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還聽說,公主不太受寵。因此,無法自己選擇婚姻大事。


 


當時,宣王為了鞏固勢力,拉攏韓充,便向皇帝提議,將公主嫁給韓充。


 


自從韓充命運改變後,公主的命運線也隨之改變。


據說,尚未婚配。


 


我好奇:「她為什麼要找你學琴?」


 


宋山坐定,撥弄著琴弦。


 


「不是她找我,是我找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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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半天默默不語,隻是細細端詳著他對面的那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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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山輕咳了一聲:「不要胡思亂想。我隻喜歡春娘一個人。」


 


我連連點頭:


 


「這我知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這個琴是哪個師傅造的,工藝如此之精美。」


 


「凌兒是春山樓最好的琴師。她的生辰快到了,我也想給她弄一把。」


 


宋山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琴弦。


 


忽然走上前來,摟住了我的腰。


 


一副氣呼呼的樣子,重復了一遍:


 


「我在教公主彈琴。孤男寡女,我們,共處一室。」


 


我恍然大悟。


 


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麼了?」宋山將我抱得更緊了些。


 


他低下頭,靠得我很近。


 


他的唇,幾乎要觸到我的睫毛。


 


我推測得一定沒錯:「你告訴了公主,你就是京城四老的老琴。你又不想別人知道你的身份,當然得關起門來,一對一啊!」


 


咦?


 


方才明明見他的唇,向我的額頭貼來。


 


但最後來的,怎麼是一個慄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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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公主能彈得一手好琴後,常常去皇帝宮中為皇帝彈琴。


 


皇帝時而頭疼失眠,有了公主的琴聲安撫,竟好了不少。


 


皇帝也更感念公主的孝心,漸漸將她視作掌上明珠。


 


宋山告訴我,他教公主彈琴。


 


一來是讓公主能夠得寵。


 


二來是可以幫她打動她的意中人。


 


我興高採烈,有點想吃瓜:「她的意中人是誰?」


 


宋山點了下我的腦門:「不是你和我八卦,嚼舌根來著?沈堂被關在S牢,公主曾去看過他。」


 


對對對!


 


想起來了!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


 


宋山將一小塊蜜瓜,送到了我的口中。


 


他說,他直接去問了公主,是否想讓沈堂做驸馬?


 


沒想到,公主十分爽利,直言不諱,說:「是!」


 


那他這個做表哥的,一定得祝她如願。


 


瓜還沒吃夠,我張開嘴,宋山又喂了一口。


 


我一邊嚼一邊問:


 


「所以,你就教公主學琴,吸引沈堂的注意?」


 


宋山點了點頭。


 


「沈堂此人,心高氣傲。


 


「若是皇帝直接賜婚,他也未必真心愛重公主。


 


「好在公主天資靈秀,稍一點撥,便不同凡響。


 


「我想,很快,沈堂就會淪陷,主動獻上鳳求凰了。」


 


我終於停止了吃瓜,因為面前的蜜瓜,被宋山喂了個精光。


 


「這下,我全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宋山兩眼彎彎望向我,笑意正濃。


 


「你之前說,你不會勸人。但是,公主會在沈堂身邊,提點他,不要被宣王利用。」


 


宋山點了點頭,說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成全一對如花美眷。」


 


宋山又點了點頭,繼續問我:「還有呢?」


 


「還有?」我撓了撓頭,「沈堂不會進S牢了!他會有另一番命運,不辜負他一生的才情。」


 


宋山點了點頭,但好像還沒完,他繼續追問:「還有呢?」


 


還有?那我可真就不知道了。


 


宋山的臉,越湊越近……


 


他的唇,終於狠狠地貼在了我的額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你不會和他一起,去郊外採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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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我的指環,光華透亮,半紅半綠。


 


宋山的生命線,猶如綠草,在春意裡恣意盎然。


 


除掉了韓充,又有了公主和沈堂的助力,我想,他的路會走得輕松一些。


 


但餘下半片扎眼的紅,要怎麼除去?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儲君。


 


算了算時間,宋山那裡,再過幾個月,北涼就會發兵。


 


宋山會和宣王出徵,陷入S局。


 


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見那刀子在宋山身上遊走,一刻都不停。


 


我好像睡糊塗了,夢也糊塗了起來。


 


血淋淋的宋山,一千零九十五刀。


 


行刑的人,換了好幾撥……


 


宋山。


 


這不會是你的未來,不是……


 


我一定要帶你,走出必S的囚籠。


 


直到有人輕輕搖醒了我,我的身體才重新有了重量。


 


是宋山,他一臉風塵僕僕:


 


「那麼想我?夢裡都哭著喊我的名字。」


 


他溫厚的沉香氣,湊向我的枕邊,欲伸手撫摸我湿乎乎的臉。


 


誰哭了?


