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姐姐送到路口時,姐姐問我:「我想資助你完成學業,直到你考上大學,你願意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您是可憐我嗎?」
「有一點,」姐姐點了點頭,「但更多的是,我喜歡你。」
「你這麼小的年紀,一個人把奶奶照顧得那麼好,學習又好,不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如果把你放到更大的世界裡,你會飛得更高。」
我同意了。
因為姐姐給我看了她的手機相冊,裡面有我沒見過的——紅色的樹,綠色的水,白色的山,以及高聳入雲的大樓。
外面的世界好像真的很不錯。
從那之後,劉老師會趁午休時間把我叫到辦公室,我會坐在靠窗位置,曬著太陽,喝一瓶牛奶,多做一張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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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考試,她會把我的成績單拍照發給姐姐。
姐姐會按時轉學費和生活費給劉老師。
我度過了很安逸的四年,不用擔心沒錢交學雜費,甚至有餘錢給奶奶買套新衣服。
最終,我如願考上了好的大學,飛出了那座不知名的大山。
8
姐姐去了機場接我,一見面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回想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當時奶奶去世了。
「大美女終於舍得回來啦。」
姐姐親昵地捏了捏我的臉。
我笑著打趣:「再不回來要被念叨S了。」
這麼多年來,我們已經成為彼此家人般的存在了。
回到姐姐家,一起煮了個小火鍋,開了瓶酒。
「我昨天見到他了。」
姐姐挑眉:「幻滅了沒,是不是頭禿外加啤酒肚?」
我搖了搖頭:「他更帥了,我更上頭了。」
「那你是打算?」
「重新追他。」
「哇哦,勇氣可嘉。」
借著酒勁,我說起了和薄崢的往事。
「他當年追我追了大半年呢。」
「我說,我隻跟第一名談戀愛。他就開始認真學習,當然最後第一名還是我,他隻考了第十三名。」
「後來是我在酒吧打暑假工,被難纏的客人欺負了,我太委屈就打了個電話給他。」
「他當天晚上就到我面前了。」
「第二天他去酒吧辦了個月卡,訂了張小桌子。每天晚上別人在喝酒,他趴那做題。等我下班,他再送我回去。」
「是不是很傻,把酒吧當自習室。」
我說著說著笑起來,喃喃自語——
「其實他不知道,我早就喜歡他了。」
「第一次見他,我就喜歡他了。」
「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9
周一,去甲方公司報到。
我起了個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
在指引下入座會議室,等了兩分鍾。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推門而入,視線碰撞後,步伐驀然頓住。
是薄崢。
我微笑著起身,向他伸出手。
「薄總你好,我是這次項目的總設計師,田唐。」
他眉頭微皺,不明所以地打量著我。
我自顧自地拉起他的手握了握:「這段時間請多關照。」
他隻是淡淡掃了眼我們握著的手,隨後撤出手,徑直走向主座。
會議開始。
今天的任務是初步討論設計圖。
我對自己的專業有足夠自信,且這次奔他而來,做足了功課。
然後,被批得一無是處。
薄崢上來就評價了一個字:「醜。」
我愣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的設計圖醜。
我耐心解釋了一下設計巧思,播放了好幾個渲染圖。
「B 座不實用。」
「超出預算。」
「……」
一輪攻擊下來,會議室的氣氛變得凝重。
我努力維持笑容,一一應下。
直到最後。
他說我的普通話帶倫敦口音,聽著不舒服。
我終於意識到他是在針對我。
……
等這漫長得堪比畢業答辯的兩小時過去。
我的小助理劉海都氣歪了,憤憤地說:「他臉有多好看,說出的話ẗú⁷就有多氣人。」
我笑眯眯道:「不覺得還挺可愛的嗎?」
小助理一臉震驚:「你瘋了?」
