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悟了,於是又說:「詩也還行。」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冷了臉,然後問他:「你還要臉不要?誇也誇夠了,別逼我扇你。」


 


他終於明白了。


 


我一朝醒悟,對他再沒有一絲情愫。


 


然後他離開了。


 


我也沒再幫楚琳琅跑過腿,一門心思要掙陸輕衣的銀子。


 


卻沒想到,今日出門竟又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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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是一個人來的。


 


他頭一次用這樣不知所措的目光看著我,然後開口:「我……我來辦點事。」


 


我嗯了一聲,扯陸輕衣的袖子:「走吧。」


 


蕭易卻突兀地開了口:「阿意,你等等,這附近就是芙蓉酥,我去買來給你吃。」


 


我的心突然密密麻麻地疼了一下。


 


有些心疼以前的自己。


 


陸輕衣的神色沉下來:「芙蓉酥有什麼好吃的,本侯給你買金子做的糕點,要不要?」


 


我被逗笑:「要。」


 


他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那還不快走?」


 


我說「好」,然後當著蕭易的面跟陸輕衣一同下了樓。


 


側身而過時,我看到他放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手,覺得有些好笑。


 


怎麼了?


 


是沒有我做借口,沒機會靠近楚琳琅了嗎?


 


10.


 


楚琳琅打趣我:「其實我瞧著,這輕衣侯倒不錯,也寵你,你當初悔了蕭易的婚,或許是個正確的選擇。」


 


我喃喃:「寵?」


 


她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同我分析。


 


「是啊,你還不知道吧?他今日託人來問我,你的身契在哪裡。」


 


這樣的問題,蕭易可從沒問過。


 


我失笑:「那姑娘怎麼說的?」


 


楚琳琅回我:「我自然是實話實說,說你並沒有身契,你不是什麼丫鬟,是我妹妹。」


 


我被這句「妹妹」戳中心房,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了靠:「姑娘。」


 


是啊。


 


當初我險些被人毒S,是她救了我。


 


她待我,恩深似海。


 


沒多久,五皇子終於入主東宮,成了太子。


 


我在書裡也看到過的。


 


楚琳琅會一路平順,當太子妃,再成為皇後,榮華加身,鳳儀天下。


 


她會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因為她是楚琳琅啊。


 


驕傲又厲害的楚琳琅。


 


他們的大婚之日也來得很快。


 


我為楚琳琅穿上了嫁衣,然後送她出嫁。


 


太子府上,卻有人對楚琳琅提出異議,說她儀容不堪,不能為妃。


 


然後楚琳琅掀了蓋頭。


 


不復從前的普通,是一張絕美傾城的面容。


 


很快又有人認出來。


 


這是傳聞中的鬼谷谷主、醫聖傳人。


 


可醫S人,肉白骨。


 


於是有人說:「難怪,她那日能讓老首輔醒來。」


 


「原來她就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被世人尋了多時的醫聖傳人,這樣一來,一切便說得通了。」


 


「這樣的女子都不堪為妃,那天下間,再沒什麼女子配了。」


 


這些我早在書上看到過,也不怎麼意外,隻是覺得,她確實配得上。


 


所有人驚豔的目光都放在了楚琳琅的身上。


 


可這些目光裡,卻沒有蕭易的。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目光有些怔愣。


 


我淡淡地移開視線,然後聽到身側的陸輕衣問我:「今晚想吃什麼?」


 


我想了想:「今日高興,想飲香雲樓的羅浮春。」


 


他點頭:「行,我讓人去準備。」


 


蕭易的眼神黯淡下來,很快又側過頭,沒再看我。


 


11.


 


我沒跟著楚琳琅去東宮,而是準備回鬼谷。


 


那裡有很多我認識的人。


 


我在陸輕衣那裡賺夠了銀子,然後都留給了楚琳琅,告訴她:「這是我給你的嫁妝。」


 


她領了這份心,盡數收下,然後戲謔問我:「輕衣侯若知道賄賂你的銀子最後都到了我這裡,不會氣得跳腳吧?」


 


我想起陸輕衣一擲萬金的模樣,搖了搖頭,然後說:「不會。」


 


陸輕衣沒了用途,我也就沒再管他,直接騎了匹馬就往鬼谷去。


 


他這次卻是真的被氣得跳腳了,一路馬不停蹄地追上我,然後問我:「紀雲意,你這是什麼意思?卸磨S驢?」


 


我想了想,認真地點頭:「好像是的。」


 


他咬牙切齒:「那我不管,從今日起,我要當你鬼谷的座上賓。」


 


我掀了掀眼皮,看向他腰間的荷包。


 


「可以啊。」


 


「不過我們這養一個人很貴,一頓飯一千兩,一間屋子就更……」


 


他捂住我的嘴,然後頗有些氣急地應下來:「行,我知道了,一日萬兩,我付,傾家蕩產也付。」


 


我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


 


他這副樣子,倒像在跟女子提親,然後不耐煩地全都應下來,說:「行,隻要能娶你,我出,傾家蕩產這銀子都得出。」


 


12.


