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業的第六個月，你因為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

 

走投無路之下，你第一次主動撥打了那個，看一眼都會令你感到恐懼的號碼。

 

「嘟……嘟……」

 

電話很快接通了。

 

沒等對面出聲，你低著頭，顫顫巍巍地說：

 

「喂……您好，請問……您可以收留我一段時間嗎？」

 

1

 

對面沒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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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電話兩邊安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你誤以為他是不願意，心裡一急，忙推銷自己道：

 

「我……我不會麻煩您很久的，等我找到新的住處就馬上搬出去，而……而且我能幫您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我……我吃的也很少，用的東西也很少……」

 

說著說著，你的聲音就弱了下來。

 

說真的，要不是兜裡實在一分錢也沒有，你也不會去打這個電話，隻是在你找到下一份工作前，你可能要維持這種狀態很長一段時間，你實在不想去睡橋洞，於是隻能抱著一點點微弱的希望……

 

現在你覺得自己在強人所難，不會有人願意收留一個累贅的，哪怕他是一個騷擾你很久的變態。

 

「……抱歉……打擾了……」

 

「到旁邊公交站臺坐下，我來接你。」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倒是意外地很和諧。

 

峰回路轉。

 

你本來都有些沮喪地準備掛了電話的，卻突然聽到對面說來接你，心髒一下從谷底躍到了山峰。

 

「謝謝……謝謝您！」

 

你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隻能顛三倒四地重復著一遍又一遍道謝的話，以表達你的感激。

 

對面似乎傳來一聲輕笑。

 

磁性的低音炮混著通話的電流進入耳朵，酥得發麻。

 

你不禁有些臉熱。

 

……

 

掛了電話後，你捂著燙燙的臉，暈暈乎乎地在公交站臺的座椅上坐下了。

 

原來那位……先生人那麼好，你想你之前肯定是錯怪他了，這樣好的一個人，對你做的那些事一定是有原因的。

 

聲音也很好聽……

 

想到這個，你忽然有些懊惱之前因為害怕，把他打來的電話一律不管地全部掛掉了。

 

2

 

懷著又是期待又是感激，還有什麼別的亂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復雜心情，你等到了他的車——實際上你並沒有等多久，他來得很快。

 

打開車門走下來的身影，比你足足高了兩個腦袋，靠近你，幫忙提起行李時落下的陰影，能輕易覆蓋住你整個人，密不透風。

 

你被聲音蠱惑的大腦突然就清醒了，醍醐灌頂般意識到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你馬上，就要去一個強壯的、陌生的男人家裡——尤其是這個男人還一直在騷擾你。

 

後知後覺的膽怯湧了上來，你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不過男人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笑話。

 

餓狼會把到嘴邊的兔子放跑嗎？

 

他幾乎是半強制半溫柔地把你哄上了車，直到車鎖落下，事情已成定局。

 

而你在他的低音炮攻勢下早已潰不成軍，還傻乎乎覺得人溫文爾雅，應該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

 

坐在車裡，你顯得有些扭捏不安。

 

鼻尖嗅到的氣味很清新，沒有那些讓人頭暈的劣質香水味和煙味，真皮座椅的副駕很柔軟，明明是在行駛過程中也平穩得不像話——一切的一切都高級得與你格格不入。

 

你不自覺揪住了自己的 T 恤一角，掩在發白牛仔褲下的纖細雙腿纏絞在一起向後縮。

 

你偷偷覷了旁邊的男人一眼：

 

自從車啟動後，他就沒有再說話，隻專心開車，但存在感強的完全忽視不了。

 

你的視線掃過他起伏分明的側臉，順著明顯卻不誇張的肌肉線條，到握住方向盤骨節分明的手上，那雙手有些蒼白，但看起來很有力，包裹住方向盤，手背青筋微微暴起。

 

不知道為什麼，你莫名咽了口口水。

 

男人忽然動了動。

 

你立即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瞬間縮回了視線，身體坐得板板正正，手搭在腿上，乖巧至極。

 

原來是碰到紅燈了，男人停車調整了一下坐姿。

 

他沒有發現你的偷看。

 

