓後,我猛然跑去我那個存放各種生日禮物的房內。
即便已經夜深,我還是在眾多的禮物中翻找了好久,從小到大的那些禮物並不少,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標著「商時霽」的架子。
得益於阿姨的收納能力,她們會將同一個人送來的東西按照時間順序擺放起來。
我看見最上面的那個盒子上標著的日期,那一年我 5 歲。
商時霽似乎真在我從前的生命裡留下過痕跡,隻是我並不在意,也沒有記住他。
打開,裡面是一個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格外幼稚的玩偶,有一張卡片,是當時商時霽的字跡,還不像現在這般剛勁有力,帶著青澀,寫著【小川,生日快樂】。
那個玩偶是我幾歲時最喜歡的動畫角色。
6 歲的盒子裡,是一雙小球鞋。
7 歲的盒子裡,是一輛哪怕現在看來也很酷的樂高汽車,但有些褪色了。
……
我一直拆著這些被遺忘的禮物,等到了上初中後,有個禮盒裡裝著一部相機。
相機裡有不少照片,都是商時霽拍下的風景和人,我在裡面找到了兩張他和朋友的合照。
二十出頭的商時霽比現在看著要陽光得多,對比了他和他的外國朋友,我甚至感覺他有點亞洲人的腼腆。
看到那個盒子裡的明信片,上面有商時霽當年寫的生日寄語。
那年我初出牛犢不怕虎般想要獨自出去環遊世界,被我爸媽制裁了,沒成功,不知商時霽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他說讓我先看看這些照片,等自己再長大些,就可以親眼去看看世界。
去年商時霽也給我寄了禮物,隻是那個盒子裡沒有隻言片語。
不知道為什麼,拆完所有禮物,看到商時霽在明信片上寫的話,我總有種這些年來,有人陪著我一起長大般。
很奇妙,又帶著點酸澀的滋味。
我形容不出來,覺得胸腔熱流湧動。
12
我的成人禮辦得很盛大。
商時霽說這是我父母去世後,商家的第一件大事,要隆重舉辦。
就因為我成年了。
宴席上來了很多有頭有臉的人,他們樂呵呵看著我,說著各種好聽的話,甚至張口誇我和商時霽這對叔侄感情好。
盡管他們心知肚明自己在胡說八道。
商時霽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打著領帶,臉上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很斯文敗類的模樣,不少年輕男女偷偷盯著他,討論他。Ṱùₑ
我被允許喝酒。
商時霽說等我考了駕照之後就將車庫的鑰匙還給我。
宴席上不少人向我敬酒,有女孩邀請我跳舞,我成了一個香饽饽。
等到最後,賓客散盡,我喝得有點不會走路了。
佣人們打掃著現場,商時霽將我扶上樓,他好笑地看著我。
「怎麼將自己喝成這樣?」
我腦子不是很靈光,聽見他說話,也隻是仰頭盯著他的臉看,商時霽的嘴巴一張一合的。
半晌,我終於想起正事:「商時霽,我的……生日禮物呢?」
他聞言,看著我又笑了聲:「商大少爺什麼時候也稀罕我送的東西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就要你……送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手裡被塞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車鑰匙。
「你想要的那輛車,鎖車庫裡了,駕照到手你再去驗收吧。」
「商晏川,生日快樂。」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樣,那種喜悅的滋味慢慢蔓延。
「現在不能去看嗎?」我問他。
商時霽說:「你看車鑰匙就夠了。」
「……」
我覺得我病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落在商時霽身上。
哪怕他隻是端著酒杯在人群中和別人談笑風生,離我很遠,我也會下意識用餘光去搜尋他的身影。
商時霽的眼睛、鼻子、嘴唇包括喉結,甚至在我腦海裡有了具象的畫面,時不時浮現。
再往下,他身材管理極其自律,有腹肌也有胸肌,束縛在襯衣之下的腰,好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