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一條消息來自六個小時前。

 

我打字回道。

 

「不好，沈辭，在你眼裡，遊戲和陸染都比我重要，我本就無足輕重，分了豈不是更好？」

 

我點擊同意蕭祈的好友申請。

 

就這麼幾秒的時間，沈辭的消息回了過來。

 

「夏竹，陸染和我說，你這在用分手威脅我和她散隊。」

 

「我也和你明說了，比賽我是一定要參加的，分手就分手！你別後悔就行。」

 

不想聽他的廢話，我直接在聊天界面顯示輸入中時把他好友刪掉。

 

Advertisement

一下子，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來到蕭祈的世界，他的角色人物繞在我周圍，上下打量著我。

 

我頗為不好意思。

 

「我不怎麼常玩，等級很低。」

 

「沒事，你是不是不打精煉本啊？不打的話確實難提升等級。」

 

精煉本相比於其他副本的 boss，傷害會更高，血量也更厚。

 

精煉本隻能等級差不多的人才能組隊一起打。

 

我技術不好，沈辭也不願開小號陪我練號，自然沒怎麼打過。

 

我誠實回道。

 

「對我來說有點難打。」

 

「嗨，這有什麼，我開個小號帶你唄，等級提到 20 級就可以解鎖服裝了，你不想換身衣服穿穿？」

 

腦海中一閃而過陸染和沈辭白色配套情侶長袍。

 

我抿了抿嘴，回道。

 

「好。」

 

12.

 

和蕭祈打遊戲是開心的。

 

裝備配置錯誤，他會耐心地教我每種裝備的屬性和耐用度。

 

帶我打 boss，他會適當地讓出空間叫我上手，生怕我站在角落太過無聊。

 

他會帶我跑圖，去看每一個我不曾探索過的風景。

 

一來二去，我倆逐漸熟絡。

 

星期五下午最後一節課，本來約好和蕭祈一起吃飯的。

 

可偏偏碰見了沈辭。

 

他在我們這棟教學樓踩點。

 

本想偷偷從另一個出口溜走，無奈他眼尖，見我要跑，匆忙逆過人群拉住了我。

 

「夏竹！」

 

他神情緊張，SS地握住我的手腕，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想和你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我試圖甩開他拽著的手，幾番掙扎無果，我無語地望向他。

 

「有屁快放，我還有約。」

 

沈辭頓了頓，他苦笑道。

 

「你真要和我分手？不是威脅？」

 

我嗤笑一聲。

 

算算時間，我已經有一周沒聯系沈辭了。

 

一周的時間，豬都能反應過來，他還傻傻地相信著陸染騙他的鬼話。

 

「還不夠明顯嗎？陸染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是她的狗嗎？」

 

沈辭迎著我的視線。

 

他似乎想從我冷漠的眼神中尋找一絲端倪。

 

可終歸是失望的。

 

我對他，從他在醫務室帶走陸染的那刻起，就再也提不起任何感覺。

 

我眼看著沈辭的眼神慢慢黯淡，逐漸染上慌張。

 

他手足無措地想要抱我，卻被我後退拉開距離。

 

「夏竹，別分手好不好？我保證，隻要比賽一結束，我立馬切斷和陸染的所有聯系。」

 

狗嘴裡吐不出象Y。

 

現在一聽到他說起比賽和陸染，我都要 ptsd 了，險些一巴掌扇他臉上。

 

正愁怎麼脫身，蕭祈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不好意思，你就是夏竹口中那個渣男前任吧？麻煩讓讓，求復合得排隊，夏竹還要和我去吃飯呢。」

 

蕭祈插到我和沈辭中間，將我們隔開。

 

他盯著沈辭握我的那隻手，微微蹙眉。

 

「你是誰？有什麼資格插手我和我女朋友的事？」

 

沈辭臉色難看極了，他憋著口氣，握在我手腕的手慢慢地收緊。

 

力道打得我受不住，我下意識嘶了一聲。

 

想抽回，可沈辭又抓得太緊。

 

「你管我是誰，先松開你的髒手，沒看見夏竹難受嗎？」

 

沈辭的目光落在我發紅的手腕上，他沉默著松開手，說了句抱歉後，又把手背著別到身後。

 

像個做錯事卻不知道怎麼辦的小孩。

 

蕭祈不動聲色地往右站了點，整個人完全擋住我的視線。

 

他轉過身，面帶笑意地摸摸我的頭。

 

「走吧走吧，我都快餓S了，要不是主動來找你，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跟著蕭祈沒走幾步，我聽見身後的沈辭在叫我。

 

「夏竹……」

 

聲音絲毫不見方才的針鋒相對，低啞的哀求反倒多了些破碎感。

 

我沒有回頭。

 

沈辭又不S心地繼續叫我，他說。

 

「我不和陸染組隊了，我也不比賽了，我馬上把她刪掉，保證她不會出現，你能，能回頭看看我嗎？」

 

我仍舊沒有回頭。

 

13.