 


我用被角擦幹了臉。


 


「這是出汗!我夢見,正和雲中七衛學功夫呢!誰讓你把我吵醒的?」


 


宋山柔軟的唇,輕觸了我的眉間:「撒謊。」


 


我將頭用力埋進他的懷中,S命呼吸。


 


我好想,餘生的空氣裡,永遠都是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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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寧四十年。


 


宋山還是到了,這該S的年份。


 


我這裡,是慶寧四十三年。


 


三年前,宣王成功讓北涼退了兵。


 


後果就是,北涼人如今能輕易進出京城,就像隨意串門。


 


有時還要順走點什麼,百姓敢怒不敢言。


 


記得多年前,我流浪到過雲中關,我朝將士軍紀嚴明,軍威遠揚,北涼人不敢進犯分毫。


 


但如今真是今非昔比。


 


我正在房中看賬本,秦清忽然著急地跑來尋我。


 


說是有北涼人,在春山樓鬧了起來。


 


我快步朝前廳走去。


 


一群北涼人,吵吵嚷嚷,正拽著琴師凌兒的手不放。


 


我掃了一眼那些人,衣著考究,不像是普通的北涼百姓或商人。


 


他們腰間佩刀,刀鞘上鑲著名貴的寶石。


 


北涼尚武,軍人在北涼地位極高。所以,他們應該是北涼級別很高的武將。


 


我笑著迎上去,將凌兒擋在了身後。


 


弄清了緣由。


 


原來,這群北涼人要求凌兒彈奏北涼樂曲。凌兒聲稱不會,這才惹惱了他們。


 


我心想,凌兒這丫頭音樂造詣極高,隻要聽過一遍,就能分毫不差地演奏。


 


方才,這幾個人哼唱了半天,讓她照著彈。


 


她愣是說,聽不懂,也不會。


 


我知道,她的父兄都S在了北涼的戰場上,她怎麼可能願意給北涼人彈曲?


 


既然她不想,那就別想有人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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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雅座上還端坐著一個北涼人,冷眼如箭,輕蔑地朝我們射來。


 


他應該就是這群北涼人的頭兒。


 


我向他欠身行禮:「我們這丫頭笨,學不會。但是,我能請來更好的琴師,給您彈奏。大人不如改日再來?」


 


那人霍地起身,不容置疑地對我說,三日後,他會再來。


 


待他們走後,我吩咐我的乞兒朋友們,一路跟隨,再加以打聽。


 


他們果然是軍人。


 


還是北涼派來找宣王要錢糧的使臣。


 


領頭的那個,是北涼的一等將軍,倉朔。


 


我摩挲著指環,下定決心。


 


我要除掉這最後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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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山彈琴,真的很好聽。


 


他說這是高山流水,問我學不學。


 


我說不要。


 


聽琴,彈琴,我都會困。


 


公主彈琴,不也是為了給皇帝助眠麼。


 


看來,我和皇帝的感受一樣。


 


但是,我讓宋山教會了我下棋。


 


我喜歡下棋。


 


無論被如何逼入絕境,隻要有一口氣在,也能絕處逢生。


 


宋山是我的師傅,也是我的對手。


 


和我下棋,他從不馬虎應付。


 


「春娘,你確實天賦極高。短時間內,棋藝竟能精進到這個地步。」


 


我專注地盯著滿盤黑白相間的圍城。


 


說漏了嘴:「那當然,因為你很白。」


 


我執白,我隻喜歡白色。


 


每次,我隻要想起,宋山就是那個被圍困的、馬上就要被剔除的白子,我就會想盡辦法,把那顆白子旁的黑子,一個個地除掉。


 


讓那個白子,存活在棋盤上。


 


讓他身旁的白子,越站越多,築起圍牆,連成一片。


 


直到黑子越來越少。


 


這就是我要的勝利。


 


但我偶爾,還是下不過宋山……


 


眼前便是。


 


隻要他再落下一枚黑子,我就滿盤皆輸。


 


他得意一笑:「可惜,白子是S局。」


 


「哦?我看未必。」我嬌嗔起身,繞到了宋山的身旁,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宋山,閉上眼睛……」


 


宋山的臉和耳根紅了一片,喉頭一動:「下棋就下棋……怎麼……還用上美人計呢?」


 


說歸說,他還是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時,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宋山瞄了眼棋盤,我什麼手腳都沒動。


 


他攤開了自己的手,一顆白子被我放在了他的掌心。


 


我雙手託腮:「該你了。」


 


他驚訝地看著我,也看著棋盤。


 


若他放下這一枚白子,整片的白,將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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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我早早等在了春山樓門口。


 


我說,彈琴的是個大師,不喜人多。


 


倉朔不愧是北涼第一勇士,如約一人前來。


 


我將他引到了內院,在一個桌邊坐下,正對著幾步之遙的八角涼亭。


 