你松了口氣——雖然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一件普通的事弄得那麼一驚一乍。

 

「那……那個……」

 

趁著紅燈，你想找個話題，好讓氛圍不那麼沉默尷尬。

 

可當那雙深邃的眸子轉過來注視你時，你瞬間卡了殼。

 

「我……您……我……」

 

「沒事，你想說什麼可以慢慢來。」

 

低低的聲音帶著安撫的意味，你心裡的緊張不知不覺就被撫平了。

 

「先生，我還不知道您叫什麼？」

 

「……你可以叫我周奕。」

 

周奕？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一絲淡淡的靈光從你腦中劃過，可惜你並沒有抓住。

 

「好的周先生，謝謝您。」

 

男人抿了抿唇，眼裡浮現出一抹類似失望的神色。

 

其實他更想要你叫他老公，但現在才剛剛開始。

 

他不能太著急，會把你嚇跑的。

 

3

 

遲鈍如你並沒有感受到男人細微的情緒，還在努力組織著語言想自己該繼續說些什麼。

 

紅燈時間到了，前面的車開始慢騰騰挪動，周奕也轉過頭去發車。

 

「周先生，您人真好，我會報答您的。」

 

生怕等下打擾到他開車，你趕緊憋出一句。

 

「沒關系的。」

 

周奕輕描淡寫，表現得很是善解人意。

 

他越是這樣，你心裡就越是感激。

 

你甚至覺得之前那些騷擾都是誤會，一定是有人拿了他的號碼來惡作劇。

 

畢竟，這樣好的一個人，長得又帥又有錢，有什麼理由來騷擾你這個普普通通的窮光蛋呢？

 

你完全忽略了，他對你不合理的了如指掌和一些表現不正常的地方，一廂情願地相信了自己杜撰出來的理由。

 

你甚至信誓旦旦地發誓自己一定要報答這份萍水相逢的善意。

 

他回復完你之後，車內又恢復了安靜。

 

你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也沒有再繼續搭話，所幸現在這種尷尬已經緩解了許多——至少你沒那麼尷尬了。

 

思緒亂飛中，車停下了。

 

原來已經到了啊。

 

你恍惚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要解開安全帶下車。

 

周奕忽然傾身湊近你。

 

男人身上特有的荷爾蒙氣息頓時將你整個人籠罩其中，你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度。

 

太……太近了！

 

你鼻尖都要戳上他的鎖骨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你忙不迭把頭偏向一邊，避開了直接觸碰，卻也將白皙修長的脖頸和紅透了的小巧耳朵徹底暴露了出來。

 

真是在挑戰他的忍耐力啊。

 

男人呼吸一窒，下颌繃緊，眼裡的侵略性幾乎就要藏不住……

 

「咔嚓」是安全帶解開的聲音。

 

隨後周奕便從他那邊下了車。

 

原來是要幫你解安全帶。

 

你長長呼出一口氣，為自己剛剛升起的不好的猜測感到慚愧。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自我反省著呢，車門就被拉開了。

 

「白小姐，我家到了。」

 

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傾，曬人的陽光被遮了個徹底。

 

周奕還非常紳士地用手擋在了車門頂處，防止你下車時撞到。

 

「謝謝。」

 

你十分感激地仰起頭，衝他抿出一個笑，轉眼又瞥到那人手裡提著的，自己的那個小破爛行李箱。

 

二者簡直不像在一個圖層。

 

羞窘突然就衝破大腦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自己來吧周先生，太麻煩你了！」

 

行動快於想法，你邊說著邊伸出手準備從他手裡提過行李箱。

 

兩隻手接觸的一瞬間，男人把行李箱換到了另一隻手。

 

這樣，你伸過去的手就剛好搭在了他的手上。

 

巧合得有點像你在故意吃豆腐。

 

你慌忙拿開，擺著手連連後退幾步。

 

「對不起周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紅暈一路從臉頰漫到頸部，看著可口極了。

 

「沒關系的。」

 

男人聲音裡帶著溫柔的笑意，調侃般補上一句，

 

「就算是故意的也沒關系。」

 

「！！！」

 

