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從小被阿朱教養,與我一丁點親昵也沒有。大概阿朱沒少同她說我的壞話,那孩子看我不像親生母親,更似是仇人。


時間久了,我也疲累了,不再奢求她能與我有什麼親情。


 


這一世雖然還沒來得及與她多有接觸,可,終究是我腹中誕下的骨血。


 


我平添許多苦悶,隻得告求皇兄,派了許多人手到處尋找孩子行跡。


 


婆母尋了我這個錯處,更是在院子裡衝著我臥房的方向罵。


 


從白日罵到天黑,口幹舌燥了,偷偷走近臥房探查我臉色,才赫然發現,原本堆滿寶物首飾的臥房,空得像遭了賊。


 


前一晚,我就帶著翡兒,卷了所有嫁妝財務,搬離了驸馬府,回到曾經的公主府。


 


自小照顧我的嬤嬤早回去打理了一番,公主府仍如同我未出嫁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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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知源腿傷稍愈,又來公主府門前求我。


 


他原本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當年科舉殿試時,讓偷看的我一見鍾情。婉拒父皇為我精心挑選的將軍夫婿,下嫁給了隻是探花郎的他。


 


隻是今日再看,他瘦削了大半,肩窄得衣服都快掛不住了,狼狽地拄著拐杖。如今他手上政務全被架空,上朝時免不了被指指點點,精神看著也不如從前了。


 


「錦瑟,求你原諒我好嗎?」他啞著嗓子,「我會寫下誓約書,阿朱誕下的庶子永遠不能繼承爵位,隻當做外室子來養。」


 


「我們成婚十年,錦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我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的涼椅上,斜睨著他:「這就是你的誠意?一個庶子,你以為我會在意嗎?」


 


「左右不過是你趙家的家務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聞言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仰頭與我對視: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孩子姓秦,雖然不是你親生,也是你的孩子!」


 


「姓秦?你倒是想的美,」我嗤笑,搖了搖團扇,「姓秦的孩子隻有翡兒和阿蘿,你的外室子有什麼資格跟皇姓?」


 


趙知源似乎一直沒想明白,自己入贅的事皇室,孩子跟著我姓秦是在沾皇室的光。這些年我為他的仕途默默付出,讓他順遂得以為是憑著自己的能力爬上三品官位。


 


「你的意思是,要和離了?」


 


我點頭。


 


趙知源終於撥開自己偽裝的謙卑,氣急敗壞道:「你不想想自己的名聲?一個和離帶著七歲孩子的女人,就算是公主又怎樣,還有誰會要你?!」


 


「就算你自己無所謂,你不考慮翡兒嗎?母家這樣的醜事,哪家敢跟她提親?!」


 


「還有阿蘿!若不是你不負責任,沒親自照顧孩子,她怎麼會失蹤?!」


 


他疾言厲色,扯著嗓門大喊,似乎想讓府裡的翡兒聽個清楚。


 


自己是多麼為親生女兒考量,而我這個母親有多自私、多不負責。


 


「你真的很可笑,趙知源。」我站起身,將扇子向趙知源,「被阿朱勾引、偽造玉印娶她做妾的是你,害翡兒處於這樣混亂家庭的也是你。」


 


「你給我下藥、強迫我的時候,有想過翡兒的未來嗎?是我威逼利誘你和阿朱苟且,和她胎珠暗結的嗎?」我厲聲質問,逼得他慘白著臉後退幾步。


 


「難道、難道就因為你是公主,我就不能納妾生子嗎?」他梗著脖子狡辯,「成親十年無子,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趙知源,你還不明白嗎?作為驸馬,納妾生子,需要公主首肯。我是離家養病,不是S了!」


 


我轉身進府,讓小廝把他趕走。


 


「下次再來公主府打擾,另一條腿也給你打斷。」


 


8


 


趙知源灰溜溜回去後,婆母又來找我。


 


說是想孫女了,鬧著要進府。


 


