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清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陰惻惻地看著我：「想不到本官在林小姐心中的地位這麼高，竟然能當得起『深仇大恨』這四個字。」

「深仇大恨」這四個字謝清曜咬字極重。

 

我頓時心驚肉跳：「沒有！不是！謝大人心胸寬廣，宰相肚裡能撐船，就算從前有過些許矛盾，想來也不會與我這個小女子一般計較的！」

 

謝清曜眉毛一挑，湊到我的面前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本官計較呢？」

 

我隻覺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登時抱著他的大腿嗚嗚哭道：「謝大人！從前種種都是我的錯，冤有頭債有主，您若是想報仇就衝我來，放了我爹吧！我願意給您當牛做馬，給您當僕人！您讓我做什麼都行！」

 

謝清曜拒絕：「謝家僕人成群，本官不缺僕人！」

 

那他缺啥？

 

他嘴角微彎：「林家若真是無辜的，本官自然會還你們一個清白。不過如果林小姐實在是想給我當牛做馬的話也可以，我要你跟了我！」

 

「跟……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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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相許嗎？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想不到他是這樣人面獸心的人。

 

他語不驚人S不休：「本官看林小姐體能不錯，勝過京中大部分小姐，是個可用之材！」

 

明明是這麼齷齪的心思，也能被他說得冠冕堂皇。

 

我看著他那副道貌岸然，好似不染凡俗的模樣，心中悲憤不已。

 

但是想到我爹還在獄中，想到林家含冤莫白，我咬牙說道：

 

「好，我答應你！」

 

5  

 

我被謝清曜帶回了謝府。

 

謝清曜能力卓絕，否則也不會這麼年輕就當上錦衣衛指揮使。

 

若是他願意幫忙，那林家洗刷冤屈指日可待。

 

我從前對他多有得罪，確實應該有所償還。

 

於是我換上幹淨的衣服，屁顛屁顛跟在他身邊給他端茶倒水。

 

「大人！您小心燙！」

 

「大人！您多吃點！」

 

「大人，這點心太膩了，不易消食！」

 

「大人，您慢點走，別摔著了！」

 

「大人，您沐浴嗎？需要我給您搓背不？」

 

謝清曜房中的丫鬟被我搶了活，一直在旁邊翻白眼，對我這種諂媚的行為極度鄙視。

 

謝清曜喝了口茶，似笑非笑：「林小姐，我帶你回謝府可不是讓你來伺候我端茶倒水的！讓林小姐幹這些活著實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瞬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清曜讓我跟了他，是讓我以身相許，又不是來當丫鬟的……

 

我看著外頭落滿天際的晚霞，悄聲問：「現在麼？」

 

「不然你想多晚？」

 

雖然早有預料，但我還是忍不住全身發顫，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

 

我抿了抿幹澀的嘴唇，深吸一口氣。

 

猛然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撲倒在床上。

 

謝清曜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生猛。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令人聞風喪膽的玉面閻羅，此時此刻居然露出一種茫然無措，就像一朵被勁風蹂躪的嬌花一樣惶然。

 

我實在沒眼看，伸出手擋住了他的眼睛，然後用力吻住他的唇。

 

我感覺他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我越想越悲憤，開始粗魯地解他的腰帶，試圖將怒氣都發泄在衣服上。

 

不過謝少爺就是金貴，衣服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那腰帶就像是長在身上似的，怎麼解都解不開。

 

好半晌，謝清曜才反應過來。

 

我看到他整個耳朵都紅了，拼命抓著自己的衣帶問道：「你幹什麼？」

 

他對我發出靈魂拷問，那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他似的。

 

我吞吞吐吐道：「你不是……讓我跟……你嗎？」

 

謝清曜錯愕地看著我，半晌忽然笑了：「原來林小姐是打算這麼跟我啊？」

 

我瞪圓了雙眼：「你什麼意思？」

 

他笑得十分開心：「錦衣衛中皆是男子，碰上一些與女子相關的案子總是多有不便。我本來是想著林小姐體能好，尤其逃跑技術一流，適合追蹤。若是能跟在我身邊，也能多些助力。不承想……」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林小姐打的是這種主意，居然想當我的女人？」

 

