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良久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他硬撐著在那兒站著。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明顯，又或者是宋嘉槐真的堅持不下了，他明顯地失望下來。

他真沒見過我如此冷漠的模樣，宋嘉槐連忙打開房門衝了出去，身後像有猛獸般在追。

 

顧妄安提著甜點回來的時候，我正躺著玩手機。

 

「看樣子應該也沒大問題。」

 

我才不聽他言語當中的揶揄，接過他手中的袋子，我驚訝，不由得脫口而出詢問。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家的蛋糕。」

 

主要是距離這裡最近的那家店鋪，開車也要二十分鍾才能到。

 

Advertisement

顧妄安讓我少問多吃。

 

醫生拿著檢查結果來找我的時候，但是一臉著急的人也是他。

 

靳靳有些無語。

 

「你幹嘛這麼著急？」

 

13

 

過年我獨自回了家。

 

原來一個人也不錯。

 

我不需要等待任何人。

 

回去我媽開門見我時，還不忘往我身後多看幾眼。

 

我知道她在等誰。

 

吃飯的時候一向鬧騰的弟弟也問宋嘉槐為什麼沒跟我一起回來啊，他還等著宋嘉槐帶他去放鞭炮去買零食。

 

他早就把宋嘉槐當做了自己的姐夫。

 

我放下碗，異常嚴肅地低頭看他，耐心跟他糾正他的稱呼：「不來了，以後都不來了。」

 

我認真的態度把弟弟唬住了。

 

我媽問我真分了啊，我說不然還有假。

 

隻聽她嘆息一口，說是可惜沒這個命有這樣的女婿。

 

隻不過宋嘉槐媽媽最近身體不太好，讓我還是去看望一下。

 

我微愣，又有幾分擔心。

 

宋嘉槐是單親家庭，當年他父親嫌棄他的耳疾而離家出走，是他媽媽辛苦地把他拉扯大，因此身體也落下很多病根。

 

我晚上提著些禮物去看她的時候，她才從床上起來。

 

平日隻有一個人的房子，現在看起來特別冷清，宋嘉槐應該還沒有回來。

 

原本我和宋嘉槐約定好，等今年結束就考慮把他媽媽帶去大城市好好檢查一番的，隻不過也沒想到有這樣的變故。

 

她大概也知道我是來真的。

 

「寧寧，真不要嘉槐啦？」

 

她認真又惋惜地質問我，眼底看上去竟還有淚，在回憶起以往時，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溫柔。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時，臉上還有微笑。

 

「院子裡的孩子，我隻瞧見你是真心喜歡和嘉槐一起玩的。他小的時候因為耳朵又自卑，隻有你有耐心。」

 

「別人都說嘉槐比你優秀，比你有出息，在我看來，嘉槐多虧碰見了你。」

 

我握住水杯的手不由得顫抖。

 

「所以不和嘉槐在一起也沒關系的，孩子，你自己要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宋嘉槐媽媽又咳了兩聲。

 

她從衣櫃翻出一套嶄新的毛衣給我，慢慢地講，很早就開始幫我織了。

 

目光打量我的身形，又滿意地點頭：「寧寧跟以前一樣，阿姨身體不好，下一次又不知道得多久了。」

 

小時候我特別羨慕別人家的媽媽會給自己的孩子編織各式各樣的衣服褲子，宋嘉槐冬天穿著豔麗的毛衣，把我羨慕壞了。

 

他知道後就跑回家告訴了他媽媽，第二個冬天，我拿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件嶄新的毛衣。

 

我低聲地嗯了一聲，想要說話，喉嚨卻難受得緊。

 

回應著她布滿血絲的雙眼，我說：「阿姨，您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離開的時候我這樣告訴她，她是真的對我好啊，所以我也是真的很討厭宋嘉槐。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距離過年還有一個周，宋嘉槐才趕回來。

 

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風塵僕僕從大門進來，手上提著給她媽媽買的禮品，肩上還殘留著些許的雪。

 

我媽他們上街買點年貨，我不想出門便留在了家裡，宋嘉槐敲響我家房門，我看過去，他的手裡還捏著幾個信封。

 

他的手向前一伸，告訴我資助的學生給我們寫了感謝信。

 

他過來是為了轉交給我。

 

宋嘉槐略顯尷尬地轉過頭。

 

我和宋嘉槐在工作穩定後，嘗試給一些貧困地區的學生捐錢捐物。

 

雖然不多，這些年也支撐起幾個孩子的生活。

 

我接過粉色的信封，點了點頭。

 

以往也是如此，宋嘉槐拿到這些信，會同我躺在沙發上一起看。

 

他的腳步還沒有移動，我疑惑：「你還有什麼事嗎？」

 

宋嘉槐聽見我的聲音，抬頭瞧我，張了張嘴，半晌才問：「寧寧，你說一起，還作數嗎？」

 

我和宋嘉槐最近兩年來都會抽空去看一下資助的學生，今年也一樣。

 

我有些疲憊，要如何才能夠和宋嘉槐徹底斷開聯系？

 

看他難過愧疚的模樣，說真的，我很煩。

 

他窮追不舍的糾纏讓我感覺很累，心理上的。

 

他好像一塊狗皮膏藥，甩也甩不掉。

 

我自然會去，但也不是和宋嘉槐一起。

 

14

 

過年那天很熱鬧。

 

比我印象中的還要熱鬧。

 

我弟把仙女棒塞在我的手裡，說是宋嘉槐給他帶的，他的口吻聽上去，還是很喜歡宋嘉槐。

 

往年，他會準時準點把我帶到樓上的天臺去放煙花。

 

我把仙女棒捏在手裡，沒有點燃。

 

