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禮那天，婆婆放著酒宴上的大魚大肉不吃。

 

去廚房裡就著食物的殘渣拌米飯，不料食物中毒，當天被送進了醫院。

 

婚禮被搞得一團亂，陳知誠連忙和我認錯：

 

「我媽不是故意的，過兩天我就送她回去。你消消氣。」

 

後來，我的氣消了。

 

連他我都不要了。

 

1

 

餐桌上，陳知誠支支吾吾地再次和我提起婆婆要過來住一段時間：「媽說她想團團圓圓了，想過來看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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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團和圓圓，是我兒子和女兒的小名。

 

我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當年婚禮上的場景。

 

我 25 歲，陳知誠 26 歲。

 

我們一起準備好攜手進入婚姻的殿堂。

 

豪華的燈光，精美的婚紗，和上百桌來恭賀的親朋好友。一切準備就緒。

 

司儀在臺上主持到雙方父母的環節，cue 到了婆婆，她穿著一身補丁的衣服站了起來。

 

我眉毛一皺。

 

半個月前，我擔心她在鄉下，不舍得買貴的衣服，和陳知誠買了五套衣服給她寄了回去，叮囑她婚禮上記得穿這些衣服，她卻沒有穿。

 

這隻是婚禮不起眼的一環，我雖然覺得這樣不妥但也沒有責怪的情緒。

 

環節全部走完。宴客們開始大吃大喝，嘮嗑打趣，我和陳知誠開始一桌桌的敬茶，場面很是溫馨。

 

敬到一半，後廚的大師氣喘籲籲跑進來：「老奶奶……新郎他媽在廚房暈倒了！」

 

溫馨的場面瞬間被打破，我著急地要出去看看。

 

我媽攔住我，冷靜道：「你們繼續辦你們的婚禮，我和你爸先去看看怎麼回事。」

 

最後這場婚禮匆匆忙忙地結束了。

 

我們連忙趕到醫院。

 

醫生告知我們：「你們怎麼看老人家的？不知道重油重鹽、糊了的食物很容易食物中毒嗎！」

 

我被罵了一臉蒙。

 

店長驚慌地解釋：「老人家趁後廚集中開會了，溜進去拿著食物的殘渣拌著大米飯吃，我們回來看見阻攔了，老人家不聽勸，說我們浪費食物，有什麼不能吃的……然後就暈倒了。」

 

我一時說不出話。怎麼也沒想到，理由會這麼離譜。

 

不了解的人，還以為是我故意苛責婆婆。

 

滿心期待策劃了三個月的婚禮，最後落人口舌，手忙腳亂地收場。

 

陳知誠在一旁尷尬得臉色通紅，低頭和我認錯：「我媽不是故意的，過兩天我就送她回去。你消消氣。」

 

許是他媽也覺得難堪吧。不到兩天，病還沒好全，她就灰溜溜地自己跑回鄉下去了。

 

2

 

見我無動於衷，陳知誠給兩個孩子使眼色。

 

團團和圓圓滑下凳子，一左一右抓著我的衣角撒嬌：「媽媽，我們想奶奶了，讓奶奶過來玩一會兒嘛。」

 

再看對面的陳知誠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

 

我終究狠不下心。

 

和他戀愛的時候我就了解過他的家庭。

 

他爸在他五歲那年，生了一場重病走了，是他媽一個人把他拉扯長大的。

 

我嘆了口氣：「你媽過來住可以，但是我先把醜話放在前頭，她要是做事情沒有分寸，我也不會客氣的。」

 

「耶！」三個人拍手驚呼。

 

第二天下午，我下班順便去幼兒園接上了圓圓，收到了陳知誠發來的消息，他媽已經到了。

 

於是我繞道去買了一箱車釐子回家。

 

回到家裡，婆婆已經在客廳抱著團團稀罕了：「哎喲，我的寶貝孫子喲，別爬在上面，摔下來了奶奶會心疼的。」

 

圓圓吃力地推著車釐子的箱子來到客廳，飛撲到她懷裡，歡喜道：「奶奶，你來啦，圓圓和媽媽給你買了車釐子，可好吃了。」

 

