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父親當年在宮中做御醫時診治過的脈案!


 


冰凍的心如同被溫水一點點融化成水,隱隱約約知道了祁鶴雪想做什麼……


 


眼睛逐漸酸澀,不知何時竟已經掉下淚來。


 


那劉婆子見我落淚更是囂張。


 


「現在可想起我家少爺的好了?還不趕緊拾掇些好藥來,老太太還能為你說兩句好話,想回沈家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笑笑:「哦?回沈家?老太太是這麼說的?」


 


「不錯!少奶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是更喜歡你多一些,楊梵兒畢竟是農家女,伺候老太太哪裡有你伺候得舒心?還把積蓄全都散出去請那些臭兵簍子喝酒去了,現在哪有銀子孝敬老太太……」


 


我垂下眸子,看來我那前婆母倒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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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病重時我與她同吃同睡小心伺候,人參鹿茸都是當茶水喝的,想必現在那楊梵兒的那點俸祿已經花完。


 


又懷著身子被老太太折磨過一回了。


 


我揮了揮手吩咐茗兒:「報官吧。」


 


10


 


劉婆子被沈長風從牢裡面撈出來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他想來找我理論,正巧碰上了紅衣白面的太監過來宣旨。


 


「凌實初當年護主有功……恰逢皇後娘娘孕育龍種,特賜凌實初之女縣主之位,賞護心蓮十朵、御筆牌匾一副!」


 


沈長風的臉色難看至極。


 


當初嫁給他有大部分原因是他答應給我求來一朵護心蓮,護我一世周全。


 


我休夫一事已讓他丟盡顏面,料定我離了沈家的庇佑日子必定過得悽慘,人人唾棄不齒。


 


他等著看我的笑話,再高高在上地來施舍我。


 


他原本看到宣旨的太監,還以為終於是來給自己宣職的。


 


這次軍功卓然,不該隻有黃金百兩才是啊。


 


可如今皇後娘娘一道懿旨,直接把他的臉按在地上踩!


 


茗兒原本緊繃的身子驟然放松,號啕大哭。


 


「老爺!你看到了嗎?不用那負心漢的軍功,我們小姐自己就能掙來往後的大好日子啊!」


 


我輕輕扶起茗兒,淡然地叩首謝恩,給宣旨太監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哎喲凌姑娘,祁將軍在娘娘跟前一杵就是大半天,娘娘說給二位賜婚他又不肯,偏偏就要等您自己願意了……」


 


茗兒抹去了自己臉上的淚水,認真地看著我說道。


 


「小姐,其實我知道當初您嫁給沈長風的時候並不開心,您自小性格大膽頑劣,夫人不讓您學醫術,您就半夜偷偷抄方子、女扮男裝給人診脈,您說那樣才快活。


 


「可老爺夫人都走了,您也像是把以前的自己藏起來了,學著夫人的樣子每日晨昏定省、洗手煮湯侍奉婆母,剛學做衣服鞋子的時候手都被扎出多少窟窿,就為了老爺臨終前一句,好好活著……」


 


我默默地看著她,眼圈也紅了半截:「這不是好好地活著嘛。」


 


茗兒扯出個大大的笑容,雙手叉著腰。


 


「可不是嗎?我家小姐見過這世間的風浪,會過人間的豺狼,又被皇後娘娘封了縣主,往後太太平平的都是好日子了!」


 


是啊,往日我謹遵母親教導的賢良淑德,再不敢越出世人給女子畫出的圓圈半步,卻逐漸成了沒姓名的人。


 


人人喚我為沈家婦。


 


我以為遵守了他們定下的規矩便能好好地活著,能挺直了腰杆活著。


 


可換來的不過是沈長風的欺辱、世人的口舌,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得不到。


 


反倒現在豁出去,卻逐漸得到了一切,原來靠山山會倒,靠人人也會變。


 


隻有攥在自己手裡的才是最可靠的。


 


人也一樣。


 


11


 


祁鶴雪第無數回過來幫我們將水缸挑滿,這次我叫茗兒給他留了飯。


 


第二天賜婚的聖旨就到了。


 


我沒想到祁鶴雪會為了讓我放心,在聖旨上加了幾條保證。


 


【此生永不納妾。】


 


【如戰S沙場,財產鋪子均歸凌意濃,許其自行婚配。】


 


【如若凌意濃有和離之意,可帶走雙方全部家產。】


 


我內心激蕩,眾人皆驚。


 


這種誓言世間男子大多都在濃情蜜意時說過,可過後就忘了,除了那些傻女人,沒人會真的相信他們可以做到。


 


可這種誓言寫進了明晃晃的聖旨內,便有千鈞重了。


 


若是祁鶴雪有朝一日真的違背,便是欺君之罪!


