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進修申請能不能通過,我都要先搬出去。
也不知道孟奚擇回家說了什麼。
許慄親自來找我了。
她笑意盈盈坐在對面,小半張臉縮在毛茸茸的白圍巾裡。俏皮和成熟在她身上混合,沉澱成一種獨特的氣質。
「說來我和奚擇是青梅竹馬,小時候玩過家家,都是他扮演丈夫,我扮演妻子。」許慄歪了歪頭,「我們在一起五年,畢業時他要回家鄉,我不願意,我們就分了手,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等我。
「我以為他還會再等等的,沒想到就草率地結了婚。」
她仔細地盯著我,似乎是想看到難過狼狽,抑或是不甘。
隻可惜,我內心毫無波瀾,面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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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
許慄轉了轉手腕上漂亮的翡翠镯子,又笑眯眯地說: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啦。希望你和奚擇,不要因為我鬧矛盾。
「父母偏心家裡人難免正常,孟爸媽看著我長大,偏心我理所應當。
「哦,不過你是孤兒,可能不太理解被偏愛的感覺。
「嗯……但你放心,我已經和孟爸媽說過了,他們會多關心你的。你也不用耍小性子,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沒什麼意義。
「爸媽身體也不好,你鬧脾氣事小,把爸媽氣出病來事大。因為你,二老好幾天吃不下飯呢。」
我慢條斯理地收拾病歷,開口道:
「你一口一個爸媽,奚擇,孤兒,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我都知道。
「孟奚擇父母不吃飯,是因為沒人給他們做符合口味的飯。你這個所謂的女兒,怎麼不盡孝心呢?
「別說他們吃不吃飯,就算他們S了,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許慄一愣,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你們不就是想逼我離婚嗎?孟奚擇爸媽不就是想讓你當兒媳嗎?我……」
話沒說完,被推門聲打斷。
孟父孟母從外面走進,臉色陰沉。
我嘆了口氣。
第一次見家長時。
他們也這樣陰著臉。
嫌棄外面買的飯不健康。
嫌棄我做的飯不合心意。
他們不會出聲責罵。
而是沉沉地嘆一口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吃完飯我主動洗碗,想要表現得好一點。
眼淚啪嗒啪嗒滴進洗碗池裡。
當時我隻惶恐,自己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好。
現在想來。
哪有見家長,讓兒媳做飯和洗碗的呢?
分明是表達不滿罷了。
10
許慄連忙迎上去,笑意盈盈:「孟爸,孟媽,您二老別生氣。孤兒缺少家教,說話沒什麼素質……」
我忽然覺得疲憊。
我實在不想和兩位老人爭吵。
孟父的拐杖用力砸了幾下地板:「胡鬧!誰讓你叫她孤兒的!」
我心裡詫異。
沒想到他們居然會責怪許慄。
許慄愣在當場。
她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爸,我說的是事實啊……」
孟父嘆了口氣:「你也別叫爸媽了,芸芸說得對,不合適,你就叫叔叔阿姨吧。」
孟母上前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冷漠避開。
她一愣,柔聲說:
「芸芸,你大概是誤會了,你是我們的兒媳,我們沒有想讓你和奚擇離婚的意思。
