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天晚上關於安安要多住院幾天的事，劉管家已經和我說了。

「我等下還要開會，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

 

「等下！」我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深吸一口氣。

 

「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你女兒說的話。

 

「請你不要覺得她是個小孩，什麼都不懂，她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而你深信的管家正對你的女兒做著讓她不舒服的事，她身邊唯一的親人卻不相信她！」

 

「請你立刻辭退那個管家。」

 

良久，對面說了一句「好的」，便掛了電話。

 

我皺著眉看著手機，作為一個醫生，卻沒忍住對患者家屬發了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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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估計要被投訴了。

 

下午去袁嶼安病房時，我看見一個女人站在病床邊。

 

穿著一身幹練的白色定制西裝，氣場強大、眼神鋒利。

 

但她看向袁嶼安時，那鋒利減少了許多。

 

袁嶼安看見我進來，便和我介紹這是她媽媽。

 

「呃，你好。」我有點尷尬，畢竟上午我態度比較惡劣。

 

「你就是上午給我打電話的那個醫生？」袁嶼安媽媽點頭示意之後，眼神鋒利地看著我。

 

「是的。」我尷尬地低著頭，腳趾摳地。

 

「謝謝，也謝謝你照顧我女兒。」

 

我瞬間抬起頭，不好意思道：「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是有人格分裂嗎？」

 

「啊？」

 

「你現在的樣子和上午電話裡的樣子判若兩人。」

 

「……」

 

7

 

總之，那個管家被辭退了，袁嶼安媽媽還給管家所在的機構打了投訴電話。

 

讓他以後無法從事這一職業。

 

在出院的前一天，袁嶼安拉住我。

 

「陳醫生，下了班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

 

我猶豫了一會兒，因為醫院禁止醫生下班時間和病人私下接觸。

 

但看著袁嶼安期待的眼神，我鬼迷心竅地點了頭。

 

下了班，袁嶼安帶我來到一個近似荒廢的公園。

 

她說她經常一個人來公園裡看書、學習。

 

這裡是她的安全之地。

 

我們走進公園深處，一大片金黃色的銀杏樹出現在我們眼前。

 

仿佛是大自然送給大地的一場絢爛的黃金煙火盛宴。

 

風一吹，樹葉簌簌響起，仿佛在奏響樂章。

 

「謝謝你。」袁嶼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謝什麼，反倒是我要謝謝你帶我來看這麼美的景色。」

 

「謝謝你願意傾聽我，也願意相信我。」

 

看著這小孩這麼鄭重地道謝，臉還紅紅的，似乎有些害羞。

 

我摸了摸袁嶼安的頭，「也謝謝你願意說給我聽，願意相信我。」

 

「不過以後要記住了，面對不禮貌的人，要勇敢說不。」

 

袁嶼安笑著點了點頭，我對上袁嶼安漾著笑意的眸子。

 

這才發現她的眼睛很像小鹿。

 

靈氣逼人、無辜純淨。

 

等到夜色降臨，我們準備回去。

 

這公園好是好，就是晚上沒燈，我們隻能靠手機的手電筒照亮腳下的路。

 

袁嶼安抓著我的手臂，越來越緊，身體也越靠越近。

 

我轉過頭，她臉上看起來很平靜。

 

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我不禁笑出了聲，沒想到做完手術一聲都不吭的小女孩竟然怕黑。

 

袁嶼安一臉幽怨地看著我：「你笑什麼？」

 

我笑得更大聲了。

 

「你不許笑。」袁嶼安佯裝要過來打我。

 

突然她的腳一扭，身體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我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扶起，查看傷勢。

 

手擦傷了，腳踝也扭到了。

 

我一邊從包裡拿出水和創可貼給她處理傷口，一邊說：

 

「都怪我，害你摔倒了。」

 

「是我自己沒站穩，不是你的錯。」

 

她看我沒有說話，輕輕抓住了我的袖口。

 

聲音輕柔而軟糯，「姐姐，我腳疼，你背我好不好？」

 

她的小鹿眼裡滿是楚楚可憐，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陷入自責。

 

我背著袁嶼安走在公園的石板路上，看著月光下的影子。

 

突然想起魯迅的一句詩，我搖了搖頭。

 

算了，那句詩可不該用在這時候。

 

袁嶼安突然趴伏在我背上，湊近我耳朵：

 

「姐姐，你有聽過一句詩嗎？

 

「月光下有兩個影子，一個是我的，另一個也是我的。」

 

8

 

自從那天起，我意識到我們之間的關系超出了醫生和病人的關系。

 

而且她才 18 歲，而我已經 25 歲了，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擁有無限可能。

 

逃避可恥，但有用，袁嶼安出院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

 

那段時間就像是一場夢，一場名為回憶的夢。

 

再次面對面見到袁嶼安是在院長辦公室。

 

為什麼說是面對面。

 

因為在此之前，其實我經常能在商場的海報上、手機的熱搜上看到袁嶼安的身影。

 

海報上，黑色的長發、白皙的皮膚，明明是清冷淡雅的神情，眼睛卻清純中帶著一絲勾人。

 

她頻頻因為美貌上熱搜，比如：

 