 


輕則嚴懲,重則牽連全族。


 


簡直是昭告天下保證自己永不違背承諾!


 


他本不必如此……


 


畢竟我願意嫁給他原本也沒想過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成婚當夜,我頭頂著精繡的蓋頭坐在床上,沒有鬧洞房、沒有婆母身邊的人來敲打,桌上擺滿了精巧好入口的茶點。


 


一切都和當初跟沈長風成親時都不一樣,我甚至沒覺得多累。


 


所有事情都已經被祁鶴雪打點好了。


 


許久,一雙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蓋頭。


 


祁鶴雪深邃的眉眼映入眼簾,漠北的風沙都似在這一刻靜止。


 


「這一天,我等了五年。」


 


我任由他笨拙又認真地幫我卸了釵環,周圍空氣卻逐漸熱了起來。


 


祁鶴雪的喉頭輕微滾動著,我有些口幹舌燥,沒話找話。


 


「婆母喜歡吃些什麼?我手藝尚可……」


 


祁鶴雪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笑道。


 


「娘說她鄉下的那群雞鴨無人照看,已經連夜回去了,府裡以後一切由你做主便是,讓我們無事不得打擾她老人家。


 


「娘的性子便是如此,不善與人交往,見到生人便不自在。」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的這般著急,我都還未請安,她可有話叮囑我?」


 


祁鶴雪摸了摸我的發頂看出我的緊張。


 


「以後這便是你的家,不必如此惶恐,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開醫館或是別的都可以,無人再敢欺你,包括我。」


 


他笑著伸手指了指天上,我知道他說的是那道聖旨。


 


祁鶴雪親手求來的聖旨,像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把一切傷害都阻擋在我面前。


 


以前母親說,女子在世間本就是夾縫生存,對外若是不能堵住悠悠眾口,對內做不到相敬如賓便是失敗的一生。


 


女人在世間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可如今,我是縣主又有那道聖旨在手,父親又被追封醫正,似乎真的和以前完全不同。


 


我眼中有些酸澀,主動握住祁鶴雪的手。


 


「謝謝你,如若不是那份皇後娘娘的脈案,我爹……」


 


他回握住我,順勢將我摟入懷中:「是我該謝謝娘子。


 


「我與你年齡相差八歲有餘,你這般好,還願意嫁我這等莽夫。


 


「我已經離開侯府,無人掛念我安危,戰場上刀劍無眼,哪天說不定就戰S沙場……」祁鶴雪的神情有些悵然。


 


我的心猛地一痛,下意識伸手捂住他的嘴:「莫說胡話,我們都會好好的。」


 


手指突然像是被什麼猛獸輕輕舔舐,高大的男人眼中亮得驚人。


 


我下意識地抽出了手,卻不小心撞到他的胸口,隻聽到他一聲悶哼。


 


「你……你怎麼了?」


 


「無事,一點小傷罷了。」


 


他胸口的白色中衣慢慢滲出一絲血色,我嚇得急忙扯開他的衣裳。


 


出奇地好脫。


 


「娘子,再看看這裡,也疼得緊……」


 


12


 


祁鶴雪娶妻讓整個京城都沸騰起來,尤其還是娶的是二嫁女,有些人雖面上不然,背地裡的一些闲話卻漸漸傳了出來。


 


先是街頭巷尾的乞兒開始傳唱一些不入流的歌謠。


 


什麼美嬌娘趁著夫君上戰場背地裡偷人,N待年邁婆母和幼稚小姑。


 


什麼無恥上官強娶下屬正妻,棒打鴛鴦仗勢欺人。


 


什麼大將沉迷美色,出徵之日一拖再拖……


 


後來甚至一些酒樓茶肆開始請了說書先生編書開席,一時間竟上達天聽。


 


聖上召了祁鶴雪觐見,回來時身上沾滿了茶漬碎瓷,就連皇後娘娘都受了牽連遭了訓斥。


 


我心中憂慮早就候在長長的宮牆外,冬風凜冽割在人身上生疼,遠處走來高高大大的人影,見到我時加快了腳步,嘴角彌漫上淡笑,身上茶漬暈染,竟不減半分風採。


 