一時間，我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謝清曜定是故意的，不然為何不說清楚？反而讓我誤解呢？

 

我梗著脖子爭辯道：「分明是你沒說清楚！故意讓人誤會！你也沒說你要讓我幹什麼？」

 

他十分無辜：「我還沒來得及說，林小姐就把我按住了！」

 

我覺得自己渾身都燒起來了，隻有心是涼的，怎麼會有這麼丟人的事？

 

我大怒，試圖從氣勢上壓倒他，大聲吼道：「那你還不快說！」

 

這一吼，謝清曜更無辜了：「你這樣，我很難跟你商談吧？」

 

我這才想起，謝清曜還被我按在床上。

 

我尷尬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整了整衣袖，假裝雲淡風輕地瞪著他：「謝大人到底要讓我做什麼？」

 

謝清曜這才悠悠起身，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還露出一副純潔的笑容。

 

「我帶林小姐回來，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6

 

他收斂了神色，嚴肅起來：「要查龍袍一案，或可從龍袍來源入手。據我所知，宮中的龍袍向來是由杭州、蘇州、江寧織造完成，且龍袍的制作工藝復雜，光畫工、繡工都要幾百人，即便如此，最快也要耗費兩年時間！」

 

「你的意思是要查誰做的龍袍？」我皺眉，「可是對方制作龍袍又不是用來登基的，而是用來嫁禍我爹，這種情況根本不需要用到那麼復雜的工藝，隻需要隨便繡一件差不多的就行！」

 

謝清曜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即便如此，想要制作一件差不多的龍袍也絕非易事！龍袍上面圖樣繁復，還有九條金龍，並不是隨便找一件明黃色的衣袍就可以濫竽充數嫁禍他人！不管是雲錦還是上頭的金線，都不是尋常人所得。所以我將林家後院挖出的那件龍袍送到宮中尚衣局，經辨認，這件龍袍是出自蘇州織造的工藝，隻是與成品略有不同，我又派人去蘇州織造府調查，得知他們曾經遺失了一件繡壞的龍袍！」

 

我驚呼出聲：「蘇州織造府遺失的龍袍就是我家後院挖出的那件？」

 

「不錯，遺失的那件龍袍在繡到第八條金龍時出了錯，按照規矩，凡是繡壞的龍袍都必須銷毀。但龍袍在送去銷毀時居然不慎遺失了！」

 

我越聽越心驚：「你的意思是，偷盜龍袍之人或許就是陷害林家的人？若能抓到那個人是不是就能證明我爹的清白了？」

 

謝清曜一臉凝重：「龍袍是一年前遺失的，如今時過境遷，再想找出偷盜之人隻怕是難如登天！」

 

「那怎麼辦？」我不禁有些沮喪，但想到謝清曜定然有解決辦法，又期待他接著說下去。

 

謝清曜繼續道：「那遺失的龍袍本是繡壞的半成品，但從林府挖出來的卻是一件完整的龍袍！」

 

我腦中靈光一閃：「也就是說有人接手完成了其餘的工序！你想從這個人入手？」

 

謝清曜笑道：「不錯！林小姐果然一點就通！據蘇州織造府所言，第八條金龍上的龍爪被繡娘繡壞了，這才不得不銷毀！而此人居然有能力將繡壞的龍袍以鬼斧神工的技巧改回去，並且完成了整件龍袍的制作，據我所知，普天之下隻有一人有這個能力！」

 

我聲音顫抖：「誰？」

 

「時寧夫人！」

 

我急道：「那咱們現在要去把人抓過來審問？」

 

謝清曜卻皺起了眉頭：「那人為了掩人耳目，一個圖案用了好幾種不同的繡法。如今我隻是懷疑，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整件事情跟時寧夫人有關。所以我不能隨隨便便去抓人！」

 

我眉頭一挑：「你們錦衣衛不是無所不能，連皇宮大內都來去自如，怎麼也有不敢審問的人？」

 

錦衣衛是皇帝設置的一個獨立部門，負責緝捕審訊，收集情報，偵查百官，隻聽從皇帝的命令。

 

坊間傳聞，進了錦衣衛詔獄，你就是銅牆鐵骨也得吐得幹幹淨淨。

 