倉朔向那亭中一瞟,冷哼了一聲:「怎麼是個和尚?」


 


我笑著回道:「淨安大師,琴音最妙。您要的曲,他一定奏得出。」


 


淨安瞧見了我們,神情一驚。


 


也難怪。


 


他是我找人騙來的。


 


肯定不會預料到,會在此看到我和倉朔。


 


倉朔掏出懷中的羊皮卷,扔向了八角亭。


 


對淨安命令道:「這是曲譜,照著彈。」


 


看來,倉朔也是有備而來。


 


他不信,我們不會彈。也不許,我們不會彈。


 


淨安沒有拾起羊皮卷,他自顧自地撥弄琴弦,仿佛眼前所有的人都不存在。


 


我感到倉朔的怒氣,正在一點點地蔓延。


 


他側臉朝向我,月影下目光猙獰:「是你說,今日讓我來聽曲。如果耍我,我會讓你春山樓中所有人,徹底消失。」


 


我不愛受人威脅。


 


冷言回道:「畢竟是在我寧國,天子腳下,你濫S無辜,怕是也逃不掉吧。」


 


倉朔忽然大笑起來:


 


「你們寧國,未來的皇帝都聽我的。我S幾個人,怕什麼?」


 


「宣王?」我瞥了一眼涼亭上的淨安。


 


他還是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隻是兀自彈琴。


 


我見倉朔眼中S機已起,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刀:


 


「倉朔將軍是北涼使臣,若因為一首曲子,鬧出命案,怕是不妥吧。」


 


倉朔已被徹底激怒,一把抓住了我的喉嚨。


 


我被提到了半空,呼吸不得。


 


他怒火中燒向我喝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帶著一個臭和尚,故意羞辱我?」


 


我掙扎著,瞥見屋檐下幾個暗影一晃,呼之欲出。


 


忙提著一口氣,用餘光制止了他們。


 


淨安終於停下了琴弦:「我彈,請放了女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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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半空中跌落,撫著胸口,喘息不止。


 


抬眼正看見淨安,彎腰拾起了琴譜。


 


他雙手緩緩放於弦上,撥弄琴弦,悲音款款。


 


倉朔聽了一會兒,知道他沒彈走調,這才滿意地坐下,輕蔑地冷笑了一聲。


 


「你們寧國人都是軟骨頭,早晚都會是我們的奴隸!」


 


淨安指尖跳動,北涼的歌謠,環繞在這漆黑的小院。


 


悽悽涼涼,讓人莫名生出幾許神傷。


 


但沒過多久,卻忽然轉了調。


 


淨安一掌橫掃過琴面。


 


十指鏗鏘,猶如戰鼓擂破長天,千軍萬馬正奔襲而來……


 


我的眼眶微湿。


 


這是,大風入陣曲。


 


我聽宋山彈過,也在雲中關內聽過。


 


寧國的將士無不耳熟能詳。


 


大風吹過雲中關,定讓涼人聞風喪膽。


 


倉朔瞳孔裡,閃爍著火苗。


 


他抽刀上前,一把將琴劈成兩半。


 


淨安舉起殘缺的破琴,和倉朔對峙於凌空。


 


兩兩相撞,火花四濺。


 


淨安的眼裡,噙著淚,也凝著電閃雷鳴。


 


「留活口!」我喊道。


 


一群怒目金剛,奮勇而上。


 


倉朔瞬間就被狠狠壓在了地上。


 


他的脖子,距離塵鳴的刀,僅半指之遙。


 


我走到倉朔身旁,命令他:


 


「說!宋山被害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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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朔許是認出了塵鳴,眼中的訝異無以復加。


 


雲中七衛,曾交手多年,怎會不識。


 


但他並不慌張。


 


抬手將唇邊的血痕抹去,一臉橫笑:


 


「S害使臣,你們就不怕北涼出兵報復?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們?要S便S!」


 


我拔下頭上的金釵,抵住了他的喉嚨:


 


「哦?不說?作為使臣,調戲民女不成,反被金釵刺S。」


 


「這麼大的笑柄,北涼還有臉為你報仇?你的家族,怕也會因此世代蒙羞。」


 


倉朔眼裡似要瞪出血來,朝我罵道:


 


「毒婦!」


 


「別說家族蒙羞,就算我族人S光,我也不受你擺布!」


 


他邊說邊仰起脖子,向塵鳴的刀口上撞。


 


塵鳴收回刀,反手一掌,向他的臉甩去:


 


「嘴巴幹淨點!竟敢對我們夫人無禮!」


 


「夫人?你是宋山的夫人?」


 


倉朔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落在了我的指間:


 


「宋山的指環,在你的手上。這麼說,你當真是宋山的夫人?」


 


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訴你。因為,宋山,是我敬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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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朔神情愴然。


 


在場之人無不屏聲靜氣。


 


被他帶去了慶寧四十年,雲中關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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