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韓充一聲慘叫,很快就引得護衛衝進門來。
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韓充的屍體。
拔出刀,將我圍住。
「你S了大統領,活得不耐煩了?」
我緊緊握住了拳頭。
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把秦清送出大門。
牛三的馬車,會帶她去安全的地方,從此隱姓埋名。
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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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幫蠢貨,家中進了刺客都不知道?」
護衛聞言,跪了一地。
韓充是驸馬,那她,應該是公主。
我S了朝廷要員,也S了皇親國戚。
這次闖的禍,不小。
隻見一個護衛頭子,指著我向公主稟報:
「公主贖罪!刺客已經抓獲,就是這兩個女的。」
17
「胡說!」我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帶著哭腔,我得為自己辯白:
「懇請公主明察。民女實屬冤枉。」
「方才確有刺客進門行刺,事後從窗戶逃走。」
「他蒙著面,我看不清臉。我的姐姐,都嚇暈了過去。」
公主看了看窗。
寒冬臘月,窗戶本應關得SS的。
此刻卻大敞著,任由北風呼嘯而來。
她又示意婢女去看看秦清。
秦清嚇得不輕,已經毫無知覺。
我磕了一個頭,繼續哭訴:
「拿我們問罪,真是對這些官爺們,最有利。
「他們可以推脫,是大統領正行房中事,他們無從保護。
「由此,來掩飾他們疏於防範,讓刺客有機可乘的過失!
「但這樣一來,SS大統領的真兇豈不真是逍遙法外?
「再者,若真要找我們做替S鬼,那這些官爺也當一同問罪!
「給我開門、給我指路的,就是他們!」
「姑……姑娘……你可別血口噴人啊!」
護衛頭子緊張地結巴起來。
我心中冷笑。
韓充這種人,追隨他的,怕也是些趨利避害的小人。
沒有人會忠義到,非得替他找真兇。
那公主呢?
我手心發汗。
低下了頭,待她發落。
隻聽她不動聲色向那護衛頭子罵道:
「你們一屋子人,不去抓刺客,居然想栽贓給兩位姑娘,草草結案,是何居心?」
不出所料。
我放下心來。
公主端方高貴。
於韓充而言,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她可以平靜地看窗戶,看秦清。
但卻沒有看韓充。
甚至沒有流眼淚。
我和公主對望了一眼。
我知道,公主順水推舟,幫了我。
我也無心插柳,解放了她。
18
我讓牛三帶著秦清先回春山樓。
我要自己往偏僻處走走。
從小到大的流浪,已讓我練就了一副聽聲辨位的好耳朵。
有人,一直在暗中窺視著今天的一切。
「是誰在跟著我?出來!」
那人知道我發現了他,便從夜色中跳了下來。
他一身夜行衣,和黑夜融為一體。
但是頭卻很光亮。
我上前一把拉下了他的面罩。
這不是曾給我送黃金的和尚?
他笑著摸了摸頭。
我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
和尚不見了。
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
一圈圈年輪將我繞進一個黑洞。
我徹底沒了知覺。
19
待我再次醒來時,我的頭燒得滾燙。
我睡在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上,秦清正坐在床沿。
我抓起了她的手:「姐姐,你沒事了吧?」
她白了我一眼:「我能有什麼事?」
「官府沒有派人抓我們吧?」
秦清和素日一樣沒好氣:
「你腦子燒壞啦?說什麼晦氣話。
「要進監獄,要見閻王,你自己去。不要帶上我。」
說罷,便將一個冰冷的帕子糊在了我的頭上。
我又問道:「韓充府上,也沒來找事?」
秦清搖了搖頭,一臉嫌棄:
「誰?不認識!聽你說胡話,真是傷神。
「我去廚房,讓牛三給你端點吃的來。」
不認識?我看著她起身出門。
仿佛,和韓充有關的事從未發生。
屋裡隻剩下我一人。
我看了眼窗戶,不知被誰關得SS的。
也不知,被關了多久。
不好……
宋山……
我摸索著起身,用力將窗戶推開。
20
宋山的頭上肩上,落了雪。
眉間鬢角,盡是霜。
不知是不是被凍慘了,他的眼睛,比往日更晶瑩。
仿佛有淚,被凍在了眼底。
我喃喃道:「宋山……」
他是一直站在窗口嗎?
這雪下了多久?
他又站了多久?