「慄慄父母和我們關系好,去世時曾拜託我們多多關照。
「以前兩個孩子可能互相喜歡,但那都是過去了。誰還沒有個過去呢?眼下你和奚擇好好過日子才是正道啊。」
孟父沉聲道:「芸芸,我們是真把你當女兒看的。
「你看,我們過年時還為你準備了禮物。」
孟母連忙應聲「:是呀,翡翠镯子,特別漂亮,很襯你。」
她低頭在包裡翻找:「欸?我記得放進來了啊。」
過年前幫忙打掃時,我在茶幾抽屜裡,意外發現了一個禮盒。
我以為那是給我的禮物。
結果就在剛剛,禮盒裡的翡翠镯子,出現在許慄的手腕上。
我嘆了口氣:
「是許慄手腕上的那個嗎?」
許慄怔住,眼底有淚光閃爍:「孟媽,這個不是給我的嗎?」
孟母愣住,猶豫了幾秒。
許慄苦笑:「是我自作聰明了,對不起,我這就還給你們。」
她作勢要脫下手腕上的镯子。
孟母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一秒。
兩秒。
三秒。
孟母出聲阻止:「我老了記性不好。
「芸芸,給你的翡翠镯子落在家裡了。
「我改天給你。」
關鍵時候,她還是偏心了。
意料之中。
我淡淡道:「不必了,我不喜歡,阿姨還是直接給我錢吧。」
說完,我沒再停留。
徑直離開。
11
接下來幾天我都住在醫院。
孟奚擇也和同事換了班。
無人看診時,他就會來康復科,幫我做一些瑣事。
去食堂時,就會默默跟在身後。
記錄我每天都吃什麼。
來的次數多了。
奶奶也記住他了,悄悄拉住我的袖子:「這小伙子是誰啊?」
孟奚擇正在疊被子。
聞言放輕了動作。
我淡淡道:「不認識。」
孟奚擇的手頓了頓,隨後又若無其事,拿起掃帚打掃屋子。
中介效率很高,找到了不錯的房子。
早晨時,陽光會鋪滿整個房間,滿室透亮。
落日時,朝霞滿天,結束一天的工作後,可以愜意休息。
我很滿意,當場交了定金。
搬家公司速度很快。
收拾新家時,接到裝修師傅的電話。
我才想起。
原本今天,是要給家裡安裝防滑護欄的。
廁所瓷磚湿滑,我鋪了防滑墊。
但兩位老人年紀大,容易摔,再安護欄加一層B險。
「不好意思師傅,不安了,定金不用退了。」
我以前經常給二老買各種東西。
補品,年貨,小型家電。
想了想,我找到孟奚擇,準備把離婚協議給他。
順便回一趟家,把我買的那些東西都拿走。
孟奚擇科室的門沒關嚴。
裡面有人影晃動。
我以為是患者,打算等患者走後進去時。
熟悉的聲音響起:「奚擇,我的手被刀劃破了,好疼。」
孟奚擇聲線平淡:
「我這裡沒有創口貼,你可以去藥店買。
「有什麼事嗎?我還要工作。」
許慄跺跺腳,不滿道:
「奚擇,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給爸媽做飯切傷的,你怎麼都不關心我。」
我敲敲門,禮貌打斷。
孟奚擇看到我,眼睛一亮:「芸芸,你來啦,你……」
我瞥了一眼許慄,好心勸道:
「孟奚擇,你最好別讓許慄繼續住在叔叔阿姨家。」
許慄炸了:「你什麼意思?」
孟父患有支氣管哮喘,這個病,聞不得刺激性味道。
偏偏許慄喜歡噴丁香味香水。
行走的刺激源。
但我沒有過多解釋。
孟奚擇作為外科醫生,應當有基本醫學常識。
但他好像錯會了我的意思。
他叫來安保把許慄帶走。
「芸芸,你別生氣,我和爸媽早就讓她搬出去了。隻不過她一直在找房子,等找到了立即搬走。」
我隻覺得好笑。
「我為什麼要生氣呢?孟奚擇,我們都要離婚了。」
說著,我把離婚協議放在桌子上。
孟奚擇的臉「唰」地白了。
他沒低頭看那幾張薄薄的紙,生硬地轉移話題:
「芸芸,爸媽一直想讓你回去吃頓飯,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就當是補上那天的除夕年夜飯了。」
我答應了他。
反正也要回去拿東西的。
「芸芸,原來你在這兒啊!恭喜你!你的進修申請通過啦!」
主任開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這幾年來的辛苦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院方特意給你增加的名額!