 

沈辭眼睜睜地看著夏竹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在他視野能見的範圍。

 

他的胸口像堵著塊大石頭似的，壓著他，讓他喘不過氣。

 

夏竹好像不是開玩笑，她似乎不愛我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沈辭心裡就慌得不行。

 

他甩了甩頭，把可笑的想法從腦海驅逐。

 

他安慰自己。

 

夏竹這次肯定是太生氣了，隻要多哄哄，一定會原諒他的。

 

都怪陸染。

 

是啊，都怪陸染，要不是她打著比賽的名頭在紀念日的時候逼他出去，夏竹就不會跟他提分手。

 

沈辭拿出手機，憤慨地刪掉陸染的聯系方式。

 

他扇了自己兩巴掌，似乎又想到什麼，著急忙慌地跑回寢室，把陸染的遊戲好友也刪了。

 

做完一切，沈辭安心地松了口氣。

 

電腦旁邊的置物架上，放置著一個打坐冥想的泥娃娃。

 

沈辭把泥娃娃拿下，放在桌上。

 

他戳了戳泥娃娃胖乎乎的臉龐。

 

忽然想起，這是夏竹在景德鎮旅遊時給他帶回來的禮物。

 

她親手捏的，以他的照片為靈感。

 

這還是沈辭第一次仔細觀摩泥娃娃的臉。

 

想到夏竹送禮物時別扭又傲嬌的模樣，沈辭不禁輕笑出聲。

 

他把泥娃娃放回原處，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切，一點也不像。」

 

下次，也送她一個我捏的泥娃娃吧，

 

沈辭心想。

 

他創建了個小號，偷偷申請了夏竹的公會，並通過公會的渠道向夏竹發送了好友申請。

 

之前夏竹一直吵著讓他拿小號幫她打副本，他沒當回事，如果現在反省改正的話，夏竹是不是，也能原諒他那麼一點了？

 

蕭祈打遊戲還挺厲害的。

 

短短兩周，就把我從 10 級的小菜雞帶到了 20 級。

 

臨近期末考試，我倆都很少上線了，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圖書館。

 

偶爾上線，公會裡新加的那個小萌新總會纏著叫我一起打遊戲。

 

他像是全天二十四小時候著般，隻要一上線必能看見他的身影。

 

但我自己都隻是個小菜雞，根本帶不動人，所以每次都會叫蕭祈來幫忙。

 

小萌新好像不太待見蕭祈，蕭祈一來，他的話就變得額外的少。

 

還真是，萌新不知大佬好。

 

期末考試前一天，陸染把我堵在宿舍門口。

 

我下樓丟垃圾，本想直接忽視略過她。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和陸染擦肩的瞬間，她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人體下意識地防護，我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的時候，就直接扇了回去。

 

陸染捂著臉，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學姐，你看不慣我可以，你為什麼要逼學長退出比賽，你知道這對他來說多重要嗎？」

 

我無語道。

 

「他退不退關我屁事，你應該直接去找他，而不是在這假惺惺的道德綁架我。」

 

臉上火辣辣地疼，陸染打得還挺重，一想到被她透氣，氣不打一處，我又往她右臉扇了一巴掌，主打一個對稱。

 

「趕緊給我滾，馬上要考試，別來煩我，你當真以為我是軟柿子好欺負啊？」

 

14.

 

我和陸染在寢室樓下對峙的視頻在學校表白牆火了。

 

一群人在下面蹲著吃瓜。

 

陸染借著熱度火速發了一條澄清帖。

 

大概講的是我強人所難，逼迫沈辭退出 forest 區級大賽，導致戰隊分崩離析。

 

蕭祈也火速發來消息。

 

「這個S綠茶，真惡心，要不要我幫你去罵她？」

 

我安撫好蕭祈的情緒，編輯好反駁文案，剛要發出，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我接起，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夏竹……我幫你去解釋，你不用擔心，好好準備明天考試就行。」

 

明明才兩周未見，但我和他之間卻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曾經深愛過的人，在我心底再也驚不起漣漪。

 

