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考前夕，我媽退了我定好的酒店。

 

她嫌酒店價貴，執意要在考試當天提前送我去考點。

 

誰知當天嚴重塞車，交通系統直接癱瘓。

 

我下車朝考點狂奔，卻被一輛私家車撞飛慘S。

 

再睜眼，回到我媽偷偷退掉酒店那天。

 

1

 

睜眼時，剛好被我媽一巴掌呼到臉上。

 

我的頭被打偏過去，飛出去的眼鏡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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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袋發蒙地看著眼前模糊的景象。

 

上一世也是如此，我媽固執地退掉了我定的酒店。

 

哪怕高考特惠房隻要 99。

 

哪怕我自從上高中，獎學金就已足夠覆蓋我的一切生活開支。

 

她依舊罵我是家裡的累贅，不能工作養家也就算了，還要花錢讀書，現在更是貪圖享受，有家不回，偏要學人家住酒店，一點看不見父母辛苦操勞，活生生一個白眼狼。

 

我看著她揮舞著雙手形若瘋癲，前臺無奈退款。

 

又聽著她用高亢尖銳的聲音對我極盡羞辱。

 

我一言不發，隻計劃著什麼時候她罵累了打累了，就可以順從地跟著她回家。

 

然後第二天早一點起床，徒步來考點。

 

發完一頓飆後，她似乎格外累。

 

我騎著她的小電驢帶她回家時，她第一次靠上了我的背。

 

她嘆了口氣：「是媽沒用，這麼多年連累你了。」

 

那一晚她對我格外溫柔，臨睡前還遞給我一杯熱牛奶。

 

這向來是我哥才有的待遇。

 

我遲疑一瞬：「媽，熱牛奶不是哥最愛喝的嗎？要不給哥吧。」

 

我媽卻瞬間冷下臉：「讓你喝就喝，別給臉不要臉。」

 

見我猶遲疑，我媽滿臉恨鐵不成鋼：「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啊？要不是明天高考，你也配喝熱牛奶？」

 

我順從地喝下牛奶，等第二日醒來，已是八點半。

 

打開手機一看，鬧鈴不知什麼時候被關了，床尾的鬧鍾也有被人挪動的痕跡。

 

我急匆匆扯上書包往外跑，卻被我媽攔住。

 

「急什麼，我問鄰居老周家借了車，等會兒開車送你去。」

 

我忽然冷靜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問：「鬧鈴是你關的？」

 

我媽的神色變得非常不自然：「還不是想著你今天累，讓你多睡會兒？」

 

我無意和她爭辯，急忙跑出門，直奔小電動。

 

現在已經是八點三十五，到考點騎電動怎麼也要半小時，好在開考後有十五分鍾可以容我這種遲到的考生進入考場。

 

還來得及。

 

我的心髒劇烈起伏，幾乎是跨上小電驢就要走。

 

一擰，沒動靜，二擰，還是沒動靜。

 

我急得冒汗，我媽慢悠悠從家出來鎖上門，伸長脖子望了望：「別擰了，電瓶沒電了。」

 

我媽得意揚揚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

 

「怕什麼，媽都準備好了！」

 

我絕望地閉了閉眼。

 

高考沒有家長會不重視，起碼提前一小時抵達考場，八點半已經是送完孩子返程的高峰，指不定得堵成什麼樣。

 

更別提我媽自從拿了本就沒摸過幾次車的車技。

 

路上很難不出什麼差池。

 

果然，車子一上高架橋就被夾在了中間，整整十分鍾，往前挪動不到十米。

 

好在這裡離考點學校已經不算太遠，騎個共享電驢，十五分鍾也夠了。

 

我心中盤算好，趁我媽不注意拎起書包就跑，誰知在奔下高架的一瞬間被加速行駛的小轎車撞飛。

 

2

 

我愣愣看著面前撒潑的女人，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浮上來。

 

她不想我高考？

 

這個念頭一旦浮現就再難抑制。

 

從不屬於我的熱牛奶、提前關掉的鬧鍾、沒電的電瓶以及非要在擁堵路段借來小汽車。

 

再結合她以前說老李家女兒高中退學去電子廠打工，一個月給家裡寄五千。

 

還有隔壁老周女兒，高中畢業就嫁了，小汽車還是人家老公買的呢！可享福了！

 

臨街的自己做生意，可賺錢，都給弟弟買樓了！

 

我抿了抿唇，上前拉住她胳膊：「媽，你別鬧了行嗎？我答應你，考上大學後立馬打工賺生活費，不會花家裡一分錢。

 

「我哥還沒結婚，等我上了大學一定多找幾個兼職給他存老婆本，讓我哥娶個漂亮嫂子回來。

 

「你就讓我在這住兩晚，等考完試您說什麼都行。」

 

誰知我媽一巴掌又扇來，這次我後撤一步躲過了。

 

她氣得直喘：「為什麼非得在這住？你是不是搞對象了？」

 

她宛如瘋魔，抄起黏在前臺的筆筒砸向我，「我讓你不學好！你個爛婊子蕩婦，小小年紀學人家搞對象不回家！我和你爹千辛萬苦供你讀書不是讓你讓這種低級男人睡的！」

 

和她爭論多年的經驗告訴我，此刻最好閉嘴，否則她會越扯越遠，遠到你根本難以想象這兩件事是怎麼搭上關系的。

 

我試圖打斷她的話茬：「我沒有搞對象！你和我一起住在這不就行了？」

 

我媽一邊打電話一邊衝我冷笑：「還不承認，我讓你爸來打斷你的腿！」

 

