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

 

小區的辰辰隔三差五就來我家吃飯，還想搶走我女兒的東西。

 

我委婉地跟他媽媽溝通。

 

誰知，他媽媽嘲諷我不懂教育：

 

“我兒子被我教育得多棒，知道想要東西要自己想辦法。”

 

轉頭，她還對辰辰說：“兒子，媽媽支持你。隻有勇敢的人才能先享受世界！”

 

從此，辰辰更加膽大妄為，到處討要東西。

 

直到那天，他碰到了一個送棒棒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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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希希，我可以去你家玩嗎？”辰辰拉著女兒的手，前後搖擺著。

 

女兒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我，輕聲叫：“媽媽……”

 

辰辰也咧著小嘴衝我笑：“阿姨，我就是想和希希多玩一會兒。”

 

又是他。

 

辰辰和我們住一個小區，他經常一個人在樓下玩。

 

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特別驚訝。

 

還沒上小學的孩子，家長怎麼放心讓他獨自下樓呢？

 

後來，我發現辰辰膽子很大。

 

碰到同齡的小朋友，他就主動湊過去，很快就能和別人玩到一塊兒去。

 

有時候還會跟著去別人家裡玩。

 

上周，辰辰和希希成了朋友。

 

幼兒園放學後，他就在我們樓下等希希，甚至跟著我們一起到家裡玩。

 

我擔心他家裡人不知道他去哪兒，會找不到他。

 

他卻自豪地說：“阿姨，沒事兒的，我是男子漢，勇敢又獨立！”

 

看著女兒渴望的小眼神和辰辰單純的笑臉，我隻好點頭答應。

 

回家後，我在廚房忙碌著。

 

晚飯我給希希煎了一塊牛排，還做了兩個家常菜。

 

眼看著飯點到了，我提醒道：“辰辰，該吃晚飯了。你媽媽應該也做好晚飯，等你回家吧！”

 

誰知，他吸了吸鼻子，往廚房走去。

 

“哇！阿姨，你煎的牛排好香啊！”辰辰誇張地大叫，扭頭看著我，“阿姨，我可以在你家吃飯嗎？”

 

我愣住了。

 

我和辰辰一家並不熟，甚至都沒見過他媽媽。

 

本來隻是留他和希希玩一會兒，沒多準備飯菜。

 

可一個小孩子提出這樣的請求，我要是不答應，好像顯得很不近人情。

 

我問道：“辰辰，要不要跟你媽媽打個電話說一下？”

 

“阿姨不知道這些菜適不適合你，萬一你吃了過敏就不好了。”

 

辰辰又拍著胸脯說：“阿姨，不用，我媽媽對我可放心了。這些菜我都吃過，沒問題！”

 

希希高興地拍手：“好耶，我們一起吃！”

 

一塊牛排分成兩半，我心裡怪怪的。

 

也不是心疼希希吃少了，而是我心中有了個疑問：到飯點了，孩子還不回家，家長不著急嗎？

 

吃過晚飯，我收拾飯碗，辰辰和希希就在客廳玩。

 

我看了幾次業主群，也沒見到有家長在群裡找孩子。

 

興許，是我太多慮了。

 

突然，客廳裡傳來了希希的哭聲。

 

我忙放下手裡的碗衝了出去。

 

“媽媽！”希希哭著撲進我懷裡，“辰辰打我……”

 

我看了一眼辰辰，他氣鼓鼓地站在一旁，手裡還緊緊抓著希希的寶可夢玩具。

 

我摸了摸希希的小臉，問：“發生什麼事了？”

 

希希還沒說話，辰辰就搶著說：“都怪她自己！她有那麼多寶可夢玩具，送我一個怎麼了？”

 

“我不要！這是舅舅送給我的，我一個都不想送給別人……”希希哭得更大聲了。

 

“可是我給你唱歌了，你必須送給我！”辰辰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驚到我了。

 

2

 

我拍了拍希希的背，平靜下來對辰辰說：

 

“辰辰，這個玩具是希希的。她有權利決定送不送給你。”

 

“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搶她的東西，更不能動手打人。”

 

我伸出手，讓他交還玩具。

 

辰辰見我沒有批評希希，反倒讓他把玩具還回去，臉色一變，把寶可夢重重地摔到地上。

 

“哼！小氣的媽媽教出小氣的孩子！”