婆婆目光落在紅彤彤的水果上。問了圓圓：「這個東西多少錢啊？」

 

圓圓想都不想，回答：「不貴，今天水果店搞活動，一箱才九十九塊錢呢。」

 

「這麼貴！西瓜那麼大個才二十幾塊！」

 

陳知誠把洗好的車釐子端在桌子上，團團圓圓洗了手迫不及待就開吃了。

 

我看婆婆舍不得，拿了兩個塞她手裡，愜意靠在沙發上，咬了一口，汁水爆棚。

 

「沒事，也不是天天吃，你試試看好不好吃。」

 

她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十分之一口。

 

苦口婆心地勸道：「哎，你們兩個年輕人過日子啊，不要大手大腳地花錢，還要養孩子，能省點就省點。」

 

我瞥了陳知誠一眼，他笑嘻嘻地應付他媽。

 

直到水果碗裡的車釐子沒了。

 

團團還想吃，我告訴他：「我們等會還要吃飯，不能吃太多。」

 

婆婆一口咬著那個還剩下十分之二的車釐子，把手裡的另一個分給團團：「奶奶給你，不哭不哭，看把我孫子委屈的。」

 

我無奈扶額：「我在教育孩子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插手，不要給他養成以為哭鬧什麼都有的習慣。」

 

團團立刻停止了抽噎聲，把車釐子還回去：「奶奶，我不要，我剛才已經吃了很多了。」

 

我誇團團：「這就對了嘛，我們吃完了自己那份，就不能再惦記別人的，因為別人也要吃。」

 

團團情緒去得很快，去找姐姐圓圓一起玩玩具了。

 

我懶得爭吵，回房間開著空調躺在床上刷視頻。

 

婆婆唰地一下關了客廳的空調，責備聲傳入耳裡：「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讓我兒子給你做飯就算了，還要開空調浪費電。以前我們沒空調不是照樣活下去了，自然風不比這個涼飕飕的東西好嘛。」

 

我微微挑眉，起身默默關上了門。

 

3

 

沒一會兒，飯菜做好了，我麻利地出房間。

 

看見婆婆劉海湿成了一坨，陳知誠熱得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差點沒憋住笑。

 

圓圓歪著頭，不解地問我：「媽媽，奶奶和爸爸為什麼不開空調啊？他們不熱嗎？」

 

我拿遙控器打開空調，回她：「嗯嗯，奶奶這是心疼開空調浪費電，不過也有可能她不太熱吧。要尊重他人的想法，知道嗎？我們現在熱我們就開了。」

 

眼看婆婆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我心裡直接爽歪歪。

 

不是喜歡省電費嗎？那連我房間的空調都別吹了！

 

但婆婆還是嘴硬：「不熱，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兒媳啊，你也要心疼知誠養家的辛苦，不該花的別花！」

 

一旁的陳知誠眼睛到處亂瞟，訕笑道：「媽，我不辛苦，都是我自己要做的。」

 

他媽的大脾氣一下子上來了：「怎麼不辛苦！本來就是男主外，女主內，你好不容易休假在家，還要伺候一大家子，不能休息！」

 

哦，原來陳知誠沒和他媽說真話。

 

他已經被公司裁員，出去重新找工作到處碰壁，在家裡歇了兩個月了。

 

家是要兩個人共同經營的，我沒給過他什麼壓力，反正我現在的錢也足夠支撐一家子的生活。

 

不過這些鍋我可不背。

 

「首先，我花的錢都是我自己賺的，陳知誠也不是在伺候我們一家子，這也是他的家，這些都是他該做的。」

 

氣氛降到冰點，飯桌上氛圍一陣詭異。

 

我看著桌子上還剩下大半的皮皮蝦、肉蟹煲和蒸魚，再看看婆婆快吃空盤的青瓜炒雞蛋。

 

在心裡深呼吸了四五六下，勸解她：「以前人們的生活不好，才省著不敢吃東西，我們現在的日子好了也沒必要那麼省，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

 

良言難勸尋S人。

 