我呆呆地伸手,想去摸摸他。
他卻拔腿就跑。
我跟在他後面一路地解釋:
「宋山,怎麼還耍起小性子了呢?」
「我這幾天睡迷糊了,不知道誰給我關的窗……」
他不理我,悶頭去了自己的臥房,躲在屏風後。
「宋山……宋山……」
「你再不理我,我就偷看了啊。」
「我數一、二……」
我還沒數到三,他就閃了出來。
我抿嘴一笑:
「你換什麼衣服啊?剛才那件不是也很好看。」
怎料話音剛落,便感到兩腳懸空。
身體被他一把抱了過去。
他緊實的胸膛,有力的臂彎,緊緊地裹著我,又暖又燙。
溫柔似羽的氣息,掃過耳畔。
「剛才的衣服涼。」
我不禁語無倫次:
「我……我發燒了……涼……涼點好……」
「好!」他彎下脖子,將側臉貼向我。
像一朵柔軟清涼的雲,冰敷在我滾燙的臉頰上。
我身體一軟,融化在他的懷中。
聽他喃喃:「還好,你沒事。」
21
「宋山,韓充S了。」
我將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但是我奇怪,為何這一切,怎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宋山說:
「因為,他在我這,就S了。」
原來如此。
我繼續追問:
「所以,他不會出現在未來我這裡。」
「所有關於他的痕跡,記憶,都會消失?」
宋山點了點頭。
我舒了一口氣。
那就說明,可怕的事情沒有發生在秦清的身上。
又或者說,歷史被修改,傷痛的一面將永遠被覆蓋,推倒重來。
真好。
我也不用提心吊膽,隨時有人來追查我的S人之過。
但更好的是,我的這段記憶竟然還在。
我鼻子一酸。
心中一點也不想忘記,S豬刀、鏟子、掃帚、擀面杖。
春山樓裡,那些想為我遮風擋雨的家伙們。
22
宋山也將他那裡的故事告訴了我。
韓充,確實和陷害皇後和太子一事有關。
當年,皇帝身體不好。
皇後心急如焚,滿天下地尋找良醫。
還真被她尋到了一個江湖遊醫,醫術高明,人稱醫仙。
皇後將他帶到殿前,給皇帝醫病。
卻不料他忽然從藥箱夾層抽出了刀。
皇帝驚呼救駕。
正是韓充,從殿外奔來,一刀結果了醫仙。
皇帝受了驚,十分憤怒。
就算是皇後為證清白選擇自盡,皇帝也不信。
他認為,那個刺客是皇後和太子急不可耐的陰謀。
太子憤懑,闖宮申冤。
卻被韓充說成是太子逼宮造反。
皇帝大怒,下令誅S太子。
也是韓充,一路追襲,逼S了太子。
此後,韓充就很受皇帝的器重。
但人要做壞事,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皇後帶醫仙進宮那日,原本是韓充的衛隊負責宮門檢查。
他卻推脫有緊急公務,調走了所有他的人。
那日替他當值的其他衛隊成員,均因失察之責,被問罪處S。
此外,在皇帝遇刺的當口,韓充分秒不差地巡邏到了大殿門口,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我問宋山:
「若韓充說這隻是巧合怎麼辦?你是不是還找到了其他的證據?」
宋山笑著搖了搖頭:
「朝堂不是公堂。有時,不需要證據。」
「一點點的疑心,就足夠置人於S地了。」
他通過在宮中和市井散布謠言的方法,很快便讓皇帝起了疑心,將加封韓充為禁軍統領的旨意撤了回去。
我知道韓充已S,但手心還是微微發汗:
「所以,是皇帝最後降罪,S了他?」
宋山搖了搖頭:
「在陪皇帝出宮圍獵時,我開弓驚了韓充的馬。」
「讓他摔了一跤,掉出了宣王送他的折扇。」
「皇帝細細端詳了扇子,大約猜到了是誰的筆墨。」
「隔日,韓充就因突發疾病去世了。」
「我想,應該是宣王為了自保下的手。隻有S人,才能永遠不會出賣他。」
23
原來,韓充是S於狗咬狗。
而且,還讓兩條狗,都現出了原形。
「S人於無形,真是好手段。」我喃喃道。
「所以!春娘!」宋山又忽然提高了嗓門。
「以後,不許你一個人再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你可以跑,可以躲,但你不應以身涉險!」
「若我沒能成功除掉韓充怎麼辦?我怕韓充沒S,我會先瘋……」
我別過頭去:
「韓充沒S,當然要繼續S啊,你瘋什麼?」
他冷著臉:
「春娘,你到底聽沒聽懂我在說什麼?」
聽懂了。
你在關心我。
我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但我也不得不,該出手時就出手。
我問宋山:
「我明明已經將你的結局告訴了你。為何你還要在朝堂上搏命?」
「若你辭官,遠離紛爭,將來怎會落得那個下場?」
宋山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也聽懂了我的意思。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我倆彼此彼此。
他有他為萬世開太平的信仰。
我也有我的。
我也不怕豁出這條命去,保護春山樓裡,真心待我好的人。
24
宋山走後,我合上了窗。
我垂下頭,撫摸著手上他的指環。
這是行刑那天,從他手上掉落的那隻。
慶寧四十年,八月十日。
菜市口熱鬧得兇。
人人都想看一眼,叛國賊,怎樣被凌遲處S。
我也想去看個熱鬧。
我發現,自己曾見過那個受刑的人,鮮衣白馬的狀元郎。
如今卻如一尊玉,碎了一地的紅。
我撿起了從他手上滑落的指環,血糊糊的,又晦氣。
身旁的人,都嫌我的手惡心。
我不管,這個指環,能賣個好價錢。
但我……又舍不得賣。
我想起了三年前遊街時看到的他。
想起了給我銀子的人也是他……
我握著那指環,身體好像被一下子掏空了,餓得喘不上氣。
擠出人群後,春風樓的招牌,正好映入眼簾。
我走不動了,不如去青樓吃頓飯。
剛看完一地血,又見滿院嫣紅。
我連吃了三碗羊肉泡馍,然後騙鸨母說:
「給我賣身錢,我可以留下」。
25
這個指環,宋山戴著的時候,還是翠玉色。
當我撿起來時,已浸滿了鮮紅的血。
擦不淨,洗不掉,它成了一枚釉紅色的指環。
但自從韓充S後,指環上出現了一道綠痕。
我知道,宋山的歷史,正往好的一面改變。
如果他能越過S亡線,所有的血跡就會被抹去,重現一汪翠色。
宋山說,這個指環是佛國聖物,傳說可以助人改命。
可沒人相信,連皇帝也不信。
有一回,他寫了一幅好字,皇帝一時高興,就將指環賞賜給了他。
一直到時空通道開啟,他看到了我,才終於相信,聖物的傳說是真的。
是指環,打開了通道。
也許也是因為它,當所有人都沒有關於韓充的記憶時,我的記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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