謝清曜無奈道：「時寧夫人可不是普通人，她是皇後的親姑母！昔年皇上還是皇子時受人迫害，被拘禁在思過院三年，受時寧夫人照顧。皇上亦十分感念，繼位後封她一品诰命夫人，賜宅邸封地！」

 

這樣一個人，沒有確鑿的證據，誰敢去抓？

 

我在京中長大，時寧夫人的大名倒是有所耳聞。

 

皇帝的恩人，皇後的姑母，身份尊貴，權勢滔天，這樣的身份謝清曜當然會有所忌憚。

 

隻是我想不明白，這般厲害的人物，為何會去偷盜龍袍？又為何要陷害我爹一個小小的太醫？

 

我問：「你讓我做的這件事跟時寧夫人有關？」

 

謝清曜笑道：「時寧夫人刺繡手藝冠絕天下，為了後繼有人，她這些年在郊外別院開了一家『安寧繡坊』，招收學員。若是天賦高的，就能得她青眼，收為徒弟。但是時寧夫人有一個明文規定，隻招收女學員！」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讓我混進繡坊裡，接近時寧夫人？」

 

謝清曜點頭：「你身手不錯，關鍵時刻也能自保，腦子也還算聰慧，算是上佳人選！」

 

被他這麼一誇，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又想到自己一無所長，苦惱道：「可是我刺繡不行……」

 

人家招的是繡娘，我光身手好有什麼用？

 

謝清曜挑眉：「京中小姐或多或少都會刺繡，林小姐沒學過？」

 

那些年為了躲避謝清曜的追S，我一天到晚光琢磨武功、鍛煉體魄、研究三十六計了，哪有心思研究女紅？畢竟女紅關鍵時刻又不能救命。

 

於是我訕訕道：「我們林家世代學醫，不學女紅。」

 

謝清曜了然：「無妨！安寧繡坊也招收那些沒有基礎的人，隻不過都是一些十到十二歲的小姑娘，你這個年紀屬實有些大了。但若是林小姐天賦異稟，說不定也會被破格錄取。」

 

我這個資質，她得破多大的格才能錄取啊……

 

我一時羞愧難當：「若是連天賦也沒有呢……」

 

謝清曜沉吟半晌：「為了林家，我相信林小姐會想到辦法進去的。實在不行，林小姐就想辦法混進去伺候時寧夫人，我看林小姐伺候人的功夫也是可圈可點的。」

 

謝清曜意有所指，想到剛才的事，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回懟：「可惜安寧繡坊不招男人，否則以謝大人的天資，想來定能拜入師門，成為天下繡娘的表率！」

 

謝清曜忽然笑了一聲：「你知道時寧夫人為何不招收男弟子麼？」

 

「為何？」

 

謝清曜闲闲道：「我翻看了錦衣衛過往的卷宗，推斷出時寧夫人年輕時應當是曾經被男人騙過感情，因而十分憎惡男人！所以你在她面前要少提及男人，尤其別擺出一副思春的樣子，我怕你當場會被趕出來！」

 

我怒吼：「誰擺出一副思春的樣子了？你不要胡說八道！」

 

謝清曜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可惡，我跟謝清曜爭鬥多年，很少落敗。

 

此刻吵架落了下風，實在讓我渾身難受。

 

又想起剛才的事，真想一頭碰S再不想活，這件事隻怕會被他笑話一輩子！

 

7

 

謝清曜給我偽造了一個新身份，牛頭村山野郎中的女兒李心兒。

 

郎中一年前去世，剩下孤苦無依的李心兒。

 

他還給了我一些安寧繡坊近年來的相關資料，以及繡坊的整體布局。

 

謝清曜扔了一支木簪子給我：「這個你戴上！」

 

「這是什麼？」

 

「簪子裡藏著一個哨鈴，你若是遇到危險就吹響哨鈴，我會派暗衛時刻盯著安寧繡坊，找出證據固然要緊，但也要保證自身安危！」

 

謝清曜又叮囑道：「你是山野郎中的女兒，自然買不起昂貴的首飾，木簪子不會惹人起疑，還有你身上若有其他首飾，也要記得取下來。」

 

謝清曜果然是心思缜密，我仔細翻看著木簪子，外頭看起來平平無奇，內裡卻是暗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