【袁嶼安頂級神顏】。

 

【袁嶼安古希臘掌管顏值的神】。

 

【袁嶼安生圖】。

 

但美貌隻是她的加分項，她的演技也很出色。

 

我沒有特意去搜，都是系統推薦給我的。

 

我隻是不小心點進去了，而已。

 

我打開門，走進院長辦公室，沒有見到院長。

 

而是看到一個女人坐在沙發上，兩腿交疊。

 

穿著黑面紅底高跟鞋的腿蹺起，襯得腳踝隻堪一握。

 

再往上，露出的小腿潔白，腰背挺直，手撐著腦袋。

 

眼中帶著勢在必得的笑意，好像早就知道進來的是我。

 

我剛從看到她的驚訝中緩過神來。

 

院長就從門外進來了，拍了拍我的肩膀。

 

「陳墨啊，這是演員袁嶼安，你們年輕人上網應該都知道，就不多介紹了。」

 

院長端著水杯對著我說完之後，又轉頭笑盈盈地對袁嶼安說：

 

「這是我們醫院年輕有為的心髒內科醫生。

 

「陳墨，30 歲，17 歲考上中山大學臨床醫學專業。

 

「八年制本碩博連讀，畢業之後，進入我們醫院工作。

 

「大學期間連續發表了多篇高質量 SCI 論文，高中參加過……」

 

「打住，院長。」

 

眼看院長大有不從小學講起誓不罷休的氣勢，我果斷攔下，作勢看了下手表。

 

「我等會兒還要坐診，要不我先回去了？怕耽誤病人就診。」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院長說。

 

「你先將手上的工作暫時交給其他醫生代辦。

 

「從今天開始，你需要帶袁嶼安熟悉醫生工作，為期兩周。」

 

「什麼？」

 

我看了一眼袁嶼安，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氣定神闲、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9

 

「袁嶼安最近要拍一部醫生題材的電影，還是央視要播出的，就在我們醫院拍，與她角色比較貼合的就是陳墨你了，當然由你帶最合適了。」

 

「借一步說話。」

 

我把院長拉到一旁，小聲問道：

 

「不能換一個人嗎？」

 

「換誰？」

 

「鄭慧醫生，她可是袁嶼安的頭號粉絲，肯定會好好帶的。」

 

「她剛剛為了見到袁嶼安，下樓時著急扭傷了腳踝，已經坐輪椅上了。」

 

「……」

 

「可我不想帶袁嶼安，我熱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

 

「兩周結束之後，有五天帶薪休假。」

 

「可是……」

 

「帶袁嶼安期間，三倍工資。」

 

「好的，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那我就把袁嶼安交給你了，好好帶啊。」院長說完就捧著水杯走出了辦公室。

 

安靜的辦公室內隻剩下我和袁嶼安。

 

呃，還有尷尬……

 

關鍵是袁嶼安還一直盯著我，正當我想著說些什麼的時候，她突然起身朝我走來。

 

越走越近，直到快要突破安全距離時停住。

 

周圍彌漫著她身上的香水味，像是輕柔的小羽毛。

 

一點點撓在人心上，袁嶼安開口道：

 

「姐姐，你怎麼都不看我？又想逃了嗎？」

 

我一聽，抬頭看著她那一雙小鹿眼。

 

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張 18 歲女孩的臉，小鹿般的眼睛透露著天真。

 

還帶有一點脆弱感，我難以將她與五年前的樣子重合。

 

因為變化實在太大了。

 

五年前的她像隻受傷的小貓咪，瘦瘦小小的。

 

現在的她明媚、氣場強大，甚至帶有一絲妖娆。

 

她又往前一步，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往上抬。

 

她穿的高跟鞋，我穿的平底鞋，所以此時她比我略高一點。

 

「為什麼走神，你在想著誰？」

 

我扭過頭，不想與袁嶼安有過多接觸。

 

兩周之後，她還是會回到屬於她的舞臺。

 

我隻是帶她熟悉醫生工作，僅此而已。

 

「沒想什麼，你先跟著我熟悉下醫院吧。」

 

我先去和同事交接了下工作，然後帶袁嶼安熟悉了下醫院的各個科室。

 

10

 

中午吃完飯，大家都在休息室。

 

袁嶼安也在，說是要融入醫生生活。

 

現在正值初春，我們坐在窗戶邊曬著太陽。

 

為了避免尷尬，我假裝很忙地在整理剩下的交接資料。

 

袁嶼安在一旁捏著手機回復消息。

 

醫生小劉過來提議一起點奶茶喝。

 

他走到袁嶼安面前，雖然大明星一般都會控制飲食不喝奶茶這些高糖食物，但還是出於禮貌詢問一下：

 

「袁嶼安老師，喝奶茶嗎？」

 

袁嶼安先是轉頭看向我。

 

「你喝嗎？」

 

「喝。」

 

她才對小劉醫生說：「喝。」

 

我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

 

她接過手機之後選了很久才遞給我選。

 

因為她是第一個選的，所以我很容易知道她選了什麼。

 

「你選了楊枝甘露？」她點點頭。

 

「你之前喝過嗎？」

 

「沒有，隨便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