我忽略掉她冷著的臉，直接宣布我的安排：「圓圓後天幼兒園也放假了，我打算明天和公司申請休去年的年假，全家人一起出去旅遊放松一下。而且我做過攻略了，可以坐高鐵去更方便，機場離打卡景點比較遠，但是我看到大後天沒有軟臥，隻剩下硬座的票了，等下吃完飯我再訂票。」

 

我本來以前就有這個想法，隻不過現在想著婆婆年齡這麼大了，估計也沒享過什麼福，帶她一起去看看祖國大好河山，計劃提前了而已。

 

團團圓圓高興得手舞足蹈。

 

婆婆緩慢地點了高鐵訂票頁面，當即出聲：「不用買硬座，買無座的就行，兩個的票價相差了一百多塊！」

 

「媽，五個小時的車程呢，站著很累的。」陳知誠兢兢業業地試圖勸服他媽。

 

哪想他媽直接擺爛：「我不管，反正我不坐硬座！」

 

我笑了，點頭同意她的方案：「知道了。」

 

4

 

半夜凌晨三點，外面一會兒發出哐當聲，一會兒又發出哗啦哗啦、唰唰的聲音。

 

我硬生生地從睡夢裡被吵醒了。

 

再三確認這聲音來源於我家。

 

我帶著疑惑出房間，來到唯一亮著的衛生間門口，我婆婆正坐在小凳子上手洗全家人的衣服。

 

我眉頭緊鎖，指著前方的洗衣機：「我不是吃飯的時候和你說過了有洗衣機嗎？衣服放在那裡面就可以了，明早我們會洗的。」

 

婆婆抬頭擦了一把汗，回我：「不用，用洗衣機還要費電，反正我也睡醒了，手洗就可以了。」

 

我一臉疲憊，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是睡醒了，但這是半夜三點，大家都在睡覺，我明天早上七點還要起床上班，圓圓明天也要早起去幼兒園。你大半夜的又是哐哐哐的，不僅影響了我們，還影響了樓上樓下的鄰居！而且，洗衣機用的電費比你自己手洗少得多了！你在這裡開著燈洗一個小時，和洗衣機自動模式的四十七分鍾有什麼區別？睡不著你可以待在你房間裡玩手機，多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下別人的感受！」

 

她不服，噘著嘴在那裡嘀咕：「你懶還不讓別人勤快！洗衣機洗的還能有手洗的幹淨？整天睡睡睡！」

 

我從她洗好的衣服裡揪出來一件帶著發黃汙漬：「這就是你手洗的幹淨？我不想和你吵，現在，立刻，馬上回房間休息，別吵到我們睡覺！」

 

要不是大半夜的怕吵到別人。

 

我非得罵她個天荒地老。

 

媽的，心髒疼！

 

等她回房間後，我關了燈，順便繞到團團圓圓房間瞅一眼，結果兩人都睡眼蒙眬地坐在床上。

 

「媽媽，好吵呀，把我們吵醒啦。」

 

「現在不吵了，團團圓圓快點睡覺哦。」

 

我又躺在他們身邊，輕拍後背，看到他們睡著了我輕手輕腳地起身。

 

此時距離早上七點起床隻剩下三個小時時間了。

 

我回到房間，看見陳知誠睡得跟S豬一樣，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扇了一巴掌過去。

 

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迷茫地看著我。

 

「睡睡睡，睡不S你！」

 

他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想了半天，委屈道：「我沒有得罪你啊。」

 

我別過身，美美地開始睡覺補眠。

 

第二天，我還是頂著兩個黑眼圈熬到了下班。

 

人困得嗷嗷叫。

 

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地響。

 

快速地打車回家，直奔餐桌，埋頭苦吃。

 

等到肚子裡有點存貨了，我抬起頭，一眼看到婆婆在吃昨天的剩飯剩菜！

 

陳知誠眼睛遊離不定，刻意在躲閃我的注視。

 

「陳知誠，你看哪裡呢？」

 

「說我兒子幹什麼？他好歹還是一家之主！」她轉向他兒子，「你也是沒出息，一婆娘都能拿捏住你。」

 

一家之主？

 

然而她口中的一家之主正在裝S。

 

