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9.
我選了一個比較小眾的海邊租了三個月的民宿，每天看看風景，自己一個人過得平淡開心。
再次打開手機的時候，是我走在路邊有陌生人不斷對著我和手機指指點點時。
我心中有了預料，開機的一瞬間無數條消息和電話蹦了出來。
媽媽未接電話 99+，趙衍的電話也有數十通，沈寶兒也不停地給我發著消息。
我想了想，點開了媽媽的聊天框卻發現她已經把我拉黑了。
拉黑前她還在不停地用自己生命威脅我，在收不到我的消息後開始無盡的責罵。
我不用看也知道，她是在用姐姐的S pua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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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聊天框後，我點開了趙衍的消息。
他也從最開始的想要和我好好溝通變成對我很失望。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林小小，我對你很失望，我真後悔和你在一起。」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半刻，我心中疑惑。
他是怎麼知道我叫林小小的？
沈寶兒的消息給了我答案。
在她數條慰問我無果後，發來了一條鏈接，告訴我：
「小小，做好心理準備再看。」
「我相信你的。」
點進鏈接，是一段視頻，轉發評論點贊都是 999+，還在持續不斷地上升。
視頻是兩天前發的。
點開視頻，入目的是我媽憔悴的模樣，還有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我爸。
一上來我媽就眼含熱淚地看著鏡頭，顫顫巍巍地喊出她已經五年沒有喊過的名字：
「小小，你在哪？媽媽很想你，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知道你在生媽媽的氣對不對？媽媽知道錯了。」
「你在怨感受不到媽媽的愛是不是？可是小小，媽媽如果不愛你怎麼會從小給你報各種輔導班，希望你成長得優秀呢？如果媽媽不愛你，怎麼會一直嚴格教導你呢？」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媽媽不愛自己的親生女兒呢？你忘了媽媽每天晚上挑燈陪你夜讀的時候了嗎？你忘了媽媽給你做的飯菜了嗎？你忘了媽媽——」媽媽在鏡頭面前一度哽咽，停頓了幾秒才繼續說道：
「媽媽愛你，媽媽不計較你上了大學之後隻回過一次家，也不生氣母親節媽媽給你轉賬你不回復了，隻要你回家，好嗎？」
最後她附上了一張我和她十年前的合照，照片上我局促地站在那裡，媽媽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眼神柔和地看向我。
這段視頻一發，瞬間在網絡上引起軒然大波。
網友們紛紛扒出我的學校和電話，有的人去學校找我發現我已經退學後更是生氣。
「不孝女！你媽這麼愛你！你還這麼對她！天地良心！」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我們班的，她從來不接電話也不回消息，手機就是擺設！她媽媽她也不管！大學就沒見她離開過學校！」
「說不定就是被B養了呢，還休學了！真惡心！」
我翻著這樣的評論，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著笑著眼淚卻掉了，然後就是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我親愛的媽媽，為什麼這個時候叫我小小了呢？
因為怕道德綁架我的時候，髒了你最親愛的女兒的名字吧。
媽媽，你說得情真意切。
可是事實，難道你真的忘了嗎？
10.
短短三天，我媽發的視頻已經超過了百萬點贊，更是被各大營銷號瘋狂轉發。
看熱度差不多了，我將手機擺在桌子上，錄了一個短短三分鍾的視頻發了上去。
我不想在我餘下的生命裡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我回應的不是網友，是我媽。
最近幾天我已經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差，經常忘記一些事和人，甚至連昨天吃的飯我都會忘記。
奇怪的是，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媽媽。
錄完視頻看到發送成功後，我將手機徹底關機，拔出了電話卡掰斷，躺到床上。
這個城市很小，但很美。
姐姐S後，我再也沒有去過海邊。
姐姐就是在海裡溺亡的。
媽媽說如果當時姐姐偷偷溜出去玩的時候我跟著，說不定姐姐就不會S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如果我跟著，或許S的就不是姐姐了。
又過了一個月，我已經很難走出房門。
還好我租的房間地理位置很好，躺在床上就能看見大海。
很美。
在這裡的三個月是我人生中最安逸的日子。
可能人S前就會開始回憶往事吧，我也開始回憶起來。
在某一個夜晚，我把陽臺門打開，聽著不遠處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思緒漸漸遊離。
我想起了小時候，姐姐總會背著媽媽偷偷給我塞糖。
被發現後，姐姐就會吐吐舌頭跟媽媽撒嬌：
「媽媽，你總給我買好吃的，妹妹都沒吃過，讓她嘗嘗嘛。」
媽媽總是一臉無奈地刮刮她的鼻子，寵溺道：
「你身子弱，給你買的都是最好的，最補身體的。」
「你妹妹身體好，隨便吃點東西就能養活。」
「你們倆不一樣，知道嗎？」
知道了，我知道了，媽媽。
在你眼裡看，自始至終，我和姐姐都不一樣。
或許在你眼裡，林小小就不該出生吧。
如果你隻有林嬌嬌一個女兒就好了，那你會開心吧。
11.