「不用，沈辭，我會自己解決。」

 

掛斷電話，我把澄清文案和證據打包發在了陸染的帖子下方。

 

其中包括遊戲裡她對我的挑釁，以及被她刪掉的那張照片。

 

插足別人感情被證實，陸染就算光速刪除帖子也沒用，表白牆裡一大堆人追著她的賬號去罵她。

 

時不時還有人玩梗。

 

「學姐，我這樣做，你不會誤會吧。」

 

陸染這下徹底在學校出名，路過的狗見她，都要衝她叫兩聲。

 

我安心地考完所有科目。

 

寒假將至，訂票準備回家時，沈辭換了個號碼給我發來了條短信。

 

「夏竹，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沒理會，和蕭祈和舍友一一道別後，獨自提著行李坐上了高鐵。

 

除夕那夜，沈辭同他父母端著餃子來我家拜年。

 

兩家父母其實並不知道我們在一起過，我無比慶幸當時沈辭提出把戀愛的事先瞞著，不然我還真不好收場。

 

兩家父母在客廳聊得正歡。

 

我躲進廚房削水果，沈辭也跟著偷偷溜了進來。

 

「對不起。」

 

沈辭低著頭，碎蓋遮擋住他的眼睛。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整個人都是蔫蔫的。

 

「夏竹，對不起。」

 

他又重復了一遍。

 

我沉默著，手上動作不減，蘋果被我切成一塊塊的小瓣。

 

把切好的蘋果放入果盤，我嘆了口氣，釋懷道。

 

「沒關系，你不用太自責。」

 

這一句話似乎擊中了沈辭的淚點。

 

沈辭捂著臉，低聲抽泣起來。

 

他哽咽著問道。

 

「夏竹，你明明之前那麼喜歡我，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我，為什麼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為什麼連一次機會都不願給我？」

 

我平靜地看著他，無奈聳聳肩。

 

「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的，你在路燈下朝我招手的時候，紀念日你離開的時候，是你為了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把我拋下了。」

 

「失望是慢慢積載的, 沈辭, 你知道嗎？我和你分手, 也不全是因為陸染, 當我站在窗邊懷著期待，問出那句你喜歡我嗎時, 你下意識地沉默比十個陸染更讓我覺得心寒。」

 

沈辭抽泣的聲音漸漸變小。

 

他抹掉眼角殘餘的眼淚，對我揚起一個不太好看的苦笑。

 

「我喜歡你，夏竹。」

 

「雖然有點晚, 但這是我遲來的回答。」

 

他說著說著, 又開始變得哽咽。

 

「我以前, 是挺混蛋的, 仗著你的喜歡，肆意地踐踏你的真心，其實那會兒，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直到你的離開, 我變得慌亂多疑, 總會看著你送的禮物發呆, 我一直以為遊戲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可自從分手後, 我連打遊戲都提不起精神。我不得不面對, 夏竹，你在我的生命裡，已經比任何事物都重要了。」

 

「嗯，振作點。」

 

我端著果盤路過他身邊，還不忘鼓勵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沒準你隻是不習慣沒有我的存在，就像戒斷反應一樣, 時間久了, 自然就好了。」

 

恍惚間, 我好像看到了從前那個即便摔倒，仍舊會跌跌撞撞奔向沈辭的自己。

 

「畢竟，我朝你走了一百零一步，才換來了你的一次回頭。」

 

15.

 

送走沈辭他們一家, 我窩在房間登錄上了遊戲。

 

小萌新已經很久沒有上線了，倒是蕭祈, 放假沒事幹, 天天蹲點打遊戲。

 

一上線, 他就給我發來組隊邀請。

 

進入他的世界, 我先去他的菜莊偷了好幾株靈藥。

 

相處這麼多天, 我早把他真心朋友了。

 

打開麥克風, 我向他吐槽了沈辭來我家的事。

 

蕭祈安靜地聽著我瞎嘮叨，時不時還輕笑幾聲，證明自己在認真聽。

 

時間剛好來到凌晨 12 點，爆竹聲響徹整個天空。

 

我呆呆地望著窗外絢麗的煙花，一時間都忘了說話。

 

蕭祈就在這時, 逆著喧囂的爆破聲，對我說。

 

「夏竹，並不是隻有你在傻傻地向前跑，但還好，你回頭了。」

 

爆破聲太大, 我有些聽不清，對著電腦大喊了一聲。

 

「啊？你說什麼？」

 

蕭祈加大了聲音。

 

「我說，夏竹！新年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