 

辰辰的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可這話說出來真是刺耳。

 

我本想就這句話再教育他幾句，可轉念一想，別人家的孩子，輪不到我來管。

 

辰辰看了眼窗外，大咧咧地說：“天黑了，我不敢一個人回家。阿姨你送我回去。”

 

我再一次被驚到了。

 

這孩子不是膽子大，還有點沒邊界。

 

但是這麼晚了，讓這麼小的孩子自己回家，也確實不合適。

 

我給希希擦了臉，帶著她一起送辰辰回家。

 

一路上，兩個孩子又和好如初，說說笑笑。

 

我不由得想，剛才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辰辰家在小區另一頭，我不放心他一個人上電梯，還是把他送到了家門口。

 

一個身穿睡衣的女人開的門。

 

“媽媽，我在阿姨家吃的飯！阿姨煎的牛排特別香。”辰辰臉上又浮現出單純的笑容。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沒事，小孩子吃不了多少。”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沒接我的話。

 

而是俯下身子對辰辰說：“兒子，你可太能幹了！肚子餓了就會自己找吃的，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正常人不是應該要謝謝我留她兒子吃飯嗎？

 

怎麼一句“感謝”沒有，還誇起孩子能幹了？

 

難道去別人家吃飯，是她教的？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開口說：“辰辰媽媽，辰辰還這麼小，去陌生人家裡始終不太安全。”

 

“而且萬一別人家的食物不適合他吃，出了什麼問題就麻煩了。”

 

辰辰媽媽這才正眼看了看我，冷笑一聲道：“他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你懂什麼？我這是在教孩子學會獨立自主，從小就要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辦法。”

 

“隻有勇敢的人才能先享受世界，你女兒可以嗎？”

 

辰辰立刻接著說：“媽媽，希希有好多寶可夢，我想要，給她唱歌了，可她就是不給。哼！”

 

辰辰媽媽摸了摸辰辰的頭，又看了看躲在我身後的希希說：“你就是希希吧？你做得不對哦，好朋友要分享。”

 

希希委屈地抬眼看我。

 

什麼狗屁道理。

 

我摟住她，嚴肅地說：“自己的東西當然可以自己做決定，不是非要跟別人分享的。”

 

辰辰媽媽不屑地說：“有你這樣的媽，難怪教出這樣的孩子。”

 

說完，她毫不客氣地退回房裡，重重地關上了門。

 

我長舒一口氣，搖搖頭。

 

真是開眼了。

 

我牽起希希的手回家。

 

希希怯生生地問我：“媽媽，我剛才真的做錯了嗎？”

 

我抱起她說：“乖乖，你沒錯。”

 

“但是媽媽覺得，辰辰不能算你的好朋友。”

 

“他隻想從你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卻沒有對你表現出友善。”

 

“好朋友之間應該互相尊重，互相幫助。”

 

希希點點頭，摟住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她懂不懂我的話。

 

但人生之路漫長，她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

 

我希望，她首先懂得愛自己，保護自己，而不是一味地討好別人。

 

3

 

接連幾天，辰辰都沒再來找希希玩。

 

即便是在小區裡碰到了，他也像沒看見希希似的。

 

好在希希並不在意，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得也挺開心的。

 

周末，我帶希希去小區旁邊的火鍋店吃飯。

 

為了鼓勵希希參加學校的節目，而且表現特別棒，

 

我點了她喜歡吃的菜，還特地買了最喜歡的草莓蛋糕。

 

菜上桌了，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回頭一看，是辰辰媽媽帶著辰辰。

 

“喲，吃火鍋呢！”辰辰媽笑容滿面。

 

上次她說話那個態度，我真對她笑不起來。

 

我冷冷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子，準備涮肉。

 

辰辰媽卻毫不客氣地拉了把椅子，正要坐下：“一起吃啊，人多熱鬧。”

 

我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好意思，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涮鍋。”

 

辰辰媽的笑臉瞬間消失了，翻著白眼，“切”了一聲。

 

她拉著辰辰要走，辰辰卻不肯挪步子。

 

他直勾勾地盯著桌上那個草莓蛋糕。

 

辰辰搖了搖他媽媽的手，辰辰媽拍了他一下。

 

這個動作好像是兩人之間無聲的信號，辰辰立刻跑到希希旁邊，拉起希希的手說：

 