「風大,以後隻在家中等候便好。」他語氣責怪卻藏不住的愉悅,脫下身上的大氅將我整個人罩住。


 


我抿緊唇聲音低落:「是不是聖上聽信了那些傳聞?」


 


祁鶴雪搓熱了手才輕輕撫上我的臉:「別擔心,邊關動蕩聖上始終不會因此動我的。」


 


可我卻隱隱有些不安,攥緊了他的衣袖,一路無話。


 


次日祁鶴雪出門一趟,京中說書先生們的嘴慢慢轉了風向,竟開始說起了沈府的八卦。


 


沈家的婆子偷偷典當了楊梵兒的東西,換了銀子給老太太買藥,被抓個正著。


 


楊梵兒挺著大肚子,當著老太太的面將劉婆子打得半S。


 


被沈老夫人關在祠堂罰跪,寒冬臘月的竟然半夜流了產。


 


失去孩子的楊梵兒跟沈長風大吵一架,甚至還動了手,兩人出行時常臉上掛了彩。


 


一時間人人都在談論這對當初的戰場奇緣,如今竟是一對怨偶。


 


我在醫館每日研讀著祁鶴雪為我在宮中找到的父親留下的手札。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白日裡總覺得有人盯著我看。


 


可我順著視線看過去時卻隻看到一角紫色的衣料。


 


有時櫃臺上還會莫名其妙多出一枚簪子、玉佩之類的小玩意,皆是用了紫色的盒子裝著。


 


我記得沈長風最喜歡穿的就是紫色。


 


13


 


聖上似乎是真的和祁鶴雪有了嫌隙,邊關又傳來急報蠻人騷擾頻繁,可聖上卻派了沈長風做了監軍前去。


 


我心中擔憂,面上不顯,隻想快些將父親手札中所說的斷手再接、麻沸散、鬼門十三針重新撿起來。


 


祁鶴雪被聖上冷落卻並不見煩憂,反倒每日帶著我去城北的平民區瞎逛。


 


「光是看怎麼行?真正扎在人身上便知一二。」


 


原來他早知我在研究這些東西,非但沒有阻止,還以身試醫。


 


那些人見大將軍身上扎滿了針,卻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漸漸地也敢讓我扎針用藥。


 


其實小時候父親就教過我用麻沸散,當初得知沈長風受傷,我在信中放了一小包麻沸散,叮囑他實在疼得厲害可以用上一些。


 


本以為他會贊我賢良能幹,卻沒想到在寄回的家書中卻隻有短短一行字。


 


【若是太闲便多做幾件冬衣寄來,謹守女子本分。】


 


之後我便再也不敢與他提過醫術之事。


 


隻是家中丫鬟婆子患病強忍著不去就醫時,會讓茗兒偷偷送去藥材。


 


她們隻以為是老太太發了善心,感恩戴德。


 


這樣也好,免得再生闲言碎語,畢竟連自己的夫君都不信我能治病救人。


 


可如今,祁鶴雪卻帶著我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名聲逐漸傳了出去,我不得不再將醫館隔壁的包子鋪也盤了下來,改成了診堂。


 


祁鶴雪被冷落,闲置在家沒事做,幹脆一天到晚跟在我身邊,美其名曰學點自救之法。


 


我在內堂歇息,身上腰酸背痛。


 


始作俑者祁鶴雪任勞任怨,給我捏著小腿,臉上都是笑意和餍足。


 


「你成日闲逛,聖上怕是更要惱你了。」我擔憂道。


 


他卻意味深長:「有時讓他惱一惱也好,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太過烈火烹油繁花似錦才是要擔憂了。


 


「所以啊,我便靠著娘子養段時間了,可好?」


 


想到他昨晚的毫不節制,我氣得伸腳就踹在他肩上:「祁鶴雪!」


 


他哪裡要我養,新婚次日他便帶著我進了密道,長長的密道建到了城北的湖下。滿滿一間屋子金光璀璨,他無所謂地笑著將密道鑰匙塞入我手中。


 


「以後娘子每月給我零花可好?若是不高興了便克扣,我聽候差遣……」


 


祁鶴雪捉住我的腳,力道輕重適宜地揉了起來,像是上癮了一般。


 


「那處可還疼?」


 


他還問!


 


我的臉上逐漸泛起了胭脂紅,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有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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