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冊封大典上,父皇從民間帶回了一個同他三分像的少女。


 


她踩著我一步步成為朝臣百姓歌頌的朝陽公主,而我卻跌入泥潭萬人厭棄。


 


她勾著唇角,眸中不屑:「楚月清,你這輩子,注定是鬥不過我的。」


 


最後,我被送去敵國和親,慘S在路上。


 


再睜眼,我重生回及笄這天。


 


她挽著父皇的胳膊站在我面前,眸光溫婉動人。


 


父皇的聲音同上一世一樣不容拒絕:「從今往後,這就是你的姐姐,朝陽公主。」


 


我忽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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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父皇的寵愛,姐妹的情深,萬人的歌頌,我通通不要。


 


目光落向他們身後的龍椅。


 


或許,做個世人唾罵的女帝,也不錯。


 


1


 


殿內沒有點燈,背著陽光,哪怕是白天也顯得陰暗冷清。


 


我坐在鏡子前,看向銅鏡裡,身後出現一個身影。


 


楚陽芸華冠麗服,緩步進來,身後跟著一排的宮女端著喜盤。


 


「妹妹,你的和親事宜,父皇交給我來辦,不知道可否滿意?」


 


宮女順勢將喜盤丟在我的面前,裡面的大紅喜服用的是最下等粗糙的料子,我捏著簪子掌心滲血:「父皇還是不肯見我嗎?」


 


「他為什麼要見你?」


 


楚陽芸嗤笑一聲:「你囂張跋扈,屢次害我,朝堂上參你的折子不知道摞了多高,父皇若不是對你心寒至極,又怎會最後一面都不肯見你?」


 


我倏地起身,目光SS地看著她:「藥是你自己下的,刺客是你安排的人,我又何曾害過你!」


 


她眸中譏笑,挑釁勾唇:「結果都是一樣的,在世人眼裡,你就是齷齪不堪的公主,你知道為什麼明明大楚是戰勝國,卻還要送公主去和親嗎?」


 


「因為你,是大楚的恥辱,所有人都不想再見到你。」


 


「楚月清,你這輩子,注定是鬥不過我的。」


 


胸膛劇烈起伏,我隻覺得頭昏腦漲,握著簪子衝上前:「楚陽芸,你無恥——」


 


下一秒,一道更大力的巴掌將我掀飛,額尖撞到桌角,滾燙的茶水劈頭蓋臉澆下,一剎那我分不清臉上熱熱的是血還是茶水。


 


頭暈目眩中,父皇的聲音威嚴中帶著怒氣。


 


「本想今日送你出嫁,全了你我父女之情,現在看來不用了。」


 


「來人,送玄月公主上和親之路!」


 


冬日苦寒,三千裡和親之路,我拖著虛弱的身子一路顛簸,卻越發用不上力氣。


 


我撩開車簾往大楚的方向望去,大雪紛飛,白茫一片。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回到大楚,那我必定要讓楚陽芸付出代價,要讓那些耳目不清的蠢貨睜大他們的狗眼,要讓……


 


突然,脖頸間傳來劇烈的痛感,身後的陪嫁丫鬟聲音慌亂:


 


「殿下……對不起……奴婢……不得不這麼做……」


 


我捂著汩汩冒血的脖頸,不可置信地看向同我一起長大的丫鬟。


 


直到眼前慢慢漆黑。


 


2


 


脖頸上的痛感越發清晰,我捂著脖子猛然從床上起身,額尖大滴的汗珠滾落。


 


「殿下醒了嗎?」不清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今日是公主殿下的冊封大典,是時候換上吉服了。」


 


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回道:「急什麼?殿下還在睡著,過半個時辰起來也不急!」


 


「不可,今日舉國盛典,若是殿下誤了吉時——」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阿雪!你睜大狗眼看清楚,究竟誰更得殿下的寵愛,究竟誰是這個殿內的掌事宮女!」


 


眼前從恍惚到清明,我捂著跳得雜亂的心口,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殿內的布置。


 


這分明是兩年前,冊封大典前的擺設。


 


我明明已經被貼身宮女香兒S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重生……了嗎?


 


殿門「吱呀——」一聲開了,香兒見到我小跑過來,話語殷切:「公主殿下醒了啊?現在方才卯時,再休息一個時辰也來得及。」


 


我冷眼看著她。


 


上一世,我太過相信這個同我一起長大的貼身宮女,她說什麼,我便信什麼。


 


可後來呢?