“希希，這個草莓蛋糕看起來真好吃。可以給我分一塊嗎？”

 

希希的小臉繃得緊緊的。

 

這是她最喜歡的蛋糕，而且隻有巴掌大小一塊，並不夠兩個人吃。

 

“不……”希希好不容易開口，剛冒出一個音就被辰辰打斷了。

 

“希希，你是不是今天過生日啊，我給你唱首生日歌吧！”

 

辰辰自顧自地站在希希旁邊，大聲地唱了起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他邊唱邊拍手，吸引了火鍋店裡的客人都看過來。

 

辰辰媽嘴角勾起笑容，似乎對辰辰的表現格外滿意。

 

她又挑釁地看著我，挑了挑眉頭。

 

希希面露尷尬，今天本來就不是她的生日。

 

她急著去拉辰辰，說：“不是……不是的。”

 

可辰辰絲毫不理睬，越唱越大聲，還誇張地圍著希希跳了起來。

 

我心裡真是煩躁極了。

 

這是什麼媽媽，什麼孩子。

 

為了吃塊蛋糕，不惜讓孩子當中表演。

 

她不就是想道德綁架希希，讓希希不得不“分享”嗎？

 

旁邊的客人被辰辰的唱跳感染，紛紛投去贊揚的目光。

 

終於唱完了，辰辰湊到希希面前說：“希希，我給你唱了生日歌，你跟我分蛋糕吃吧！”

 

希希沒動。

 

圍觀的客人眼神變了，玩味地看著希希，還皺起了眉頭。

 

我甚至聽到有人在說：“這小孩怎麼這麼小氣？”

 

辰辰媽湊到希希面前，添油加醋道：“希希，辰辰可是你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間要懂得分享的！”

 

希希的眼眶紅了，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我一咬牙，決定不忍了。

 

4

 

我把希希摟在懷裡，順手把小蛋糕也挪到我面前，一字一頓道：

 

“辰辰媽媽，你家辰辰想吃我家希希的蛋糕，這也不是不可以。”

 

我故意把“我家希希”幾個字咬得重重的，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

 

“不過，安全起見，我們還是錄個視頻吧。”

 

我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準了辰辰媽媽。

 

辰辰媽媽臉色一變，伸手擋住臉：“錄什麼視頻？吃個蛋糕而已，搞東搞西的幹什麼？”

 

我不退讓，繼續說：“是啊，孩子想吃個蛋糕而已，可是你不跟他買，他隻能跟我家希希討了。”

 

“錄視頻也是為了大家好。你就對著攝像頭說一下，就說，你家辰辰沒有過敏源。這蛋糕呢，也是你找我要的，不是我非要給你的。”

 

“如果辰辰吃了蛋糕，出現任何問題，都跟我無關。這就可以了。”

 

我朝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她極不耐煩地用手來擋：“我家辰辰身體好得很，哪來兒的什麼過敏源？”

 

“既然沒有，你就配合我錄一個，我就給你家辰辰切一塊蛋糕。”我不依不饒地把手機豎起來。

 

她左顧右盼，臉上不太好看。

 

我站起身來，朝旁邊的客人說：“大家看我這麼做，沒什麼問題吧？”

 

“現在的小孩都是家裡的寶貝。萬一我好心給他吃了蛋糕，他吃壞了，我到底要不要負責呢？”

 

我的話引起了其他客人的討論。

 

他們這次站在了我這邊：

 

“是啊，哎喲，過敏這事兒可大可小呢！”

 

“拍就錄一個視頻唄，有沒什麼損失，還能吃塊蛋糕。”

 

“你別說，這真要吃出問題了，這男孩媽媽能算了？”

 

辰辰媽臉上終於掛不住了，氣急敗壞地說：“你不就是舍不得嗎？自己小氣巴拉的，還裝得自己多高尚似的。”

 

我故作委屈：“辰辰媽媽，你這可是冤枉我了。”

 

“上次，你家辰辰沒經過你同意非要在我家吃飯，吃了一大塊牛排，還有其他菜，我生怕他晚上回去積食生病。”

 

“可是我提醒你，你一點也不在意。我倒是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呢！”

 

周圍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審視著辰辰媽。

 

辰辰媽癟癟嘴：“不就在你家吃個飯而已，至於嗎？”