「等元宵節一過就啟程,你可以著手準備了。」
這段時間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
「謝謝姐……」
「什麼進修?」
孟奚擇快步走到我面前,臉色茫然:「什麼進修?我怎麼不知道?」
「和你有什麼關系?」
我繞開他,挽住主任的胳膊:「姐你今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好好好,今天必須狠狠宰你一頓!」
12
不出所料,孟父因刺激性香水,哮喘急性發作。
進醫院折騰了一遭。
一段時間不見,兩位老人都蒼老了許多。
孟母坐在椅子上嘆氣。
孟父躺在床上,口鼻上戴著氧氣面罩。平時端起的架子都融化在滿鬢的白發中。
我忽然就想起,孟父第一次發病時的情景。
病發突然,他摔倒在地,呼吸困難,嘴唇發绀。
盡管及時撥打了救護電話,但我還是慌了神。
達到醫院,送進急診室後。
我才發覺,自己慌得沒有穿鞋。
接近零度的天氣裡,腳又青又紫,沒有知覺。
索性救治及時。
二老對我的態度也緩和下來,不再嚴厲和冷漠。
孟父孟母拉著我的手,改口叫了芸芸。
那時恰逢孟奚擇在國外訪學,趕回來已是五天後。
我沒怎麼吃飯和休息,短短五天,眼底青黑,瘦得颧骨突出。
他一身涼氣,紅著眼睛把我抱在懷裡,鄭重地說了謝謝。
我一周沒有洗澡,頭發凌亂油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什麼啊,他們也是我的爸媽啊。」
那時的我,滿心覺得一切都值得。
如今,已物是人非。
兩位老人許是也想起來這段過往。
沉沉地嘆了口氣:
「芸芸,是我們的錯啊。我們對不住你。
「你和奚擇離婚的事,我們也都知道。
「回頭我們勸勸他。」
「最好快點,我趕時間。」
13
知道我快離開這座城市後。
孟父病情還沒穩定,不聽醫生的勸告,強行出院。
為了補上那晚的年夜飯。
我倚著門框。
看著三人在廚房忙碌。
照顧兩年,我都不知道二老其實會做飯。
也對,畢竟有個好使喚的兒媳。
想吃什麼,動動嘴皮子,就能吃到。
誰又會費心費力自己做飯呢?
趁他們做飯的空隙。
我打包了遺留在這裡的東西。
沒什麼大件物品。
但收拾完後。
整個房子顯得莫名空曠,少了人氣。
忽然有人敲門。
三人還在廚房,似乎沒聽見。
於是我起身,去開了門。
對方自稱是來看房的。
孟奚擇聽見動靜,從廚房走到客廳。
陪那人轉了轉,又仔細回答了房齡,房屋產權和小區情況等問題。
我心裡疑惑。
這是要賣房嗎?
那人似乎不太滿意。
「怎麼和第一次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感覺少了點什麼。」
孟奚擇看著客廳角落裡的包裹。
顫了顫眼皮,主動解釋道:
「我打聽了一下進修的事。
「我提交了辭職申請,想要和你去一座城市。
「爸媽也同意了,打算也搬到你所在的城市,售房消息也發布了,剛剛那個人就是看房的。」
我突然覺得生氣。
我壓抑住怒氣,一字一句:
「孟奚擇,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先前我對你們掏心掏肺,你們從不稀罕。
「我累了,失望了,好不容易要擺脫你們了,你們卻又像甩不掉的牛皮癣,還要來糾纏和消耗我。
「你們不就是想著,等有朝一日我心軟,繼續當免費保姆伺候你們嗎?
「別做夢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們了。」
孟奚擇攥住我的手腕,神情慌亂:
「不,不是,芸芸,我們沒有這麼想。
「我們是真的想要彌補你。」
我冷笑:「真心想要彌補的話,就給我錢。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孟母聽到動靜,出來打圓場:
「先不說那些,我們先吃團圓飯,好不好?」
菜很豐盛。
擺在最中間的,是一條清蒸魚。
孟母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我碗裡:「芸芸,快嘗嘗味道怎麼樣?」
在三人期待的眼神裡。
我嘗了一小口。
然後嘆了口氣。
隻是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臉色沉沉,一言不發。
這是我第一次見家長時,他們的反應。
現在,還給他們。
孟母神情慌亂。
「是不合口味嗎?鹹了淡了?