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他怨我總好過不在意我。
10
中午休息時。
我們和薄氏的同事坐了一桌,互相熟悉。
順便,問點八卦。
我夾了根青菜,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們薄總……平時兇嗎?」
「今天是不是嚇到你啦,其實我們老板平時不兇的,就是很高冷。今天可能吃錯藥了,心情不好。」
我點點頭。
「而且我們老板挺厲害的,雖然是來繼承家業,但是也是從基層一點一點爬上去的。」
「能力也很強,是個工作狂,加起班來不要命的。」
「是啊是啊,之前看他加班我們也不好意思走,就在外面陪了倆小時。」
「你猜他出來說了什麼?」
「你們待這幹嗎,我賺多少你們賺多少。」
小助理用力叉了塊肉:「萬惡的資本家!」
我若有所思,緊接著步入正題。
「既然是個工作狂,那他有時間談女朋友嗎?」
Ŧŭ̀₀「你們公司禁止辦公室戀情嗎?」
一時靜默,大家都低頭扒飯。
我正疑惑,身後響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原來田大設計師這麼八卦。」
我吞了下口水,緩緩回頭。
薄崢神情淡淡,又吐出一句:
「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直接問我。」
隨後邁開長腿大步離開。
我略作思考。
那真是,盛情難卻。
然後端起飯盒起身,緊跟著進了總裁辦公室。
留下面面相覷的同事們。
11
薄崢辦公室裡裝修簡約,冷色調,正如他此時臉色。
辦公桌前擺著一張椅子。
我裝作漫不經心地走過去坐下。
「薄總,問個私人問題。」
「說。」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關你什麼事。」
「我想追你總得打探清楚吧。」
「沒有。」
「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如果有呢?」
「是我嗎?」
他冷笑一聲,嘲弄道:「你哪來的自信,難不成這四年裡我還要為你守身如玉?」
我慢吞吞地咽下一口米飯,心想:因為我就是這樣。
酸溜溜地小聲嘀咕:
「也是,薄總是誰,每根頭發絲都能交到女朋友。」
薄崢因為他那張出眾的臉,走到哪都是人群焦點,還出鏡了好幾次招生宣傳片。
大學期間,他明裡暗裡被示好的次數,比我畫過的設計圖都多。
男人不悅地皺眉:「陰陽怪氣什麼?」
「我哪有資格。」
「你知道就好。」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等飯盒裡最後一粒米扒完,我默默起身出去。
「等等。」
身後的男人突然出聲。
我回頭。
隻見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上他的那份外賣盒。
「把垃圾帶走。」
我咬牙,臭少爺脾氣。
12
之後半個月裡,薄崢似乎很忙,隻來了公司兩次,處理堆積的文件。
聽說是在爭取外省的另一個大項目。
我追他的形式也因此轉為了線上。
每天微信給他匯報工作結果,順便單方面輸出點碎碎念,比如誇他公司的自助咖啡很好喝,今天點的外賣又踩雷了,街上開始飄落葉了,秋天要到了。
他隻回了兩條工作消息。
還是冷冰冰的「1」。
甚至不舍得多打兩個字。
我點進他朋友圈,看著裡面的一條槓陷入沉思。
也許,薄崢真的已經釋懷了。
真正走不出來的人是我。
13
大學時的薄崢,還沒這麼冷酷,甚至算得上陽光。
開學第一節課,我走錯了路,他睡過了頭,雙雙遲到。
於是成了同桌。
他上課要麼玩手機,要麼睡覺。
下課伸個懶腰,和三五好友勾肩搭背地說笑。
有一天照常上課,他突然開口:「我沒帶書,能不能一起看?」
我嚇了一跳,把課本移到中間。
「……可以。」
於是整節課他就側著身子,懶懶地垂眸看著我在書上記筆記。
那節課我上得很緊張,時不時就寫錯別字,旁邊人的唇角微微勾起。
直到共享課本一周後。
我實在忍不住,小聲問道:「你的課本是不是……丟了?」
他微挑了下眉,一貫慵懶的嗓音:「不想帶。」
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理直氣壯地吐出一個字:「重。」
哥們你 185 的個子,帶本書能累著你?
後來,他依舊不帶課本上課,但是背包裡會裝各種各樣的零食。
下課分我一起吃。
我隻要一推辭,他的臉就會立刻冷下來。
時刻準備揍人的樣子。
我有點怕,就隻能接過來慢慢吃。
所有零食裡我最喜歡的是巧克力。
天底下竟然還有苦味的糖果!
