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吃飯打翻了一隻碗,我被兒媳婦罰跪在儲物間牆角。


 


「媽,咱家的家規你知道,有錯就要罰。」


 


兒媳婦反鎖上門離開。


 


想到滾燙的卷發棒燙在身上的感覺,我全身瑟縮,隔著門哀求。


 


可最後卻因為兒媳婦忘了,我被困在裡面七天,活活餓S。


 


兒子知道後,擔心自己的孩子有個犯罪的母親,前程受影響,選擇無視。


 


重生後,這樣的兒子媳婦我不要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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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湯燉好了,你端過來吧。」


 


再次聽到這個聲音,我渾身一顫。


 


兒媳婦孫雪婷見我沒回應,不耐煩地瞪了我一眼:


 


「你是故意裝聾的吧!」


 


我反應過來,看向燃氣灶上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玉米排骨湯。


 


湯碗從手中落下,打翻在地。


 


我重生了。


 


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我盛滿一碗熱湯給兒媳婦端過去。


 


可因為腳下沒注意到孫子的玩具,我不慎跌倒,連人帶湯一起砸向地面。


 


兒媳婦因此勃然大怒,質問我:


 


「老婆子,你是故意要裝可憐給廷偉看的吧!」


 


我疼得咧嘴,卻還是趕緊擺手解釋。


 


兒媳婦冷冷勾唇:「我最恨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你如果真的不是故意的,就自己認罰。」


 


我嚇得打哆嗦,顫巍巍問她,這次要怎麼罰。


 


我當時真的很怕。


 


不久前,因為我洗衣服的時候把兒媳婦的衣服和我的衣服混在一起洗了。


 


她就發了好大的脾氣。


 


趁我晾衣服時,她把加熱的卷發棒伸進我的背部。


 


夏天天氣熱,我本來就隻穿了一個寬松的綢布上衣。


 


背部皮膚瞬間被高溫燙熟,散發出烤肉的味道。


 


我疼得驚呼出聲。


 


兒媳婦驚訝地捂嘴,看著我溫柔歉意地笑:


 


「媽,你怎麼這麼不注意,我在這卷頭發呢,你湊這麼近幹嘛?」


 


「我卷發棒都要被你撞壞了。」


 


那時,我全身抽痛。


 


根本沒有多想,真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正在卷頭發的她。


 


可當晚我半夜出來上廁所,卻剛好聽到兒媳婦和她媽媽在聊天:


 


「老婆子竟然沒有單獨洗我的衣服,把我的和她的混在一起洗,我想起來就惡心。今天拿卷發棒燙她,就算小懲大戒了。」


 


我站外門外,渾身僵硬。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兒媳婦從進門就愛立規矩,隻不過這規矩都隻針對我。


 


他們婚禮那天,兒媳婦的朋友們來看她。


 


房間裡沒有別人,她們聊天聊得很肆意。


 


「雪婷,我見網上很多婆婆在兒媳婦剛進門的時候都愛立規矩,你婆婆看起來挺憨厚淳樸的,應該不會這樣吧。」


 


兒媳婦嗤笑一聲:


 


「她怎麼可能敢跟我立規矩,我既然嫁了進來,以後這個家就是我說的算,誰也別想欺負我!」


 


我在門外握住門把手的動作頓住。


 


本來想看看兒媳婦有什麼需要,但現在看來她們小姐妹正在聊天,我不方便進去。


 


我扭頭又去大廳招呼賓客們。


 


邊走我自己心裡默念,以後一定要把兒媳婦當親閨女一樣,讓她以後不必擔心。


 


我自己做兒媳婦的時候吃了很多苦,明白女人在婆家的不容易,懂得她此時的不安擔憂。


 


我默默發誓,我淋過的雨,一定不讓雪婷再淋。


 


結婚後第二天,兒媳婦就開了家庭會議,立了近十條家規。


 


細節到他們不在家時我不能自己來這。


 


暫住時晚上十一點之後不能上廁所。


 


因為衝水聲會影響她的睡眠。


 


我當這是小姑娘為了自己不受欺負的虛張聲勢,笑著應了。


 


想著日久見人心,以後我們一定能和睦相處。


 


