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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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憑借著犧牲親女的大義在聖上面前好一番賣慘,順利出仕,獲得清名與實實在在的好處,如今更是入內閣,官拜次輔。


嘴上愛女的他卻從未花力氣尋一尋他生S不明的女兒。


 


畢竟要是女兒還活著,他的「犧牲」不就大打折扣?


 


安葬好裴姨,從村裡出發時,我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衣服,一路風餐露宿、擔驚受怕,吃過無數的閉門羹,聽遍刺耳的譏諷,被罵想攀高枝想瘋了。


 


到了府城,我已然是個小乞丐,再次被拒,以為自己要繼續往都城走了。


 


可即使到了都城,我一介孤女去叩門,真的能敲開崔家的大門嗎?


 


茫然之際,我碰見蕭璟在府城巡視。他意外看到被拒之門外的我,耐心聽了我的遭遇,查看過我的信物,便痛快地要送我入京。


 


器宇軒昂、尊貴非凡的公子語氣真誠萬分,襯得我這個孤女像是什麼重要人物一般。


 


「孤幼時便聽說過崔姑娘的事跡,平城之亂的功臣都已得過封賞與撫恤,崔姑娘還活著真是太好了,這些年怕是很辛苦,以後不會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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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我這種活在虛情假意之中的人,那一刻也忍不住眼眶發澀。


 


送我入都城的路上,他讓出最好的馬車,給我最好的待遇。


 


摸清他是個軟柿子,我蠢蠢欲動起來,逐漸放肆。


 


「你還沒問過我的名字,我叫崔之淮。」


 


他誇我:「好名字,有山有水。」


 


我忍不住噎他:


 


「好嗎?我小時候被丟在淮水那塊,所以裴姨給我取名之淮。」


 


他連忙拱手:


 


「孤不知前因,多有冒犯,望崔姑娘莫要傷心,此番回京,以後的日子便都是好山好水。」


 


貴為太子,他卻抱拳道歉,態度誠懇。


 


見他如此,我有些發笑:「騙你的。」


 


我明明長在東南丘陵之地。


 


他絲毫不惱,隻略微松了一口氣,也像模像樣地介紹起自己:


 


「孤名為璟,是母後給我起的,望我如玉般溫潤光彩。」


 


這一路上,仿佛是想要讓我更高興些,他對都城的美食與美景侃侃而談。


 


也為了撫平我的惴惴不安,吩咐侍女教我世家禮儀。


 


很奇怪,這世上與我休戚相關的人,都不覺得虧欠我,個個嫌我多餘。


 


蕭璟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旁觀者,卻覺得對我愧疚,總想補償我。


 


和太子一同歸家,崔家隻能捏著鼻子,歡歡喜喜地迎回大難不S的二小姐。


 


蕭璟甚至前去面聖為我討來封賞,讓我這個鄉巴佬在交際中不至於太受輕視。


 


我理應謝謝他的,上一世沒等我找機會報答他,他便S了。


 


甚至這個老好人是欣然赴S,自裁而亡。


 


這輩子蕭璟得給我好好活著,我的皇後之位還得指望他努力呢。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幫了我這種小人,那就別怪我賴上他。


 


7


 


我開始給蕭璟寫信,送我回府與他分別之時,他應允過:


 


「初回京都,若有什麼拿不準的、受了委屈的,可以差人送信去城南的萬卷書肆,說不定我能幫你想想辦法。」


 


上一世,我不想麻煩他。


 


如今我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往上寫。


 


【蕭璟,日來寒威愈烈,伏維福恙躬無。


 


【母親頭風犯了,我熬了幾個日夜,做出的抹額卻從未見她戴過。我在家中頗遭忽視,也遠遠不如堂姐招父母喜歡。


 


【縱使理解,但仍倍感失落。不知你是否有辦法呢?】


 


他認真回復:


 


【父母緣分,實難強求。相比其他人,你已經少了兩人關愛,更需自愛。


 


【孤初見之淮,便被你的堅定勇敢打動。你以一介女子之身,獨行遠涉,九拒不悔。孤認為比起其他人的虛無縹緲的愛,之淮足以做自己的靠山。】


 


我攥著回信,為這遲來的慰藉而發怔。


 