 


冊封大典誤了吉時引得百官不滿,祭拜皇陵半路遭遇刺S,連最後S在和親路上,都是她動的手。


 


看我的表情不對勁,香兒愣了愣:「殿下,怎麼了?」


 


我收回視線,衝著殿外揚聲:「阿雪,進來。」


 


緊接著,阿雪帶著一隊宮女魚貫而入,頰側還有鮮紅的巴掌印,表情卻不卑不亢:「奴婢拜見公主殿下。」


 


我抬眼瞧她。


 


阿雪是母後宮內掌事嬤嬤的女兒,長在宮中,自小也是母後安排在我身邊的。


 


後來,母後去世,我不喜阿雪行為太過教條,貼身宮女便換成了香兒,甚至讓香兒坐上了掌事宮女的位子。


 


香兒心中有些不安,跪坐在我身側,替我捶著腿:「殿下有什麼事,安排奴婢就好,奴婢會吩咐下去,讓她們不出差錯。」


 


沒理香兒,我衝著阿雪開口:「本宮先前奪了你掌事宮女的位子,你可惱?」


 


阿雪連忙搖頭:「奴婢怎麼會惱公主?」


 


「給你個機會,重新做掌事宮女,你要不要?」


 


在香兒慌亂的視線和阿雪訝異的視線中,我撫著指尖上的蔻丹,淡淡開口:


 


「既是公主殿內的掌事宮女,權威便不可任人挑釁。若是人人都能踩到你的頭上,本宮也不放心用你。」


 


3


 


阿雪動作頓了頓,看向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香兒,幹脆利落地衝我一拜。


 


「謝殿下恩德,奴婢懂了。」


 


阿雪立馬起身,一巴掌扇在香兒的臉上,又是一腳踹向她的胸口。


 


「宮女香兒蒙蔽殿下,罪無可恕,先拖下去,等大典結束回來等殿下處置。」


 


香兒的後腦撞在桌角,頓時鮮血淋漓。


 


幾個宮女手腳麻利地往香兒嘴裡塞抹布,任憑她嗚咽掙扎,連帶著髒了的桌子都拖了下去。


 


殿內安靜不少,我抿著阿雪遞來的茶,心中的恨意卻一點兒也沒少。


 


阿雪幫我梳著發,沉靜道:「殿下今日及笄,陛下會在辰時三刻替殿下行冊封禮,慶和殿與公主殿還有些腳程,所以現在梳洗準備剛剛好。」


 


「不問點什麼?」


 


「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阿雪輕柔地替我挽上發髻,動作頓了頓,「奴婢鬥膽猜,必是香兒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讓殿下不再願意信她。」


 


我輕嘲一笑,母後挑的人確實聰慧,可惜我以前竟將魚目混珠。


 


阿雪又道:「當年阿娘私會外宮侍衛,若不是先皇後仁善,也沒有奴婢一家的性命。」


 


「雖然不知殿下發生了什麼,要做什麼,但殿下盡可放心,奴婢誓S忠於殿下。」


 


手浸在清水裡,我抬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中恨意蔓延。


 


今日,是我的及笄大禮,是我的冊封大典。


 


也是,楚陽芸出現的日子。


 


4


 


梳洗打扮好,我穿著華服坐上了轎子。


 


慶和殿內,樂師奏著器樂,百官落座,女眷在側。


 


阿雪扶著我下轎,我抬眼看向父皇,他站在最高處,身著明黃華服,目光柔和慈愛:「月清,過來。」


 


上一世的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全天下最受寵愛的少女。


 


然而現在,我內心沒有半點波瀾。


 


因為……


 


我緩步向父皇走過去,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他抬手,卻朝我的身後招了招,視線更加柔軟:「陽芸,別怕,你也過來。」


 


楚陽芸穿著青色襦裙,少女眉眼透著一股子端莊。


 


她一出現,就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耳邊大臣女眷們竊竊私語——


 


「能讓當今聖上如此看重,年齡又與公主相仿,這位是……」


 


「據說當年,皇上南下平亂時有個結發夫妻,這姑娘莫不是那位的孩子?」


 


「那皇上的意思是,要封她為公主?」


 


……


 


結發夫妻?


 


呵。


 


我心下冷笑,攥緊手中的帕子,狗屁的結發夫妻!