可婚後五年相處下來,我在她一次次諷刺打罵中漸漸明白。


 


她不是因為獨生驕縱,用跋扈來抵擋婆家的危險。


 


她就是壞,徹徹底底地壞。


 


2


 


見我不應聲,孫雪婷秀眉飛揚,生氣地站起來。


 


「這是我最喜歡的碗,你竟然打碎了,你肯定是故意想氣我!」


 


我才剛站起來,就被她推搡著朝儲物間走去。


 


上一世,我就是這樣被她推進沒了電燈的儲物間。


 


她要我跪在裡面面壁思過。


 


我震驚地看著她:「雪婷,你說什麼?」


 


她輕笑:「媽,咱家的規矩你知道,有錯就要罰,摔壞了我喜歡的碗,就要反省受罰。」


 


我爭論,那也不用讓我跪著啊。


 


她摸摸肚子,看著我壞笑:「你如果不答應,我就打掉孩子,再和廷偉離婚。」


 


一句離婚,威脅了我好多年。


 


就這樣,我被反鎖進漆黑的儲物間。


 


我哀求,兒媳婦當聽不到。


 


孫子從幼兒園回來後,兒媳婦威脅我不許出聲,嚇到孩子。


 


不然就不放我出來。


 


我因為低血糖暈倒,兒媳婦也仿佛忘了我這個人存在。


 


我被困在裡面整整七天,活活餓S。


 


七天後,兒子回來了,問起我。


 


兒子大驚:「裡面沒有吃的,媽被餓S了怎麼辦?」


 


兒媳婦笑他大驚小怪:


 


「裡邊有水,有水喝人就不會餓S。還不是為了把咱媽訓練的聽話一點,好早點給我們拿出她的積蓄。」


 


兒子嘆口氣:


 


「那也有點過了。」


 


他打開儲物間的門:


 


「媽,快出來吧。」


 


可屍臭味撲面而來。


 


回應他的,隻有長久的沉默。


 


我以為,他會指責孫雪婷N待老人,報警為我尋個公平。


 


可最初的驚嚇過後,他卻缜密地偽裝出我自然S亡的假象。


 


在我的靈前,他低聲懺悔:


 


「媽,你別怪我,樂樂不能有個犯過罪的媽媽,你就當為兒子最後犧牲一次吧。」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五髒六腑都疼得難受。


 


還好,上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


 


孫雪婷正推搡著我進儲物間。


 


我用力反推。


 


她一個踉跄,倒在沙發上。


 


孫雪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敢推我?」


 


我冷笑一聲,看著這個表面溫柔漂亮卻心如蛇蠍的女人吐了口唾沫。


 


「我這把年紀了,有什麼不敢的?」


 


什麼親人體面,什麼忍辱負重?


 


這一次,全都不要了。


 


剩下的歲月,我要徹徹底底為自己而活。


 


3


 


我從家裡出來,直奔房產中介處。


 


說明自己的要求後,中介小劉立刻帶我去看房。


 


「阿姨,像您這個年紀,這麼灑脫自己住的人可不多了。」


 


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姑娘,還沒有見過這個社會的人心險惡。


 


她不厭其煩,熱情高漲地帶我看了一下午房。


 


我也幹脆利落,直接確定其中一處。


 


兩室一廳,採光很好。


 


夕陽的餘暉打在客廳和我的臉龐,光影錯落間,我才有了真實的重生感。


 


我沒有還價,直接籤了一年的租房合同。


 


小姑娘激動地跳起來:


 


「白阿姨,這是我入職後談成的第一單,我要拿提成請你吃飯。」


 


盛情難卻。


 


我被小劉挽著胳膊進了一家螺蛳粉店。


 


「白阿姨,我剛畢業還沒多少錢,這次吃的不是什麼貴的東西,但是是我最喜歡吃的一家店,您喜歡嗎?」


 


我看著她滿臉真誠的樣子,恍惚想起曾經的自己。


 


我在兒子三歲時就離婚了。


 


為了維持生計,我一個人帶著兒子做起了服裝生意。


 


每次去拿貨時,我自己親手打包,幹勁十足。


 