他發現了之後,就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帶各式各樣的巧克力。
直到有一天。
他遞給我一塊紅色包裝的心形巧克力。
直勾勾地盯著我說:「你知道吃男生送的巧克力代表什麼嗎?」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代表你要跟他談戀愛。」
我震ṱũ₉驚:「!!!」
連忙把手裡的巧克力扔回給他。
隻見他慢條斯理地撥開了糖紙,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巧克力一分為二。
「晚了,都吃那麼多塊了。算下來,你這戀愛得跟我談到下輩子。」
他眼尾彎起勾人的弧度,又湊近了點,把巧克力遞到我嘴邊,語氣極輕:
「願意嗎?」
我強忍著蠱惑,搖了搖頭:「我隻跟第一名談戀愛。」
14
手機突然震動,把我拉回現實。
我眼睛一亮,是薄崢的消息。
「明天九點,過來看場地。」
「位置信息」
我:「遵命!」
也不指望對方會再回復,我美滋滋地開啟快樂打工的一天。
15
翌日,我提早到達了約定地點。
在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兩杯咖啡。
八點五十八分,薄崢停好車邁著大步走過來。
我將手裡的咖啡杯遞給他,他輕輕掃了一眼,沒接。
「不喝。」
我笑了下:「是用咖啡杯裝的玉米汁。」
他討厭苦味。
非常。
聞言,他微微挑了下眉,大發慈悲地接過去。
又加了一句:「Ṫű̂₌可以去跟財務報銷。」
我:……倒也不必。
一起看場地的還有幾個領導。
我一邊聽著他們討論,一邊幻想著把設計圖放在這片廢墟上,慢慢地,一磚一瓦搭建出一個美術館。
到時候美術館裡會展覽哪些畫作呢,會不會有我喜……
「小心!」
霎那間——
我被一股強力扯開,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手裡沒拿穩的咖啡灑了彼此滿身。
隨後聽到一聲悶哼。
我抬頭,一大塊木板塌了,正好砸在薄崢抬起的胳膊上。
我連忙用力把木板推開,木板上有幾個大釘子。
他的白襯衫被劃破,慢慢被血滲透。
我一下子慌了神,語無倫次:「薄……薄崢,你疼不疼?對不起,我現在打 120,不對,這附近是不是有醫院,你知道嗎?我查一查。」
周圍的人見狀都圍了過來。
「薄總!怎麼受傷了!」
「快快快!送去醫院!」
薄崢看了眼傷口,語氣沉穩:「沒事,不嚴重。」
溫熱的大掌悄悄握住了我顫抖的手。
我強行冷靜下來,帶他去了最近的醫院。
打了破傷風,縫了四針。
等我辦完所有手續回來,見他在病床上躺著。
襯衫左袖子剪掉了,上臂包著紗布。
臉色有些蒼白,沒了平時的凌厲漠然,難得乖順。
當時醫生委婉地表示,他這個傷用不著住院。
但他說家裡沒人照顧,在醫院方便。
我坐到床邊,說:「今天謝謝你。」
男人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他扔給我了一串鑰匙。
「助理沒空,去我家拿套衣服過來。」
我這才把注意力從他受傷的胳膊移開,發現他整個人狼狽不堪。
衣服、褲子上到處都是咖啡漬。
我也好不到哪去。
16
於是我先回家洗了個澡,再出發去他家。
找到臥室,少爺的衣櫃依ţū́ₘ舊琳琅滿目。
為了方便換藥,我從裡面挑了幾件短袖和外套,褲子選的運動褲。
內褲……隨便拿了兩條。
準備出去時,瞄到了床頭櫃上放著的一個盒子。
看起來有點眼熟。
我走過去,愣住了。
這是我送給薄崢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一塊手表。
……
那時候我們在一起有半年了。
離生日還有兩個月時,他就開始各種暗示。
於是我努力攢錢,想給他買一個像樣的生日禮物。
薄崢生日那天辦了個聚會,請了很多朋友一起吃飯。
收到的禮物堆成了小山。
那些精致的禮物,包裝上有很多英文字母。
我不了解那些牌子,隻是偶爾在電視廣告上看到過,應該都很好,很貴。
屬於我的那個小小的粉盒子淹沒其中。
我甚至在心裡祈求薄崢不要注意到我送的禮物。
但第二天,我看到他把那塊表戴在了手腕上。
我問他喜不喜歡。
他一手把我攬到懷裡,在我耳邊輕聲說:
「你送的,我當然喜歡。」
「我女朋友真了不起。」
我忘記我說了什麼,隻記得當時耳朵滾燙的溫度。
正如現在的眼眶。
回過神來時,眼淚已經滴到了依舊嶄新的表盤上。
我小心翼翼地擦掉眼淚,物歸原位。
回到醫院。
我把衣服遞給他:「你現在要換衣服嗎?」
「嗯。」
他單手用力撐著坐起來,沒有避諱我,徑直開始單手解扣子。
隨著扣子一個一個解開。
我看到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滑過滾動的喉結,精致突出的鎖骨,略微鼓脹的胸膛,緊實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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