 

旁邊一桌的大嬸對大叔說：“別人沒邀請，我可不讓咱兒子隨便去吃飯。怕吃壞了是一回事兒，這也不禮貌啊。”

 

“就是。”大叔不忘撈了一塊熱騰騰的牛肉塞進嘴裡。

 

“走走走，吃什麼吃！”辰辰媽一把拉住辰辰，就要朝外走。

 

辰辰可舍不得，拽著他媽媽的手央求：“媽媽，你就錄一個唄。我想吃。”

 

辰辰媽有點生氣了，甩開他的手，兇巴巴地說：“回家！”

 

辰辰的心理素質也是真好，立刻堆起笑容，雙手託住小臉說：

 

“媽媽，我給你唱首歌，你就給阿姨錄個視頻好不好？”

 

他正要亮開嗓子開唱，被他媽媽捂住嘴，拖了出去。

 

我衝門口大聲喊道：

 

“辰辰，這可是你媽媽不讓你吃的啊。你想吃蛋糕的話，就讓你媽媽給你買啊，旁邊店裡就有賣的！”

 

5

 

辰辰媽走後，看客們也都散去，各自低頭吃飯了。

 

我摸了摸希希的小臉說：“乖乖，你剛才說‘不’，媽媽聽到了。你非常勇敢，能夠鼓起勇氣拒絕別人，你真的很棒！”

 

希希終於笑了，仰起臉衝我說：“媽媽，你也很棒！你守護了希希的小蛋糕。我要跟你一起分享。”

 

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和她一起拆開了蛋糕。

 

我真高興，希希能夠勇敢地說“不”，不被他人裹挾。

 

那頓飯，我們吃得很香。

 

辰辰媽媽的教養方式，我實在不贊同。

 

她所謂的“分享”，不過是她想佔別人便宜的擋箭牌。

 

而她說的“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也隻是因為辰辰還小，別人不好意思拒絕罷了。

 

沒有邊界的社交關系，遲早會遭到拒絕的。

 

第二天天氣不錯，我帶希希下樓去玩，卻發現氛小區裡的氛圍怪怪的。

 

帶孩子下來玩的家長們看到我和希希，都不由自主地竊竊私語，並遠離開了。

 

辰辰和幾個男孩趴在地上玩彈珠。

 

希希就去找旁邊的沐沐玩。

 

可沐沐奶奶看了我們一眼，立刻把沐沐拉開了。

 

我很納悶，心想這是怎麼了。

 

這時，辰辰看到我們，迅速爬了起來。

 

“希希，昨天的蛋糕你吃完了嗎？”辰辰問。

 

希希點點頭：“吃完了。你媽媽沒跟你買嗎？”

 

辰辰嘴巴一噘：“沒有。她說你媽媽小氣，不肯給我吃。”

 

他又扭頭對我說：“阿姨，一會兒我能去你家吃飯嗎？你還煎牛排！”

 

孩子就是孩子，口無遮攔不假，沒心沒肺也是真的。

 

我當然不可能再同意，回答道：“辰辰，你媽媽不肯錄視頻，我也不能隨便帶你回家吃飯的。”

 

辰辰不高興地耷拉著臉。

 

這時，旁邊的沐沐奶奶皺著眉頭說：“一個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都住一個小區，互幫互助一下，也給孩子做個好榜樣。”

 

“做大人的這麼小氣，孩子能大大方方的嗎？”

 

我終於聽明白了。

 

看來，辰辰媽沒少在小區裡宣傳昨天發生的事。

 

我耐心地解釋道：“沐沐奶奶，這不是吃多吃少的問題。我是怕她家孩子吃壞了肚子，我得負責任。”

 

“那還真是怪了。你家孩子吃了沒事兒，怎麼人家就會有問題？舍不得就舍不得，裝什麼裝！”

 

沐沐奶奶根本不聽我的話，我也不打算繼續解釋。

 

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辰辰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新目標。

 

他上前拉住沐沐的手，甜甜地說：“沐沐，我可以去你家吃飯嗎？”

 

沐沐還在猶豫，沒有回答，她奶奶滿口答應：“可以！走，去我家。”

 

她還叮囑沐沐：“一會兒把你的零食、玩具都拿出來，大方的孩子要主動跟別人分享。”

 

說著，她白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