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哭笑不得，隻好聳聳肩帶著希希去別處玩了。

我倒要看看，沐沐奶奶能大方幾天。

 

第2章 2

 

6

 

從那天起，辰辰算是賴上沐沐了。

 

我經常看見他和沐沐在一起玩。

 

有幾次，都到飯點了，他也不回家，央求著沐沐要去她家裡吃飯。

 

沐沐奶奶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黑。

 

可礙於面子，她也沒好意思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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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大群孩子又在樓下玩。

 

辰辰照例黏在沐沐身邊。

 

“沐沐，你奶奶做的肉丸子真好吃，今天還吃好不好？”

 

沐沐撅著小嘴說：“你吃得太多了，我都不夠吃了。”

 

辰辰伸出舌頭做鬼臉道：“沐沐是大胃王，沐沐是大胃王！”

 

他蹦蹦跳跳地嬉笑著，惹得沐沐難過地哭了。

 

沐沐奶奶忍不住了，喝止道：“辰辰，別亂說。”

 

辰辰不聽，依舊叫著跳著。

 

沐沐奶奶拉起沐沐：“走，回家。”

 

她扭頭惡狠狠地看著辰辰，丟下一句話：“以後不準來我家吃飯！”

 

辰辰一聽，立刻停止了嬉鬧，一個箭步衝過去，抱住沐沐奶奶的大腿：

 

“沐沐奶奶，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我想去你家吃飯，你家的飯好吃。”

 

沐沐奶奶想要掙脫，卻怎麼也甩不動。

 

她左右為難，看向我。

 

我聳聳肩，扭頭裝作沒看見。

 

“你松開！”沐沐奶奶提高音量。

 

旁邊的家長看了過來，勸她道：“哎呀，算了算了，小孩子而已，你跟他計較什麼？”

 

“就是。他都誇你家的飯好吃了。一個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

 

沐沐奶奶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難看極了。

 

辰辰更得意了，雙手絲毫不松開。

 

沐沐奶奶被逼無奈，答應道：“好，最後一次！”

 

辰辰這才松開手，拉起沐沐跑了。

 

沐沐不情不願地跟著，朝奶奶看去。

 

可她奶奶自己都一頭包呢。

 

那天晚上，沐沐奶奶在業主群裡發飆了。

 

“艾特辰辰媽媽，把你家小孩接回去！三天兩頭來我家蹭飯吃，還挑三揀四。”

 

“今天被我抓著他偷拿我家的東西，還狡辯說是我家沐沐自願送的。”

 

“我從沒見過這麼沒教養的孩子！”

 

辰辰媽媽立刻回復：

 

“什麼偷拿？小朋友之間送送禮物不是應該的嗎？”

 

“你自己願意留他吃飯，怎麼還怪上我家孩子了？”

 

“大人這麼小氣，難怪孩子也不說好話！”

 

這套說辭發出來後，沐沐奶奶可是氣壞了：

 

“我好心留你家孩子吃飯，你一句感謝沒有，還怪我？”

 

“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嗎？他看中什麼就得送給他，他送沐沐什麼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孩子沒教養。當媽的就這副德行，能教出什麼好孩子？”

 

沐沐奶奶的戰鬥力很強，瘋狂地一頓輸出也是讓人驚嘆。

 

可辰辰媽那歪理學說是學到骨子裡了，絲毫不在意：

 

“我告訴你，現在天已經黑了，你趕緊把我兒子送回來。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沐沐奶奶不再在群裡回話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把辰辰乖乖送回了家。

 

7

 

深夜，沐沐奶奶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希希媽媽，上次我那樣說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安慰她：“沐沐奶奶，沒事的。我知道您不是故意針對我的。”

 

這一說，沐沐奶奶就打開了話匣子，好幾條60秒語音消息發了過來。

 

我耐心地聽下去，才知道辰辰最近有多誇張。

 

他幾乎把沐沐家當成了自己家。

 

沐沐爸爸媽媽下班晚，一般都要等他們回來一起吃飯。

 