我直接氣笑了！

 

「別老幹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可以嗎？現在天氣熱，昨天的飯菜本來就餿了，你還吃，你怕是忘了以前在婚禮上亂吃不幹淨的飯菜進醫院的事情吧？」

 

我的嘴巴好似開了光。剛說完，另一邊的婆婆捂著肚子，全身冒冷汗，暈倒在了桌子上。

 

六七十的老人家惹不得。

 

把團團圓圓送到鄰居家拜託他們照看，我和陳知誠又手忙腳亂地抬她進出醫院。

 

醫生還是給出那個結果：「吃的東西不幹淨，老人腸胃本來就弱。」

 

陳知誠心虛地替他媽開脫：「我媽他從小為了養活我，節儉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我一定會說她，不會有下次的。」

 

我的臉色比土還難看，咬牙切齒道：「陳知誠，不是一路人勉強不來，再有下次我們直接離婚！」

 

5

 

旅遊這天，提前兩個小時。

 

五個人，三個行李箱，我準備打車去高鐵站。

 

婆婆又出來作妖，抱怨這麼早幹嘛不坐地鐵，還要打車去，地鐵才十幾塊，打車要四十多。

 

陳知誠小聲地示意他媽安靜點。

 

我看都不看：「愛坐不坐。」

 

車來了，團團圓圓臉上洋溢著明亮的笑容，一路上十萬個為什麼，看到他們開心，我心裡樂得跟吃了蜜一樣。

 

安檢進高鐵口，我們很快找到了列車，我牽著團團圓圓找到自己的座位號，排排三人坐。

 

陳知誠和我們隔了一個走廊，在左邊的兩人座。

 

他媽也坐在陳知誠的旁邊。

 

隻是沒一會兒，來了一個年輕人，核對了幾次信息，開口：「老奶奶，這個是我的位置，你坐錯了。」

 

她大聲反駁：「不可能，我還有票！」

 

年輕人瞅了一眼，指著她的高鐵票，努努嘴，「老奶奶，你這裡寫的是無座……」

 

婆婆聽完愣在了原地，伸給了陳知誠：「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無座？」

 

陳知誠點點頭。

 

她又轉頭看向我，我攤開手：「怎麼了？不是你一直要買無座的嘛？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們，所以我想想還是要聽你的話，給你買無座的。」

 

她剛才大聲的反駁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她沒社S，臉皮薄的陳知誠先社S了：「媽，我的座位讓給你坐吧。」

 

「讓什麼讓，我的是無座的，我就站著就行。」

 

我和團團圓圓，你一口小蛋糕，我一口小蛋糕，吃得美滋滋。隻要我沒道德，誰都綁架不了我。

 

中途，我困意來襲，沒多久就睡著了。

 

但我睡得並不熟，半睡半醒間。

 

感覺腿上碰到了誰的腿部，我還以為是圓圓上廁所回來了，下一秒意識間覺得不對，圓圓小小一個，出去的時候都不需要我腿避讓就能出了。而且我坐下來的高度是碰到圓圓腹部下面一點的，這個人卻隻能碰到她的腿！

 

我猛然驚醒，和要進來的婆婆兩眼相對。

 

我沒好氣道：「你幹嘛？」

 

圓圓站在她的身邊，說：「媽媽，我看奶奶站了太辛苦了，讓她過來這裡坐，我去站著。」

 

婆婆傲嬌抬頭，「對！是她自己讓我過來坐的！」

 

我拉著圓圓的手，溫聲道：「圓圓，你懂得尊老愛幼，特別棒！但是前幾天奶奶說了，反正她不坐硬座，你現在又讓她過來坐，奶奶心裡可能會不高興的。」

 

圓圓聽得一知半解：「嗯嗯，那我就自己坐啦，這樣奶奶就會高興了對嗎？媽媽。」

 

我讓位給她進去：「對的，圓圓真聰明。」

 

婆婆臉色極其難看。

 

我視而不見，閉上了眼睛繼續睡覺。

 

高鐵到站，我伸了個懶腰起來，整個人神清氣爽。

 

看到婆婆正在揉腰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