如今我對這堆瑣事已是全然不在意,提它隻是博取蕭璟的憐惜之心。


 


但我為從前那個小姑娘感到可惜,她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如果是上一世有人能告訴我這些,想必那些難過與苦楚定然會單薄許多吧。


 


得到蕭璟情真意切的回復後,我更頻繁地去信,他一一回應。


 


我問派人去自己長大的地方種茶葉是否可行,他大力支持,問我可需銀錢和人手支持。


 


我說覺得城東的鋪子會漲,他誇我慧眼如炬,也跟著我買了一些,並贈送我好幾家,作為我為他指點迷津的報酬。


 


……


 


我欣然接受他的幫助,以此增加我們之間的羈絆。


 


畢竟對男子來說,越是對一個女子花心思,她就會越特別。


 


蕭璟啊,你說你這麼好騙,不騙你騙誰呢。


 


算算日子,另一個愣頭青也快到都城了。


 


8


 


鋪子裡最近有些不安生,地痞流氓們總在周圍轉悠,惹得顧客們退避三舍。


 


我巡視鋪子出來時,為首的混混眯起眼睛看著我,調笑道:


 


「小娘子不好好在家待著,出來拋頭露面,整條街的鋪子數你這個主家最上心,我可沒瞧見其他小娘子這麼經常來看店。」


 


他一旁的小嘍啰一臉奸笑:


 


「窮人乍富,是這種做派。」


 


我本不欲搭理,這種人也就隻敢耍耍嘴皮子。


 


但一道身影從旁邊小巷子衝出來,幾拳幾腿便把他們打得人仰馬翻。


 


「你們再滿口胡言,我見一次打一次!」


 


此人一身短打,生得極高,身板挺直,眉眼鋒利。


 


事情解決,他想悄然離去。


 


我叫住他:


 


「裴青,跟了我好幾日,終於肯出來了,我們聊聊吧。」


 


裴青與我算是青梅竹馬。


 


他是個孤兒,從小便力氣大,吃得多。


 


裴姨繡活好,我們家在村裡算得上富庶,常常接濟他,他便改姓了裴。


 


裴姨病重前他去走鏢,半年未歸,我們以為他S在外邊,為此狠狠哭過一場。


 


現在這個傻大個頗為拘謹地站在我面前,真是白費我的眼淚了。


 


酒樓雅間裡,我點了桌豐盛的菜餚,看著裴青狼吞虎咽。


 


吃完後,他眼睛很亮,很是雀躍:


 


「阿淮,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邊說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包得裡一層外一層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面是枚成色一般的夜明珠。


 


9


 


「上趟鏢走得太久,本來到地方了,胡商說如果我敢送他去塞外,他就額外給我一顆夜明珠,我想你平素最喜歡些亮晶晶的東西,咬咬牙就去了。


 


「等我回來,村裡人說你被劉志那孫子強娶,偷跑著去都城尋親。你放心,我已經打斷那孫子一條腿,替你報了仇。


 


「村裡說你還安排人回鄉種茶樹,給村裡人發了許多錢,他們都感謝你呢。」


 


我接過夜明珠,放在桌子上,並沒收起,眼睛裡已經有湿意。


 


裴青見狀很是慌亂,忙著從懷裡掏出鼓鼓囊囊的荷包。


 


「你是不是受委屈了,我攢下不少銀子的,你要是在這裡過得不高興,我帶你走。」


 


我取下頭上那根鑲嵌紅寶石的金簪,語氣輕飄飄但十分傷人:


 


「你一無權勢,二無錢財,憑什麼帶我走呢?那袋錢甚至買不起這根簪子。」


 


他並未氣餒,目光灼灼:


 


「小時候說好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阿淮你若喜歡這些,我定會努力去掙,你相信我。」


 


他確實說得不錯,上一世在我的奚落之下,他轉身投入軍營,從一個小兵扶搖直上,萬軍之中取敵首級,擊退了匈奴,受封骠騎大將軍。


 


此時此刻,比上一世更為尖酸刻薄的話從我口中吐露:


 


「你還是不夠懂我,我這個人最愛的就是權勢。


 


「你孑然一身,一無所有,拿什麼來愛我,用你這條賤命嗎?