可辰辰不幹，嚷嚷著肚子餓了，非要先吃。

 

沐沐奶奶沒辦法，隻得先給兩個孩子做一點。

 

吃完飯，他也不回去，還要賴在沐沐家玩。

 

玩就玩吧，一會兒想吃零食，一會兒要吃水果。

 

他看到沐沐奶奶從哪兒拿的東西，就記住了。

 

也不再客氣，直接自己上手去拿。

 

次數多了，沐沐奶奶心裡很不舒服，就叫沐沐要懂得拒絕。

 

可沐沐爸爸媽媽不知道全貌，還誇辰辰落落大方，說沐沐不應該小氣，把沐沐氣得哭了好幾回。

 

今天沐沐奶奶之所以在群裡發飆，是因為辰辰實在太過分了。

 

晚飯，沐沐奶奶給沐沐留了一小碗丸子，給辰辰分了幾個。

 

辰辰不依不饒，說沐沐奶奶小氣。

 

沐沐奶奶忍著生氣又給了他幾個。

 

誰知道，他吃著吃著，全吐在桌上，說不好吃。

 

沐沐奶奶氣壞了，讓他不吃就回去。

 

可這辰辰臉皮也是真厚，嬉皮笑臉地就不走，還說要等沐沐爸爸媽媽回來給他們表演節目。

 

還沒等他們回來，辰辰又闖禍了。

 

沐沐看到辰辰進了爸爸媽媽的房間，忙喊奶奶過去看看。

 

沐沐奶奶一看，床頭櫃開著，裡面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她讓辰辰把拿的東西交出來，辰辰不給，還說他徵求沐沐同意了。

 

沐沐明確表示沒有同意，辰辰又罵沐沐撒謊精，小氣鬼。

 

沐沐奶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希希媽媽，我真是好心沒好報啊！”

 

“你說，辰辰這孩子怎麼這樣？”

 

我回話：“沐沐奶奶，那東西拿回來了嗎？”

 

沐沐奶奶說：“拿回來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什麼遠親不如近鄰，什麼狗屁道德，我全沒有！”

 

“可憐我家沐沐，為他挨了幾頓說。都怪我啊……”

 

我忙勸她：“東西拿回來就好。如果不是深入接觸，您也不知道他們家是那樣的。”

 

“明天讓希希去找沐沐玩，少來往就好了。”

 

沐沐奶奶這才放心下來。

 

我躺在床上，看著熟睡的希希，心裡泛起一絲別樣的情緒。

 

如果當初我也被道德裹挾，怕別人說我小氣，而任由辰辰在我家胡作非為。

 

那希希，該多可憐啊。

 

幸好，我沒那麼糊塗。

 

而希希，也能勇敢地做自己。

 

那辰辰呢，他不會是一出生就是這樣。

 

是他媽媽所謂的“教育”，把他往奇怪的路線上引導。

 

時間久了，大家都會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孩子。

 

將來，他還會有朋友嗎？

 

他還能平安、健康地長大嗎？

 

8

 

從那以後，辰辰在小區裡被更多嫌棄了。

 

但凡留心的家長，都不會再讓自家孩子跟他玩。

 

辰辰他依舊一個人在樓下晃蕩。

 

看到有人玩，他就過去湊湊熱鬧。

 

甚至還會故技重施，要去別人家吃飯。

 

一次兩次，還有人看他可愛，勉強同意。

 

可次數多了，就沒人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這天晚飯前，我們在樓下玩的時候，沐沐奶奶拉著我說起了辰辰媽。

 

“你還不知道吧，他媽媽根本沒上班。每天在家也不出門，裝什麼育兒博主。”

 

“還說自己這樣教育孩子，就是在做實驗。”

 

沐沐奶奶翻出手機，給我看視頻。

 

視頻中辰辰媽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兒子有多優秀，全然不提她這樣做給小區裡的人帶來多少麻煩。

 