這次我沒有出面,翡兒主動請求,自己去門口處理。


 


翡兒同我回公主府後,著實變了許多。我從宮中請了正經的教引嬤嬤和教書女官,她學得很認真,成長得也極快。


 


不出一個月便蛻變成另一幅樣子,自信從容,腦子也因讀了許多書而清醒了許多。對於驸馬府那三人的虛偽面目,徹底看了個清楚。


 


婆母見翡兒出來相迎,先是一喜,隨後也被她端莊微笑的樣子驚住了。


 


還沒來得及套近乎,翡兒先發制人:「奶奶不必再來了,隻讓父親等著和離書送到驸馬府便是了。」


 


「與其花時間來叨擾,不如回去收拾物件,尋個別院落腳才是正經事。」


 


「什麼別院落腳?」婆母急了,「他是你生父!你個不孝的東西!」


 


翡兒淡笑,「奶奶說笑了,和離後父親就不是驸馬了,有何顏面繼續住在驸馬府呢?」


 


「那你妹妹阿蘿呢?你不想想她,若是哪天找了回來,發現父母和離,又該如何自處?」婆母苦口婆心。


 


「阿蘿年幼,我做姐姐的會親自教她,什麼是黑白對錯,孰是孰非。」


 


婆母還想說些什麼,被翡兒抬手招來小廝強行送客。


 


「奶奶不必多言了,父親對母親施暴那夜,我親眼目睹。這樣冷血薄情的父親,我寧願沒有過。」


 


最後來公主府的,是落了胎的阿朱。


 


她小腹已然平坦,臉色很差,形容枯槁。


 


一見我,她便謙卑跪下,恭恭謹謹磕了個頭:「殿下,是阿朱錯了。孩子我一碗紅花送走,請公主原諒阿朱吧。」


 


我一言不發盯著她。


 


她說原諒阿朱,而不是原諒趙知源。她已然做出自己的抉擇了。


 


阿朱五歲進宮,幾乎是同我一起長大的。與其說是婢女,我更將她當做姐妹一般。毫不誇張的說,她吃穿用度,都是半個公主的標準。更不用說我得到進貢珍品,都要分給她一份。


 


她很漂亮,一雙上揚的狐狸眼,皮膚白.皙,一雙手更是如蔥白般纖細好看。


 


在我面前她永遠是謙卑、懂事的,大概是她偽裝的很好,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她背刺。


 


她不愛趙知源,她隻是想頂替我。


 


前一世我臨S才知道,她是前朝遺孤。這麼多年她一直嫉恨我,恨我地位高貴、恨我眾星捧月、恨我什麼都不知道、恨我對她好。


 


連太子那杯毒酒,都是經了她的手作下的局。可笑我離京前,還把女兒珍而重之地交託給她,讓她幫我照料府中事務。


 


9


 


阿朱今日斷臂求生,親生孩子都能舍棄,焉知不是包藏更大的禍心?


 


我但凡前世有她的算計,也不至於S得那樣慘。


 


「怎麼,你不為趙知源求情?」我笑,「你如今是他的妾室,不是我的侍女。」


 


阿朱仰起慘白的臉蛋,「殿下,阿朱承蒙公主抬愛多年,生是您的人,S是您的鬼。生生世世要忠心侍奉您的!」


 


「收聲吧,這樣的忠心,我可要不起。」我冷冷說道,「你的籍契我都已交給趙知源了,和離後他可以順理成章抬你做正室。」


 


「頂替我,成為名正言順的女主人。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阿朱咬緊後槽牙,抿了抿唇,「阿朱從未想頂替您,阿朱隻是,一時豬油蒙了心...」


 


「阿朱。是不是一時糊塗,你自己清楚。」


 


阿朱瞬間青了臉色,她從我的語氣抿出不一樣的意味,開始猜測我到底知道了她多少事。一時間不敢繼續接話了。


 


「你有苦楚,我也不願計較之前的事了。」我擺擺手,「但我也無法再接受你在身邊。」


 