 


「我不想等,與其陪你一起吃苦,我寧願找一個已經身居高位的。」


 


裴青有點像從前村裡那條受傷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


 


「那我隻當個侍衛,留在你身邊保護你可以嗎?」


 


我把夜明珠從桌上掃落,明珠墜地發出「砰」的一聲。


 


「裴青,你都沒有尊嚴的嗎?」


 


他終歸是走了。


 


我不敢賭,據說那場與匈奴的大戰裴青至關重要,對於他的人生軌跡,我不敢動分毫。


 


拾起滾落到屋角的夜明珠,我眼睛酸脹得厲害,又要為他費些眼淚了。


 


10


 


我讓侍女將一隻薄胎陶瓷花瓶直接裝到木箱裡:


 


「找個小廝送到京都商行行首吳家,就說是崔家二姑娘給吳老爺的心意。」


 


侍女面露猶豫,還是開口:


 


「這花瓶胚子薄,這般送過去怕是會碎,不如我再包兩層?」


 


「不必,就這麼送。」


 


不出三日,我就收到了吳家的回禮,是一隻更名貴的陶瓷粉彩薄胎鏤空花瓶。


 


我叫來遞東西的小廝:


 


「吳家來送東西的時候可有說什麼?」


 


小廝轉了轉眼珠子:


 


「沒特地說什麼,隻是闲聊說了嘴他家三少爺吳峻近來身體不適,去江南尋醫,短時間內都不再管都城的生意。」


 


「那把這花瓶擺到城東的鋪子裡,當裝飾吧。」


 


從這天起,鋪子門口的地痞流氓就銷聲匿跡了。


 


上一世,我與那幫混混鬥智鬥勇許久,和他們背後的吳三少爺也諸多糾纏,暗地裡吃了不少虧。


 


這個吳三少爺作為首富之子,愛慕堂姐,頻頻找我麻煩。


 


這一世,我直接送一堆碎瓷片給吳老爺這個老油條手上。


 


收到一份這樣的禮,他自然會仔細查查哪裡得罪於我。


 


我是高官之女,與太子私交甚篤,販售的茶葉為達官貴人所追捧,買入的城東鋪面也大漲。


 


士農工商,層級分明,商人最不願意無端惹上是非。


 


他兒子多得是,才不想為了小輩之間那點愛恨情仇惹上麻煩事,果斷把三兒子送走。


 


這世上許多事都像亂成一團的繡線,若花時間細細去解,便落了下乘。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直接丟了換新線便好。


 


堂姐於我是這樣,父母於我也不過如此,更別提這個不知所謂的吳三少爺。


 


11


 


皇後舉辦的賞花宴上,我尋了一處幽靜的涼亭,在此地等蕭璟。


 


前些日子,宮裡流出皇上要給幾位皇子指婚的消息。


 


堂姐和四皇子蕭屹早已眉來眼去許久,我也想嫁給蕭璟,但崔家斷然無法出兩個皇子妃。


 


蕭璟獨自一人步履匆匆地到了。


 


「你信中說找我有要事相商,是否碰見什麼麻煩?」


 


我直視他的眼睛,不顧男女大防地拉住他的袖口,語出驚人:


 


「我想嫁與你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耳根唰得一下紅了,但面上努力保持鎮定。


 


「你知道的,我處境並不如外面看著好,父皇並不喜我,更偏向四弟。嫁給我不是什麼好事,我也沒打算娶妻。」


 


嘴上這麼說著,卻沒舍得把袖口從我手中扯出來。


 


我得寸進尺地握住他指節分明的手。


 


「我不怕,我就是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他愈發猶豫起來:


 


「但父皇近來對我態度愈發差,他若屬意四弟,我並不願意爭,同我在一起,這八成是條S路。」


 


「於是你上輩子,聖上駕崩時,下旨讓四皇子登基,叫你自我了斷,你便乖乖引刀自刭?」


 


他慌張地一把捂住我的嘴: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拂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問:


 


「你上輩子是一S了之,全了你的父子之情、君臣之義、兄弟情誼,但你可知蕭屹登基後,立馬屠你舅父滿門,不過一年就找理由賜S你母後?」


 


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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