檔口的老板娘們也常笑著打趣,說我愛笑又嘴甜,幹活麻利爽快,看著就有衝勁。


 


她們預言,我肯定能把生意做好。


 


她們說對了。


 


從夜市擺攤,到後來賺了些錢租了門店。


 


再後來又抓住了新興的電商潮流,開了家小網店。


 


我確實把生意做的很好,也憑借自己的努力上進給了兒子不錯的物質生活。


 


即使離婚了,我依然把兒子養的很好。


 


在我上一次S之前前幾年,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可到臨S前,才知道,我的兒子好像也並不如我以為的那樣。


 


「白阿姨,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小劉有些自責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笑著答:「沒有,阿姨也很喜歡吃螺蛳粉。」


 


我老家在廣西,從小就喜歡吃螺蛳粉。


 


離婚後定居在江蘇。


 


兒媳婦不喜歡螺蛳粉的味道,而我並不知道。


 


那次我吃完後,兒媳婦回到家聞到味道,發了好大的脾氣。


 


她把四件套扔進洗衣機,反復洗了幾遍。


 


又要求我把家裡裡裡外外全部打掃一遍,保證哪裡都沒有味道。


 


明明開窗通風了幾天,兒媳婦依然每天回來都說臭到惡心。


 


她搬回了娘家,說是我故意用這個方法趕她走。


 


那晚,兒子皺著眉頭訓斥我:


 


「媽,你都這個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嘴饞,不吃這個東西就活不下去嗎?非得看著雪婷回娘家你才開心啊。」


 


兒子走後,我自己一個人在房間坐了好久。


 


我沒有想明白,吃點自己想吃的東西,怎麼就像犯了天條一樣。


 


她們明明可以告訴我,以後我去外邊店裡吃就好,別在家裡吃。


 


可他們選擇用最無情的話刺痛我、懲罰我。


 


現在,我告訴螺蛳粉老板:


 


「我要一大份,粉煮軟一點,加豬蹄、鴨腳、腐竹、臘腸。」


 


這家螺蛳粉的味道很正宗,離我的新家也很近。


 


我決定以後要常常來吃。


 


小劉聞言,興奮起來:「白阿姨,我也住這附近,到時候咱一起吃!」


 


「沒問題!」我也笑著和她擊掌,仿佛回到了我年輕的時候。


 


和小劉分開還沒多大一會,兒子的電話就打來了。


 


「媽,剛才樂樂幼兒園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沒去接孩子,怎麼回事啊?」


 


4


 


樂樂的事情,幼兒園老師一般會打給孫雪婷。


 


白廷偉現在知道了,自然是孫雪婷告訴的。


 


我淡淡回他:


 


「出來吃飯了,沒顧上。」


 


對面靜了一瞬,緩緩開口:


 


「媽,你和雪婷吵架了啊?」


 


他老婆跟他打電話時,應該早就添油加醋地訴苦完了。


 


他什麼都知道,現在還在裝毫不知情一樣試探。


 


我懶得回答他的問題:


 


「你們自己去接孩子吧。」


 


說完,我尤不解氣,補充:


 


「不隻今天,今後孩子的接送,你們的三餐和家務,我都不會再管了,你們自己解決。」


 


說完,我不等他的回應,掛斷了電話。


 


夕陽西沉,夜色漸起,我慢悠悠地朝新家走去。


 


才發現,原來最近路上的斑馬線又重新刷過漆,鮮豔明顯。


 


路過廣場,一群同齡的老頭老太太在跟著音樂節拍翩翩起舞。


 


我不禁想,以前的這個時間我在做什麼呢?


