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剛剛上小學時，我就開始學自己做飯，討媽媽歡心。
但當我欣喜地端著炒好的菜找到媽媽時，她卻一把摔到地上，冷冷看著我：
「你沒事幹是嗎？我讓你去做菜了？」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沒看好你姐姐，她摔了一跤膝蓋都磕破了皮。」
「你怎麼當妹妹的！」
我看著因為膝蓋破了皮而哭鬧不已的姐姐，把藏在身後因為做菜濺到燙出水泡的手伸到媽媽面前，委屈地癟了癟嘴：
「可是媽媽，我也有點疼。」
可媽媽隻是看了一眼，轉身抱起姐姐走到臥室去擦酒精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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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地上撿起土豆絲放在嘴裡，是鹹的。
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我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無論我做什麼，都比不過姐姐。
從那之後我沒有再做過飯。
年紀再大點後，姐姐愛上了做飯，每天變著花樣做一些小吃。
可是姐姐每次做得不是太鹹就是太淡，有的甚至都糊了。
但媽媽卻總是吃個精光，哪怕第二天拉了一天肚子還是會笑眯眯地摸著姐姐的頭，寵溺道：
「媽媽的嬌嬌怎麼這麼厲害呢？真棒！」
而我隻是像個局外人一樣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
也許自始至終，我就是這個家多餘的那一個吧。
但在媽媽的悉心關照下，姐姐還是厭倦了。
她會在半夜偷偷鑽進我的被窩裡，和我說著貼心話。
「小小，媽媽真的好煩，我幹什麼都要管。」
「我想出去玩媽媽也不讓，我想和朋友出門散步她都害怕我出什麼事，真的好討厭。」
多諷刺，我求之不得的母愛在姐姐這裡是負擔。
「好羨慕你啊，媽媽都不管你，我也想這樣。」
我心中苦澀，但也說不出什麼。
隻是用和她拉著手，一同入睡。
但每當姐姐來找我睡覺的時候，第二天媽媽總會大發雷霆。
「你妹妹的房間小，空氣不流通！嬌嬌你身體不好，需要良好的環境休息！」
她心疼地抱著姐姐解釋，然後再狠狠斥責我：
「你就這麼想讓你姐姐陪你？你知不知道你要保護她？」
「媽媽，可是我是妹妹呀，為什麼別人家都是姐姐保護妹妹？」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媽媽，她給出的回答隻有冷笑，然後一臉失望地看著我：
「因為你從娘胎裡就欠她的，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
所以直到姐姐偷偷溜出去玩溺亡後，媽媽哭過罵過，最後把我當替代品的時候，我也沒有再問過一次「為什麼」。
因為我欠她的啊。
我欠家裡所有人的。
可是媽媽，如果能選擇，我也不想出生。
6.
趙衍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回學校的路上。
昨晚我被媽媽直接趕出了家門，隻因為我問了一句是不是我S了，她就開心了。
她的巴掌最終沒落到我臉上，而是她自己的臉上。
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從我身上爬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這輩子也成為不了嬌嬌的樣子，你徹底廢了。」
「滾出去吧，以後別再叫我媽，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我隻有一個女兒林嬌嬌，她已經S了。」
我沉默地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冷漠的媽媽，又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後卻沒有絲毫動作的爸爸，突然釋懷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多說一句話呢？
我點點頭，拉著行李箱出了門，在家門落下的那一秒，我聽到了媽媽的最後一句話。
「你說的對，如果你S了，我會很開心。」
我頓了頓腳步，在心中默默回復了她的話。
媽媽，你很快就可以開心了。
趙衍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急切：
「嬌嬌，你在哪？我聽你舍友說你請假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今天下午就到校了，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了想，那天收到你媽媽發來的消息時我說的話有不對的地方，我想找你當面聊一聊，好嗎？」
我沉默了一瞬，然後應下了。
在我的印象裡，趙衍就是這麼一個對待任何事都很認真的人。
我想，我也應該對他、對我們一年的感情負責。
起碼要當面結束吧。
趙衍發來的位置是學校的咖啡館，我到的時候他已經等在那裡了。
「嬌嬌，你來了。」
我點點頭：
「你說吧。」
「是這樣的，昨晚你不在學校，我問了你的舍友，她們說你媽媽對你很好，母親節還給你轉賬，平日裡還經常給你發消息打電話，但你從來都不接也不回，我覺得你做得不太對。」
我聽得呼吸一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所以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我知道趙衍是單親家庭長大，他媽媽一個人拉扯著他送他上大學很不容易，他很依戀他媽媽。
「但是趙衍，每個人的家庭都不一樣，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又有什麼資格評判我呢？」
趙衍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認真且生氣，他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卻還是堅持說下去：
「不管你經歷了什麼，你爸媽把你養大是事實，送你上大學也是事實，如果沒有他們你哪來的錢來消費呢？昨天母親節你媽媽發了那樣的信息給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很失望，不然不會說那樣的氣話。」
「嬌嬌，你應該好好跟你媽媽道歉，無論怎樣父母總是愛你的，希望你好的。」
「夠了。」
趙衍的發言簡直讓我嘆為觀止，我沒想到我相處了一年的男友會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汙蔑我。
「嬌嬌，我在教你怎麼為人處事，你要虛心一點，你媽媽肯定是愛你的，母愛是最偉大無私的，你要——」
沒等趙衍說完，我手中的咖啡就潑了上去。
「分手。」
我看著他吐出兩個字後果斷離開。
和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我的時間。
7.