你感覺自己整個人要冒蒸汽了，嗫嗫喏喏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頭幾乎要埋到地底。

 

自然而然也就注意不到，男人眼中濃鬱黏稠的骯髒欲望，如有實質般包裹在你身上。

 

快了……就快了……

 

你馬上就要到他的地盤裡了。

 

再忍忍……

 

4

 

周奕提著你的行李箱，將你領到了一間很大的臥房。

 

雖然你已經為這棟公寓的裝修驚嘆了一路，但在看到自己即將入住的房間時，還是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無他，實在是豪華得太不像樣了。

 

你從來沒見過那麼寬敞漂亮的房間，陽光可以很好地從落地窗透進來，牆上有一整面衣櫃，地毯踩上去茸茸的、軟軟的，裡面還配備了浴室和衛生間……

 

總之以你貧瘠的詞匯，完全描繪不出來這種感覺。

 

你覺得這不應該是你要住的房間，作為一個被收留的，白吃白住的「小流浪漢」，你應該住一間普通的小破房間，也許好一點的話能和之前租的那個差不多，但萬萬不該是這種……

 

「周……周先生。」

 

你有些猶疑地拉住了男人的衣角，戰戰兢兢道：

 

「我隻需要住那種……小的客房就好了……這個房間……」

 

周奕轉過頭看向你，唇畔忍不住泛起一絲笑。

 

他拉過你的手握住，安撫似的道：

 

「沒事的白小姐，安心住下就好了。」

 

炙熱的暖意從大掌傳導至你手上，你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就平靜了幾分。

 

周先生人真是太好了。

 

你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來報答他。

 

這樣想著，仰頭看人的眸子裡不免溢出些盛不住的感激，星星似的閃呀閃。

 

但是……你還有什麼能用來報答的呢……

 

5

 

對上你的視線，男人的手不自覺握緊了下，隨即又意識到什麼般克制地放開。

 

「你先……收拾，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做！」

 

欸！

 

在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轉身出門了，背影頗帶了些逃竄的狼狽。

 

隻剩你懵逼地站在那裡，思考剛剛發生了什麼，自己是不是哪裡讓周先生覺得不舒服了。

 

過了兩秒，門突然又被打開——

 

「等會兒飯做好了我來叫你。」

 

他說完這句話就又走了，你都沒來得及拉住。

 

其實你是想要拒絕的，但無奈手藝不允許，要是自己吃自己做的也就算了，左右不過嚼嚼咽下去的事，但周先生應該吃不慣吧……

 

還是不要恩將仇報了。

 

這種想法在你吃下第一口菜時得到了肯定。

 

所以說，周先生這樣完美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騷擾人的變態嘛。

 

看著他系著圍裙洗碗的完美背影，你又聯想到了之前對他的誤會，愧疚如潮水般湧來，和感激匯在一起。

 

你想報答他的心情迫切到了頂峰。

 

6

 

你換上周奕為你準備的睡衣，悄悄摸進了他的房間。

 

浴室裡水聲淅淅瀝瀝的，聽得你有些臉熱。

 

——尤其是想到自己來的目的。

 

你本想坐在床邊等待，但那水聲在你耳邊逐漸放大，燥得你心裡發慌，於是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床鋪裡，被子隔絕了一點外面的聲音，可你心跳的聲音卻是愈發遮不住了。

 

「咚咚、咚咚……」

 

水聲似乎停了，隻剩下心跳。

 

「吱——呀——」

 

是周先生在開門。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慢慢靠近。

 

然後，停住。

 

你也不由自主隨之屏住了呼吸。

 

一隻手搭上被角，然後輕輕拉開。

 

那人立體俊美的面容暴露在你眼前，不過頭頂的燈光有些晃眼，你眯著眸子沁出了一點淚花，模模糊糊看不清人神色。

 

男人一時沒有動作。

 

你心中忐忑著，捏住被沿，聲若蚊蠅：

 

「周先生，我……」

 

他止住了你的話。

 

一根手指抵在粉嫩的唇瓣上，壓下了所有未盡之語。

 

「你不用這樣。」

 

他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