我不由得感嘆，拿自己的孩子當小白鼠，也真是做得出來。

 

而此時，辰辰正眼巴巴地看著沐沐和希希玩得開心。

 

可沐沐和希希早就學會了拒絕，跑到一邊去了。

 

天黑了，我們都分別回家了。

 

我看見辰辰還一個人坐在草坪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晚上九點多，辰辰媽在群裡艾特所有人：

 

“我家辰辰在你們誰家呢，讓他趕緊回來睡覺！”

 

我心裡一激靈。

 

都這個點了，辰辰還沒回家，他媽媽怎麼現在才找孩子？

 

半響，群裡都沒有人回復。

 

辰辰媽媽又發了一條：“艾特所有人，我家辰辰到現在還沒回來。他在誰家裡？趕緊把他送回來！”

 

辰辰媽媽的語氣不是擔心，而是質問、命令。

 

終於有人說話了。

 

“這都幾點了？別的孩子都睡了，你家孩子還沒回家，你早幹嘛去了？”

 

“你做媽媽的不去找孩子，在群裡問有什麼用？”

 

辰辰媽怒了，噴那個發言的鄰居：

 

“我兒子是不是在你家？你把他留在你家是什麼目的？”

 

那鄰居毫不客氣地回復：“你兒子是誰我都不認識，還留他在我家。”

 

“上次也是你家孩子吧，去別人家蹭飯吃，還拿別人東西。就你這麼教育孩子，能養得好才怪！”

 

辰辰媽和鄰居吵了起來：“你懂個屁。我是育兒博主，有好幾千粉絲。你養了幾個孩子，跟我在這兒談教育。”

 

鄰居倒是很清醒，根本不跟她多說：“你有功夫在群裡跟我吵架，不如趕緊下樓去找孩子。心真大！”

 

我以為辰辰媽經他提醒，能意識到現在什麼是更重要的事。

 

誰知道，她還在群裡挨個艾特人。

 

艾特沐沐奶奶，艾特希希媽媽，艾特俊俊外婆……

 

“我兒子去你們家都吃過飯，他到底在誰家裡？這麼晚了還不讓他回來，你們想幹什麼？”

 

這下，業主群可炸了。

 

沐沐奶奶首當其衝：“沒在我家！自己孩子自己不操心，老找別人麻煩幹什麼？又不是我家孩子！”

 

俊俊外婆也忍不住發言：“誰敢收留你家孩子啊？上次在我家非要吃芒果，就嘴唇紅了一點，你上門要我家賠了一千塊！”

 

其他鄰居也紛紛跳出來指責辰辰媽媽。

 

可是，辰辰媽媽不但不去找孩子，反而吵得更兇了。

 

9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我虧你們家裡還有孩子！”

 

“艾特俊俊外婆，我兒子是不是吃了你家的芒果過敏的？讓你賠償有錯嗎？”

 

“艾特沐沐奶奶，不是你家孩子，你就不該關照一下？”

 

“我兒子不過是吃了你們幾口飯而已，你們就非要他出事了才開心嗎？”

 

看著她在群裡的發言，我真為辰辰感到悲哀。

 

這時，物業管理員在群裡說話了：

 

“辰辰媽媽，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孩子到現在也沒回來，你趕緊報警。”

 

辰辰媽怒了，揪住物業管理員又罵道：

 

“我兒子是在小區裡丟的，你們物業要負全責！”

 

“你們趕緊給我挨家挨戶找孩子。我兒子絕不會出小區，他肯定是被哪個S千刀的藏起來了！”

 

這下輪到物業管理員無語了。

 

“辰辰媽媽，我們沒有權利去搜查業主家。你現在趕快報警，不要錯過了最佳救助時間啊。”

 

辰辰媽媽根本不聽，還在群裡鬧騰：

 

“我兒子最聽我的話，他從來沒有一個人跑到小區外面。”

 

“他肯定就在小區裡，你們不去找是吧？那就給我調監控！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把我兒子藏起來了。”

 