我下意識打了個冷戰，趕忙搖頭：「不要，媽你別麻煩爸爸了，走吧，我和你回去。」

 

我媽得意揚揚，一隻手拍在吧臺上：「聽見沒，趕緊退錢，她不住了。」

 

前臺連忙點頭，卻在看到身後匆匆趕來的中年男人時附耳上去說了一嘴。

 

這中年男人我認識，是我同桌付安的爸爸。

 

他似乎也認出了我，衝我笑了笑，然後問我媽。

 

「楠楠媽媽，咱們家長會見過啊！你生了個好女兒，次次都是第一！

 

「您就當給我個面子，讓楠楠住我這兒，以後高考時候我也能掛個狀元的招牌不是？」

 

我媽立馬挺直了身板，難以抑制地露出一種驕矜的笑容。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讓她住這兒也行。」

 

我不安地拽了拽她胳膊，她卻絲毫沒有收斂。

 

「但這代言費怎麼算？」

 

付叔叔一愣：「？」

 

我媽理所當然道：「你也說我們楠楠可是未來狀元！住你們這兒是給你面子！」

 

付叔叔抿唇看了看我，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這樣吧，以後楠楠來我們酒店住宿一律免費，您看怎麼樣？」

 

我媽猶不滿意：「光她一個人？把她培養成這樣我和她爸可是費了很大精力的！」

 

眼看付叔叔就要答應，我連忙拽著我媽往外走。

 

「算了，媽，你說得對，我應該回家住，走吧，咱們回家。」

 

我媽一甩胳膊，冷眼掃我：「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看老娘今天不打S你！」

 

付叔叔攔住她：「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打孩子呀！就這樣，我們說好了，以後你們一家三口來都免費！」

 

我媽高抬著的頭此時終於願意纡尊降貴點了點。

 

不屑地衝前臺揚揚下巴：「給我們開間豪華套房。」

 

3

 

我媽上樓後，我和付叔叔道歉，並承諾我媽在這產生的所有無理消費以後都會歸還。

 

他看起來卻完全不在意，隻是嘆了口氣：「別想這麼多，好好考試，如果你的家人以後還是這樣為難你，來找叔叔，叔叔給你解決。」

 

我搖搖頭。

 

付叔叔是個好人。

 

可我爸媽卻是一旦沾上就難以脫身的水蛭，不吸幹最後一滴血，絕不會放你輕松S去。

 

等到我上樓，我媽已經把爸爸哥哥都叫來，一齊癱在套房裡的沙發上。

 

我爸蹺著腳放在茶幾上，手裡夾著一支雪茄：「別說，這大酒店環境是不錯，這雪茄還是以前跟老板的時候抽過。

 

「切，那時候他還舍不得給我抽呢，瞧瞧現在，老子也是能長住豪華套房抽雪茄的人了！」

 

我面色一白，推門進去，我媽的眼神來回掃視我。

 

「你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慢？」

 

我如實答：「幫前臺打掃了一下咱們弄髒的大廳。」

 

我媽眼神不屑：「窮酸氣，在家幹家務不見你這麼勤快，住酒店反倒去搶保潔的活兒了。」

 

我哥揮了揮手：「說那些幹嗎，我餓了，叫服務員送份飯上來。

 

「烤乳鴿，佛跳牆，北極蝦……」

 

我沒忍住打斷他：「哥，你點的這些都太貴了！」

 

我哥沒好氣瞪我一眼：「免費的！你哥我享受享受怎麼了？」

 

一屋子烏煙瘴氣。

 

我本想回屋，套房門卻被幾個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的小年輕推開。

 

我哥坐在沙發中央，雙臂打開，懶散地搭在兩側。

 

紅發男繞了套房一圈，雙眼放光地湊上來：「哇！我劉哥發達了！以後可別忘了小弟啊！」

 

我哥指指桌上的高腳杯，紅發男會意地遞到他手上。

 

我哥抿了口紅酒，搖頭晃腦：「哪兒啊！這不是叫你們一起來玩嗎？

 

「想吃什麼隨便點！想玩臺球，高爾夫，哥這兒都有！」

 

紅發男再次開捧：「不愧是我劉哥，都整上高爾夫了！高級！帶我一個！」

 

套房裡烏煙瘴氣，我本想回房間，卻被一個藍發男攬住肩膀。

 

他顯然是喝高了，已經不知斤兩。

 

隻覺得平常玩的場所都有妹妹，這兒有也不奇怪。

 

醉眼迷蒙間竟想對我動手。

 

我怒極，一夜的委屈、憤怒、羞恥齊齊湧上心來，拎起手邊的酒瓶就朝他腦袋砸下去。

 

他順著沙發滑下去，意識終於回籠。

 

挺大的動靜，房間裡竟沒一個人發現。

 

大家都在各嗨各的，連一個清醒的都沒。

 

套房裡的紅酒雪茄被悉數打開，男人來來往往。

 

我媽忙著炫耀，見我茫然無措地站在客廳中央，端了杯熱牛奶遞給我，又把我送進房間就出去了。

 

甚至連叮囑我喝完都忘記。

 

她嬌笑著的聲音傳來。

 

「這是我家的長包房，以後常來。

 

「都是好酒！喜歡等會兒帶回家去。

 

「是啊是啊，我家老公有本事。」

 

我面無表情地把那杯熱牛奶倒進馬桶，掏出上一世被我媽關掉鬧鈴的老年手機，默默撥通電話。

 

「能不能幫我個忙？」

 

4

 

推門出去時，屋外人已經走了小半，還有零星幾人湊在臺球桌前吹牛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