在我剛踏進宿舍門的那一刻，舍友齊刷刷地朝我看來。
沈寶兒率先開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嬌嬌，你沒事吧？」
還沒來得及回答她，我就感覺一陣眩暈，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陣雪白，耳邊是沈寶兒隱隱約約的哭聲。
「嬌嬌！嬌嬌！你醒了！」
沈寶兒一臉焦急地抓著我的手，滿臉的擔憂。
「嬌嬌，醫生說你有腦癌，你，你知道嗎？」
看著她猶豫不決的模樣我點點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那你爸媽知道嗎？他們知道了肯定很著急，你和他們說了嗎？」
「你肯定還沒說，不然就不會回學校了，你等著，我去給輔導員打個電話找你爸媽！」
沈寶兒轉身就要走，卻被我反手一把拉住：
「寶兒，別去。」
「我媽說了，我S了她就開心了。」
沈寶兒一愣，隨即趕緊否定：
「不會的，你媽那麼愛你，肯定說的氣話。」
瞧，連和我朝夕相處的好朋友都是這麼認為的。
我苦笑：
「寶兒，我媽是認真的，這五年我聽過『你怎麼不去S啊』這句話已經無數次了。」
「怎麼會啊？你媽媽不是很愛你嗎？」
沈寶兒見我一臉認真，終於聽進去我的話沒有再動，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因為她愛的是林嬌嬌啊。」
「我在五年前叫林小小，我姐姐S後我的名字就被她改為林嬌嬌。」
隻是短短兩句話，沈寶兒就明白過來。
四目相對，我從她眼中看出恍然大悟和滿滿的疼惜。
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們認識後，我總是不經意間說羨慕她的名字。
沈寶兒，寶兒。
僅僅從名字就能聽出來她爸媽有多愛她，視若珍寶。
沈寶兒之前不懂，隻覺得我隨口一說。
她現在懂了，林小小。
這是多麼輕視才會起這樣隨意的名字，而我姐姐卻叫林嬌嬌。
天差地別。
沈寶兒癟著嘴，眼眶瞬間紅了。
她彎腰抱著我，聲線顫抖，卻還在安慰我：
「小小，你辛苦了。」
「很累吧？辛苦你了。」
一瞬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從小到大的委屈和不被理解、痛苦都在此刻迸發出來。
我真的，好辛苦啊。
8.
沈寶兒沒有多問，陪我打完點滴後就和我一起離開了醫院。
「你接下來想怎麼辦？」
她拉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問道。
「我準備休學，然後找個風景好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誰也不想見。」
沈寶兒頓了頓，擔憂地看著我：
「休學的話需要家長同意，你爸媽那邊...」
我淡淡一笑：
「會同意的，畢竟從高中開始，他們就沒給我出過一分錢。」
這就是我對趙衍說出的話失望的原因。
他不是不知道我從高中開始就自己賺錢，甚至大學的學費都是我一點一滴賺來的。
外賣我也跑過，站在烈日炎炎下傳單我也發過，所有能用廉價勞動力賺到的錢我都用過。
所以，在他說出我媽愛我，一直給我錢這句話時，我就知道我們倆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如果我爸媽真的愛我，怎麼會讓一個剛成年的女孩大半夜在外面跑外賣？
在我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差點被侵犯回家哭著告訴他們時，他們說完自己找罪受，誰家好女孩大半夜不回家。
可是是因為他們，我才需要不停地賺錢啊。
算了，真的算了。
回到學校後，沈寶兒跟我發誓不會把我生病的事傳出去。
我找到輔導員提出休學申請時，給我爸打了電話。
他還是像這十幾年的每一天一樣，沉默不語，漠視我所遭遇的一切。
「爸，我要休學，需要家長同意。」
「你們不是本來也不想讓我上學嗎？我也不想上了，我想賺錢，把前十幾年欠你們的錢還給你們。」
說到最後一句，一直沉默的爸爸終於出聲：
「好。」
在輔導員找了校長拿回蓋完章的退學申請時，我終於如釋重負。
和舍友短暫告別，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媽媽的電話隨之而來。
「我聽你爸說你休學了？」
「別回家，我們沒有你這個女兒，你愛S哪兒就S哪兒去。」
語氣中絲毫不掩飾能夠控制我的得意，我隻是淡淡回復：
「放心，絕對不會S在你家裡。」
說完我掛了電話，關機。
我不會S在你家裡的，媽媽。
你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