番外。
沈寶兒看到林母發的視頻時，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了林小小，卻始終關機。
熱度持續上升，罵林小小的聲音越來越多。
甚至連其他舍友都來問沈寶兒：
「你和林嬌嬌，哦不，林小小走得近，她現在在哪你知道嗎？她是不是被B養了啊？怎麼休學了？」
「不是。」
因為答應了林小小不能透露她生病的消息，面對質疑沈寶兒也隻能無力地否定。
「不是被B養了為什麼不回家啊？」
沈寶兒沉默，卻在心中替林小小感到悲哀。
因為那不是她的家啊。
三天後，林小小發布了一條視頻後就注銷了賬號。
但這條視頻被眼疾手快的網友保存下來了，然後又被瘋狂轉發。
僅僅一天時間，網絡上的風向瞬間轉變，網友像牆頭草一樣一邊倒。
沈寶兒點開視頻，看著熟悉的臉如今卻消瘦地不成樣子。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看著林小小將自己內心最不想揭開的傷疤一點點向眾人展示。
「大家好，我是我親生母親口中的林小小。
大家的罵聲我都看到了，其實我挺感謝大家的，如果不是你們，我這輩子估計也不會聽到我媽再喊我一聲『小小』了，也不會將我的痛苦告訴任何人。
但我還是希望大家以後看到任何事能夠做到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我媽口中的林小小的確是我，但她沒提我還有個叫林嬌嬌，在五年前我姐姐意外溺亡後，我媽就給我改了名。
如大家所想，她寧願S的是林小小，而她做到了。
在我姐姐S後的五年裡，我每時每刻都要模仿我姐姐，無論是穿衣飲食還是說話習慣，必須一模一樣。
如果有一絲不同，我媽就會發病對我拳打腳踢，質問我為什麼S的不是我。」
視頻裡的人緩緩將上衣脫下，肩膀手臂和手腕都有大大小小的疤痕，後背更是有一條深深地刀痕。
淚水打湿了屏幕，沈寶兒的視線逐漸模糊。
連她一個作為好朋友的人都能感到震驚和心疼，可為什麼林小小的父母能做的這麼過分？
「我並不想在此斥責我的媽媽有多麼過分、我的爸爸有多麼漠視，我隻是想告訴她們。
你總後悔生下我，痛恨S的為什麼不是我。
可是媽媽, 我也不想被你生下來，也不想成為你的女兒。
畢竟自始至終，在你眼裡，你隻有林嬌嬌一個女兒不是嗎？
你口中的挑燈夜讀, 是讓林嬌嬌八點就睡覺, 拿著戒尺站在我身邊讓我書寫姐姐的作業。
你口中的做的飯菜, 全都是姐姐愛吃而我過敏的海鮮。
你給我報的輔導班，是因為覺得姐姐身體不好不能親自上輔導班，讓我學會了回去教她。
我上大學後回了一次家，也就是那次你用你十釐米的高跟鞋一直不斷地踹我的小腿，導致我現在每到陰天下雨就疼。
最後，還有今年你母親節的轉賬, 我當天就轉回去了。
你附上的轉賬信息還記得嗎？
『隻要嬌嬌過得好，媽媽每天都像過母親節』，但我是林小小啊，媽媽，你自始至終不都知道嗎？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無所謂了，我不想恨你們，因為我也不想再愛你們了。
我就要S了，如你所願。
你說我S了你就開心了，媽媽。
恭喜你，如願以償。」
視頻最後一幕是診斷書。
戛然而止，沈寶兒點開評論區, 一片罵聲。
隻是罵的對象從林小小變為林小小的媽媽。
「我的天！誰受得了啊！這是媽媽嗎？？」
「原來真的不是所有的父母有資格當父母！小小你辛苦了, 希望你來世幸福！」
「哪有人真的能大公無私的愛一個人？即使是父母也有私心，但有的人實在是不配為人父母！」
「我真後悔之前罵林小小嗚嗚嗚嗚，今晚睡覺半夜都要起來扇自己幾個耳光！」
「樓上我也是, 我現在就扇, 嗚嗚嗚！」
沈寶兒關掉視頻, 打開和林小小的聊天框。
消失了三個月的林小小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寶兒, 謝謝你，再見。」
12.
番外。
趙衍看到林小小發的視頻後愣住了。
2.
「真小」他的媽媽告訴他，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是最無私的，最愛自己的孩子的。
那林小小, 該有多難過啊？
他當初對她說出那番話時，林小小眼中的失望和痛苦他不是沒有看見。
隻是當時的他不信，卻深深地傷害了她。
他給林小小打了無數個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
就這樣渾渾噩噩沉浸在愧疚情緒的趙衍在幾個月後的某一天突然想起林小小的媽媽給他發過消息, 找出號碼給對方打了過去。
電話過了很久才接。
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趙衍小心翼翼開口：
「你好, 請問是林小小的家人嗎？」
對面沉默了一瞬, 聲音帶著疲憊傳來：
「是, 什麼事？」
「我想請問林小小現在怎麼樣了？我聯系不上她。」
對面沉默了很久，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小小S了，幾個月前, 在海裡打撈上來了屍體，溺亡。」
趙衍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半晌才結結巴巴開口：
「您和阿姨還好嗎？」
「她媽媽進了精神病院，我在照顧她——」
話還沒說完, 電話那頭中年女人聲嘶力竭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了出來：
「我的小小呢！！！啊？？？我的小小呢——媽媽對不起你啊——」
「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匆匆掛斷電話。
趙衍捏著手機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心中的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
小小，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