「可惜,你白白舍了個孩子。不過這個孩子,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吧。」


 


阿朱淚如雨下,不住用衣袖擦拭淚水。


 


我冷笑:「別演了,這是公主府。你抬眼看看這些,看著你我一起長大的嬤嬤們,誰會同情你做的蠢事?」


 


「別白白浪費時間了,趙知源是個蠢的,你花點心思足以拴住他,過好接下來的日子。」


 


我招來兩個侍女,半扶半抬著把她送回驸馬府。


 


一起送回去的,還有皇兄親筆的和離書。


 


鬧騰了幾個月,我和趙知源這場荒唐的婚姻,終於和離。


 


趙知源在籤下和離書的第二天,從三品官貶為五品官,被御林軍強行趕出驸馬府,他所謂的田產、城郊莊子,全是我嫁給他帶去的產業。


 


他帶著老母親住了半個月客棧,終於熬不住買了間胡同裡的小院子,僱了個灑掃嬤嬤伺候,勉強靠著為官的份利支撐生活。


 


而阿朱,在回驸馬府的那天夜裡,就卷了府裡的所有現銀和自己的籍契,逃之夭夭了。


 


10


 


前世毒S我後,趙知源得到了我所有嫁妝。


 


雖然沒馬上把阿朱抬為正室,他們倒確實過了好些年的好日子。


 


他倆的庶子姓趙,成了嫡子。孩子成年後,繼承爵位,驸馬府更名為趙府。


 


而我秦錦瑟的存在,無聲無息的被抹S掉。


 


翡兒和阿蘿的日子卻沒那麼好過了,我S後她在府中愈發不受待見,阿朱也懶得裝什麼溫柔小娘,日日對她們刻薄挑剔。


 


翡兒的婚事更加波折,雖然沾了皇姓的光,親舅舅是當朝皇上。但皇兄記恨著我生前被翡兒冷言冷語責難過,對這個親侄女不聞不問,久而久之也沒人把她當皇親國戚看待。


 


直到年近三十,趙知源為了自己的仕途,將她嫁給一個對自己有助益的富商做了填房。即使那個富商年近半百,家中還有十幾個小妾,最大的兒子比翡兒還年長幾歲。


 


翡兒在富商家沒活過幾年,因為年輕被小妾們欺負,因為生不出孩子被婆家刁難,不到三十歲就病入膏肓。


 


她病S前,手裡緊緊攥著我親手給她繡的帕子,淚流滿面。


 


她說,「娘,是我對不起你。自作孽。」


 


她曾被蒙蔽算計著,盲目地成為了SS我的幫兇。所以她最恨的,還是自己。


 


和離後,我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我的嫁妝本就豐厚,在山中三年我也沒闲著,做了許多買賣賺錢。


 


加之「賢德公主」的名號和皇兄明目張膽的寵愛。


 


翡兒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相親牽線的媒帖居然都送到了我這裡。


 


皇嫂打趣:「我們錦瑟年輕貌美,富得流油,哪家世子高攀上也是積了福的。」


 


我笑笑,沒接茬。


 


11


 


次年正月十五,鎮遠將軍宋淮生回朝。


 


他同我算是半個青梅竹馬,他是前鎮國將軍的兒子,鎮國將軍戰S沙場時他才兩歲。不多日,母親也病逝追隨夫君而去。


 


父皇憐憫他年幼喪父喪母,也為了拉攏軍部勢力,將他接入宮裡,從小養在母後身側。


 


宋淮生慣是寡言少語的性子,每日隻顧著讀兵書和練劍舞槍。非要認真的計算來,他同我接觸的時日也並不多。


 


說起來,當年父皇想為我賜婚,選擇的良婿就是宋淮生。


 


可我當時年幼,並不喜歡這根冷硬的木頭樁子,非要嫁給空有溫潤皮囊的趙知源。我成婚後第二年,宋淮生為鎮守邊疆、驅逐外敵,自請去邊疆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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