我隱隱約約看見樓上有人在向下看著我們。

 

我沒有抬頭朝那個方向看去，隻是帶著院子的小孩子開心地放煙花。

 

在那一瞬天空向四面八方散開的煙火照亮大家的臉，我並沒有感覺到難過，隻有對未來的期待。

 

原本，剛分手那天我的心很疼的。

 

我後來聽我媽講瓜，秦安安好像過年這天來了宋嘉槐的家裡。

 

原本可能是想讓家裡不那麼冷清，但是宋嘉槐媽媽很生氣，差點把人氣暈過去。

 

後面宋嘉槐又不得不把她安置在外面的酒店。

 

邊說還邊打量我的表情，看我沒有反應，也就直接吐槽起了秦安安。

 

說不請自來的女生真的很掉價。

 

她的嘴巴一向都這麼毒。

 

後來宋嘉槐媽媽看見我，還會紅著眼睛問我能不能原諒宋嘉槐，她實在沒有辦法接受其他的女人成為她的兒媳婦。

 

我心裡默默嘆口氣，沒辦法的啊。

 

這一切都被宋嘉槐給毀了啊。

 

我和靳靳互道了新年快樂，顧妄安給我發了個紅包，說是刮刮樂中了兩百，讓我吸吸好運。

 

年沒過多久，我就離開了家。

 

留在那兒也沒有用，成績下來，我的排名還不錯。

 

顧妄安以幫我復習的借口經常來找我。

 

輔導結束後又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帶我去吃飯。

 

有時候靳靳也一起。

 

靳靳瞧見會露出壞笑：「我哥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我不由得自覺看向顧妄安耳朵可疑的紅色。

 

「別亂說。」

 

我的心沒有因此顫動，倒也害怕靳靳在外胡說，但因為顧妄安的介入，我的生活會變得忙碌、充實起來。

 

偶爾和他們吃飯，時常也會在朋友圈 Po 一下精致的餐點。

 

倒也不知宋嘉槐從哪裡看到了，某天突然找到我。

 

那時我正拿著買好的蛋糕回家。

 

他一臉失魂落魄的神色以及猩紅的雙眼有些嚇到我。

 

我淺淺後退幾步，生怕他是不是喝醉了酒要來發酒瘋。

 

「我聽說了一件事情。」宋嘉槐向前逼近幾步，說話的時候竟然帶有一絲哽咽。

 

「你當年為什麼放棄去 B 大深造？」

 

我倒是恍惚。

 

當年為了和宋嘉槐在一起，我放棄了保研。

 

記不清當時籤下放棄保研聲明書時是什麼心情了，我隻記得下一秒我又很快速地抓起自己的背包，想著要去找到宋嘉槐吃飯。

 

我也不後悔，我對我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都不後悔。

 

聽宋嘉槐說才了解到，原來他在工作的時候碰見了我當年的同學。

 

宋嘉槐那時一直很在乎我，在大學城的學生之間都是很出名的狀態，但是因為有了我，別的人都落不到他的眼裡面。

 

當時高校的表白牆都掛著宋嘉槐的表白，他說隻在乎我一個人。

 

她原本以為我和宋嘉槐兩個人早就修成正果，卻沒想到是現在這個局面，在聊天的時候便把這個事情說了出去。

 

宋嘉槐在了解之後，便丟下工作匆匆來找我。

 

當時沒有告訴宋嘉槐，也是因為我並不想用這個來讓他愧疚。

 

「寧寧。」

 

宋嘉槐啞著聲音叫我。

 

我也從宋嘉槐的朋友那兒聽過一點點，分手後秦安安對宋嘉槐幾乎是展開了非常猛烈的追求，我以為故事到這裡終歸要結束了。

 

我以為宋嘉槐不會找我了，畢竟我認為我已經做得非常冷漠。

 

「寧寧，對不起，我真的要錯過你了。」

 

他低著頭，肩頭微微抖動。

 

我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他說錯了，其實我們已經錯過了。

 

15

 

如果可以讓宋嘉槐停止找我，我可以和他說清楚。

 

我現在的生活很好，不想要再和他們兩個人糾纏。

 

但宋嘉槐先一步抱住了我，SS地箍住我的身子，我聽見他在我耳邊崩潰地說。

 

「我愛你寧寧，我真的愛你，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他現在的樣子挺讓人覺得作嘔的。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我冷笑：「現在來懺悔有什麼作用嗎？我又不可能原諒你。」

 

貼近的身子一僵，宋嘉槐松開手，茫然地看著我：「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對上他卑微的樣子，我搖搖頭推開他。

 

沒有人會永遠地等著他，感情這種東西被踐踏了就髒了，永遠都會膈應。

 

我不會原諒他的。

 

「宋嘉槐，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也有自己的新生活，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你就不該來找我。」

 

「寧寧——」

 

看他不依不饒，我破口大罵：「我沒有否認你從前對我的好，可是你自己也清楚你後來做了什麼不是嗎？你非得讓我罵你說你下賤，你才會放手？你一直很驕傲不是嗎？」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灼到了宋嘉槐。

 

他立在那兒。

 

看我事不關己，拒他於千裡之外的態度。

 

宋嘉槐不知所措地將耳邊的助聽器扯下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成這個樣子。

 

小時候被人欺負沒有哭，一個周三份兼職的時候沒有哭，反而是現在，將近三十歲的他在街上哭得厲害。

 

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換作以前的我，肯定覺得十分揪心。

 

他捉緊我的手，冷得厲害，也抖得厲害，崩潰般求我。

 

「不分手，好不好？寧寧，我錯了，我都會改的，好不好？」

 

他嘴裡碎碎念著，神色癲狂，乞求著我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