 


大概是在洗碗。


 


家裡的一日三餐和全部家務,都是我負責。


 


接樂樂放學回來的路上,我會順便去菜市場買菜回家。


 


兒媳婦對餐食要求高,講究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晚飯頓頓不能少於四菜一湯,三天內不能有重復菜色。


 


一家人吃完飯,兒媳婦要做瑜伽減肥塑形,兒子要打打遊戲放松。


 


我要收拾洗碗拖地,給孫子洗澡。


 


一切收拾妥當,再給自己洗澡,哄孫子睡覺。


 


十一點前上完當天的最後一次廁所。


 


有次我和兒媳婦一起帶孫子出門,碰到鄰居。


 


鄰居熱絡地寒暄:


 


「雪婷你真是好福氣,家裡的活你婆婆都幫忙解決了,你和廷偉都不用多操心了。」


 


我以為,當著外人的面,孫雪婷至少會幫我保持基本的體面。


 


可她笑著回復:


 


「都是些家裡的小活,費不了多大力氣的,我倒是希望我婆婆像您一樣,有個體面的工作,說出去樂樂和我都有面子呢。」


 


鄰居一愣,尷尬地笑了笑。


 


看我的眼神裡多了些同情。


 


鄰居走後,孫雪婷不滿地翻個了白眼:


 


「你平時肯定天天在鄰居面前賣慘吧,幹點家務活讓你說成了比市領導還忙呢。」


 


她拉著樂樂自顧自地朝前走,邊走邊抱怨個沒完:


 


「幹家務活有什麼累的,老綠茶!」


 


「天天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看我以後不狠狠整治你!」


 


……


 


我愣在原地,看著他們母子的背影減行減遠。


 


我自問不是一個愛說闲話的人。


 


年輕時我自己打拼多年,看遍人情冷暖,並不熱衷於和人親密交往。


 


不愛打聽別人家的家長裡短,也不會把自己家的私事往外說。


 


可接送孩子買菜做飯這些日常,每天都在人眼皮子底下,誰看不到?


 


我也從來沒把這當做自己的功勞拿出去炫耀。


 


我是個傳統的女人,不用被人強迫,就會自動為了兒子孫子給自己套上套子,圍著磨盤拉磨。


 


這在前世的我看來就是理所應當的。


 


可現在,我終於明白。


 


上趕著的付出,不會被人珍惜、歌頌。


 


愛人先愛己,是我用一生才學到的道理。


 


我移動腳步,慢慢向廣場舞中的燈光走去。


 


緩緩抬起手,笨拙地跟上大家的舞步。


 


5


 


臨睡前,白廷偉又打來電話。


 


他語氣不耐:「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家?」


 


「你還是小孩子啊,還搞離家出走這一套。我工作已經很累了,你能不能不要讓我操心。」


 


我平靜地聽著他發泄完,才開口。


 


他並不知道,如果我沒有離家出走,這將是一通他再也打不通的電話。


 


「我確實不是個小孩子了,所以不需要你操心,也不需要你管我在哪。」


 


想了想,我沒必要讓他繼續糾纏下去,我索性想向他挑明:


 


「我已經在外面租了房子,你們的家我不會再回去了,你以後也不用再來打擾我了。」


 


那邊沉默良久,呼吸漸漸加粗。


 


他壓低聲音,煩躁不堪:


 


「媽,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他大概又原地走了幾步:


 


「我也是服了,就因為你打碎了雪婷喜歡的碗,她發了一句牢騷,你就要徹底和我們斷了聯系?嗯?就為了一隻碗?」


 


我深知即使我們之間曾是一根臍帶連接起來最親密的母子。


 


可此刻,我們之間早就有了不可跨越的鴻溝。


 


我曾是年幼的白廷偉最堅實的依靠。


 


但如今我已遲暮,他卻並不能成為理解我、信任我、愛護我的人。


 


往日的母子親情已然不在,我並不覺得遺憾。


 


我輕輕答:「對,就為了一隻碗。」


 


「好啊!」他悵然地笑出聲,「既然您執意,那我就要看看,您以後是不是可以永遠不聯系我和雪婷!」


 


他發狠般掛斷電話。


 


耳邊傳來嘟的一聲後靜默。


 


一如我們徹底決裂的親情。


 


重活一世,我並不沒打算報復。


 


我隻想遠離,安安靜靜,自由松弛地過完我的最後的人生。


 


接下來的一周,好像也真的是這樣。


 


沒有認識的人知道我的新住處。


 


也沒有幹不完的家務和條條苛刻的家規。


 


我每天都過得平淡安穩。


 


可一周後,我買完早飯回家,卻在家門口看到了白廷偉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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