 


我的母後,是大祁第一位女將軍。


 


當年南方災民暴動,身為太子的父皇與母後一同南下平亂,他們本就是先皇賜婚的未婚夫妻。然而中途,父皇救了楚陽芸的娘,那女子又借機以身相許想做大祁的太子妃。


 


母後性子剛直,隻打算回京退婚,父皇又發誓與那女子一刀兩斷,加上家族利益,母後便心軟了。


 


母後一直以為,父皇是真心待她的,卻不承想,父皇一直偷偷養著那對母女,給她們最好的生活,最貴重的許諾。


 


甚至,要挑一個良辰吉日,來讓一個雜種取代我的位置。


 


或許母後也沒想到,她當初的一時心軟,後來卻害了她最珍視的女兒。


 


5


 


女眷的竊竊私語傳入耳膜,楚陽芸眸光溫婉動人,眼底卻掠過一絲得意與嘲諷。


 


父皇看向我:「月清,這是朕流落在外的女兒,也是你的姐姐。」


 


「今日是你的及笄大典,朕也一並將陽芸冊封了,此後,這位便是朝陽公主。」


 


「楚月清,封為玄月公主。」


 


父皇目光慈愛,語氣卻不容置疑。


 


楚陽芸面露驚喜,挽住父皇的胳膊:「女兒,多謝父皇!」


 


父皇拍拍她的手:「莫怕,從今以後,便無人敢欺你了。」


 


看著眼前的父慈女孝,我心底隻有無盡的悲涼。


 


朝陽,玄月,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父皇似乎終於想起了我,轉頭看過來:「月清,如何?」


 


我微微頷首,行了端莊的公主禮:「玄月,謝父皇恩典。」


 


似乎沒料到我一改以往的囂張跋扈卻如此冷靜,身旁百官噤聲,楚陽芸的表情不可置信,連帶著父皇的動作也頓了頓。


 


我微笑抬頭,目光落向父皇和楚陽芸身後,不遠處的那把明黃龍椅。


 


這一世,父皇的寵愛,姐妹的情深,朝臣的歌頌,我通通不要。


 


或許,做個世人唾罵的女帝,也不錯。


 


阿雪端著吉盤走到我的身側行禮。


 


「陛下,吉時已到,該行及笄禮了。」


 


6


 


樂師奏樂,吏官納詞。


 


「月清,你長大了。」父皇欣慰地走過來,替我簪上禮簪。


 


估計是心底有所愧疚,父皇先給我行了笄禮。


 


一旁的楚陽芸嫉妒得眼底透出怨憤,但唇角還是勾著得體大方的笑容。


 


我垂眸,乖巧應道:「能為父皇分憂,是玄月的福氣。」


 


輪到父皇給楚陽芸行笄禮了。


 


父皇剛拿起發簪,不遠處的太監就急匆匆踱步過來:「陛下,寧安將軍回京了,拿著您給的無阻令牌,現在已經進宮了,往慶和殿來了。」


 


我眸光一頓。


 


寧安將軍?這不是當年母後的徒兒謝璟嗎?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不是還在鎮守邊關嗎?怎麼突然回京了?


 


父皇拿簪的動作停了停,有些疑惑:「謝璟?這麼多年都未曾回京,如今……」


 


話音未落,不遠處馬蹄聲起。


 


當年,他由我母後特許,大楚境內,暢通無阻,也是唯一一個可以佩劍騎馬進宮的少年將軍。


 


隻是,在我母後去世之後,他便孤身前往邊境鎮守。


 


這一走,便是十年。


 


謝璟墨發玄袍,翻身下馬,單膝下跪行禮:「參見陛下。」


 


父皇轉移了注意力,將簪子重新擱回吉盤中:「連封信都來不及送回,什麼事讓你這麼急急忙忙的?」


 


看到簪子被放下,楚陽芸絞著帕子,張了張嘴,又隻能閉上。


 


父皇隨意揮了揮袖,謝璟順勢起身,嗓音聽不出情緒:「公主及笄,念及先皇後的恩情,臣應當回來的。」


 


我跟楚陽芸的動作同時頓了頓。


 


謝璟這話說得很妙。


 


公主,卻沒說是哪個公主,因為遠在邊關的他消息閉塞,自然認為大楚的公主隻有楚月清。


 


短短的一句話,卻是當眾扇了父皇和楚陽芸的耳光。


 


百官不敢吭聲,父皇輕咳一聲,沒有過多解釋:「是朕疏忽了,應當早些日子派人把你請回來的。」


 


謝璟終於抬頭,從袖中取出一物,跟我對視,眸中隱隱浮動著不明的情緒。


 


「這是匈奴青玉鑲的玄鐵匕首,就當是臣送給公主的笄禮。」


 


太監忙不迭端了盤子去接,又送到我的面前。


 


撫上質地冰涼的匕首,我微微抬眸,探究地看向謝璟。


 


謝璟卻錯過我的目光,視線落在楚陽芸身上:「這位……」


 


楚陽芸略微羞澀地垂首,隻等著父皇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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