如果說，剛看到辰辰媽媽說辰辰沒回家的時候，我還挺擔心的。

 

可現在，我隻剩下不解和無奈。

 

幼兒園放學不過四五點，現在都快十點了，孩子沒回家，媽媽不去找，隻會在群裡炮轟所有人。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就不擔心孩子真出什麼意外嗎？

 

即便辰辰再獨立，他也隻是個五歲多的孩子。

 

這麼晚了沒回家，難道真的被人藏起來了？

 

我不能理解。

 

辰辰媽甚至都沒到物業中心去看監控，而是在群裡遠程操控著。

 

“艾特物業，監控調出來了嗎？我兒子今天穿的紅色外套，很好認！”

 

“怎麼這麼慢？我兒子出事了，你們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物業費那麼貴，讓你們做點小事就這麼墨跡。以後別想我交物業費！”

 

沒有人再勸說辰辰媽報警。

 

大家都不想莫名其妙地惹上一身騷。

 

終於，物業發出了一段視頻。

 

視頻中，辰辰穿梭在小區樓下，天黑了也沒回家。

 

突然，他看向小區門口的位置，那裡隱約有個過路的商販在叫賣著什麼。

 

辰辰興高採烈地往門口跑去。

 

接著，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視頻顯示，那時候六點不到。

 

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

 

10

 

一陣沉默後，辰辰媽在群裡咆哮起來：

 

“你們為什麼不攔住他？”

 

“他那麼小，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出小區？門口的保安室幹什麼吃的？”

 

物業過了半天才回復：

 

“辰辰媽媽，孩子這麼小，你怎麼能讓他一個人下樓呢？”

 

“做家長的，也應該擔負起監督孩子的責任。你不能什麼事都怪別人啊！”

 

辰辰媽媽狂吼道：

 

“他以前也是一個人在樓下玩，從來沒出事！就是你們那些看門狗沒把門看好！”

 

眼看著他們又要吵起來了，我於心不忍勸說道：“還是趕快報警吧！別再耽誤時間了。”

 

終於，辰辰媽沒有再回復。

 

那一晚，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為辰辰擔心。

 

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流落在外面，到底會經歷什麼。

 

我簡直不敢想象。

 

深夜，我聽到警笛響起。

 

希希被驚醒了，問我：“媽媽，怎麼了？”

 

我輕輕拍拍她的背：“沒事，可能是警察抓小偷吧。”

 

我不想告訴希希這件事，不想讓她擔心受怕。

 

天終於亮了。

 

還是沒有辰辰的消息。

 

送希希上學時，我碰到小區裡送孩子的家長們。

 

我們都選擇了不在孩子面前提起昨晚的事。

 

那天，沐沐奶奶告訴我，辰辰爸爸回來了。

 

他爸爸一直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

 

辰辰丟了這件事兒，還是物業通知他爸爸的。

 

聽辰辰鄰居說，他爸爸回來後，家裡鬼哭狼嚎。

 

聽起來，像是辰辰媽媽的聲音。

 

她又哭又叫，好像還在說是物業的錯，是其他人的錯。

 

到這一刻，她仍舊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一個星期過去了，依然沒有辰辰的消息。

 

辰辰爸爸早就回到了工作崗位，隻剩下辰辰媽媽一個人在家。

 

一天傍晚，我終於看到辰辰媽媽下樓了。

 

她抱著個娃娃坐在小區的長椅上，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有孩子在旁邊玩，看到她的娃娃，湊過去看。

 

她一把把娃娃摟進懷裡，惡狠狠地罵：

 

“你幹什麼？你想偷我兒子是不是？你怎麼敢的？”

 

孩子嚇得大哭起來，他媽媽趕忙過來護住他。

 

孩子媽媽剛要開口跟辰辰媽媽理論，看清楚是誰後，抱起孩子，快步走了。

 

辰辰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們都同情辰辰，也可憐辰辰媽媽。

 

可是這一切，都是他媽媽自己造成的。

 

誰也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