「要不再嘗嘗其他的?」
我搖搖頭。
沒再管他們的反應。
撥打了收廢品的聯系方式。
把那堆打包好的東西拖走。
收廢品的叔很驚訝:「這些東西蠻好的咧,就直接賣啦?」
我笑笑:「是,用不上了, 與其留著,不如賣掉。」
三人沉默著看著我,目光哀戚。
14
孟奚擇遲遲沒有籤字。
我著手收集材料,為離婚訴訟做準備。
我並不想走到這步。
但不代表我會一直妥協。
沒過幾天, 孟父哮喘病二次發作。
這次是因為灰塵刺激。
過去我每周打掃房間和更換床單,用湿布擦拭家具表面, 避免灰塵揚起。
這次發作比往常更為嚴重。
支氣管哮喘要吃兩類藥物。
一類是平時吃的控制藥物, 一類是急性發作時吃的緩解藥物。
孟父在發作時, 誤食了控制藥物。
我過往在藥盒包裝上, 會貼上明顯的標籤,注明藥物名稱、使用方法和使用場景。
大概是先前的氣霧劑用完了。
又重新買了新的。
但貼標籤的我已經不在了。
和我說這些時,孟奚擇面色疲憊,眼下黑青。
「所以,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打開飯盒,飯香四溢。
米粒軟糯,瘦肉鮮嫩,蔬菜清新。
「你是想要我去照顧他嗎?
「你覺得可能嗎?」
孟奚擇垂下眼眸:「我隻是想說一句……對不起。」
「哦, 然後呢?」
「爸想見你一面,你……」
「沒空。」
孟奚擇眼裡露出乞求:「就一面,好不好?爸他真的很想你……」
我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頓:
「我說了, 沒空。
「等去民政局把離婚證辦了, 我就有空了。」
15
準備去法院提交訴訟材料那天。
孟母在家上廁所時摔倒了。
老人骨質疏松,經不起這麼一摔,成了髋部骨折。
之前沒能安裝的防滑欄。
變成一顆子彈。
射中二老的眉心。
孟奚擇再次來找我。
說二老希望見我一面。
這次, 他帶來了籤好字的離婚協議。
並且修改了部分條例,大部分財產劃分歸我,作為補償。
孟奚擇苦笑:
「他們現在身體不行,我得留下來照顧他們。也不會再去打擾你了。
「許慄聽說後趕緊跑了,生怕爸媽讓她照顧。」
他垂下眼睫:
「媽摔得很重, 髋部骨折S亡率比較高,目前採取保守治療。
「你能……來看看他們嗎?」
我仔細想了想,這大概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也算做個了斷吧。
16
孟奚擇陪著我來到病房。
孟母正臥床休息,眉頭緊皺。
孟父坐在床邊, 不停的喘息和咳嗽。
「找我有什麼事嗎?」
孟母睜開眼睛, 哆嗦著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玉镯子。
翡翠手镯光澤明亮、顏色鮮豔, 而玉镯質地細膩,溫潤柔和。
顯然後者更適合我。
這一次, 孟母是用心選擇的。
「芸芸, 你拿著吧,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你是個好孩子, 之前是我們對不住你。」
孟母直不起身, 隻能用力伸直胳膊,朝著我的方向。
孟父也開口勸道:「這镯子比之前那個貴。也更適合你。媽跑了很多家店。你拿著吧。」
幾雙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
好像都在期待我接過。
隻要我接過。
他們就能安心。
我伸手接過來。
孟奚擇松了口氣,二老舒展眉頭, 真心實意地笑了。
那是我期待了很久的笑容。
像是一家人的笑容。
但是, 我已經不需要了。
下一秒。
我松開了手。
玉镯砸在地上,碎成兩塊。
一室靜謐。
笑容僵住,轉成哀戚的目光。
我沒有多停留, 轉身走出病房。
這麼久來,我一直渴望得到別人的愛。
現在也明白了,用討好換來的愛是假的。
即使沒有父母的愛。
我也能活得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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