 


就這麼過了一年半。


 


有消息被太子府的人帶了過來。


 


楚琳琅要生了。


 


我高興極了,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讓人準備馬匹:「我要回京都一趟。」


 


陸輕衣在旁邊幽幽地看著,有些不大樂意:「你不是討厭他嗎?」


 


我問:「誰?」


 


他吞吞吐吐了好半晌,才回我:「蕭易。」


 


「這跟他有什麼關系?」


 


我是回去見楚琳琅,又不是尋蕭易。


 


陸輕衣抬眸,抿了口茶:「哦,你不知道嗎?這次太子府來捎口信的人是他。」


 


我的興致頓時被澆滅了一半。


 


好晦氣。


 


果然,這話落下沒多久,就有人來找我:「意姑娘,那位太子府來的大人說要見你。」


 


我悶悶地應聲:「不見,讓他滾。」


 


門外的人為難起來:「可那人說了,他有要緊的事同你說,請你務必見上一見。」


 


我隨意應付道:「那這樣,你去把今日給旺財準備的吃食端給他,他若是吃了,我就去見他。」


 


旺財,是我身邊養的一條狗。


 


其實旺財吃得也不錯。


 


可蕭易這人有些心高氣傲,必然不會吃狗吃的東西。


 


陸輕衣笑得有些停不下來,看起來很高興。


 


我有些無語:「再笑,等會臉抽筋了我可不管你。」


 


陸輕衣眨了眨眸,唔了一聲:「行,聽我們意意的,不笑了。」


 


他這人……


 


我可沒忘了,第一次見面,他喊我「小丫頭」呢。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蕭易吃了那碗飯。


 


不得不說,我很震驚。


 


這麼一來,還真是挺想見見他的。


 


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剛吃完旺財午飯的蕭易,臉有沒有漲成豬肝色。


 


13.


 


我邁步進來的時候,蕭易的手上正端著一杯茶,他神色很冷淡,英俊的面容半遮半掩,似乎在看杯壁上的花紋。


 


我笑他:「方才給你的吃食,滋味還不錯吧?」


 


他不置可否,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盞,然後對我說:「阿意,我來接你回去了。」


 


我沒笑話到他,得不到想象中的趣味,有些意興闌珊:「不用你接,我本來就是要回去的。」


 


他沉眉:「阿意,你當初問我,敢不敢指天誓日地說一句喜歡你,我現在有答案了。」


 


我的目光淡淡地掃向他,覺得眼前這一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就是你要同我說的事?」


 


他點頭,很堅決:「是。」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我早就不想聽了。


 


蕭易嘛,果然是個賤骨頭,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他又想起什麼來,指了指一旁的茶盞:「這是陸輕衣送你的吧?」


 


我看了會,暗暗地想: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把這個給蕭易用!


 


真是糟蹋了。


 


不過這確實是陸輕衣送我的。


 


據說全天下隻有這一個,很是珍貴,他砸了不少銀子才到手的。


 


他笑了一下,看著我:「我都聽說了,這一年多來,陸輕衣一直陪在你身旁,可他身份尊貴,來日遲早要配西陵的貴女,他不會娶你的,你跟我走吧,我來之前已經同太子說好了,等回去以後,我便另立門戶,然後迎你過門。」


 


我恨不得一腳把蕭易踹飛。


 


他憑什麼來指摘我的事?


 


我冷笑:「誰跟你說我要跟陸輕衣在一起了?我不過覺得他很有意思,解個悶罷了。」


 


這話說完,空氣靜默一瞬,蕭易啞了聲。


 


我這才提步往外走:「你最好早點滾,不然我讓人來撵你。」


 


蕭易還算是個識趣的人,沒等我讓人趕他,便離開了鬼谷。


 


可陸輕衣這家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不過我也沒什麼空管他,一門心思要回京都看看楚琳琅。


 


可回京的路上卻遇上了叛軍。


 


是前太子手底下的人。


 


他們認出了我,知道我同楚琳琅情誼深厚,便想抓住我,也好多一重保障。


 


我跟陸輕衣被堵在山林處,他引走了大半的人,可雙拳難敵四手,我很快便落了下風。


 


緊要關頭,是蕭易推開了我,然後拔劍S了那些人。


 


可他卻生生受了一刀,右側的胳膊斷了。


 


我看著觸目驚心的紅色,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


 


陸輕衣回來以後看到這一幕,也沉默了很久。


 


我看著蕭易,卻沒管他的傷,隻說:「從今往後,你不欠我的了。」


 


他面色全失,沒了前幾日見面時候的淡定從容,看了我跟陸輕衣很久,才顫抖著唇點頭說「好」。


 


聽到這句「好」,我轉身就走。


 


陸輕衣跟上來,試探開口:「不管他了?他傷得好像有些重。」


 


我搖搖頭,覺得他口是心非:「你想管的話就自己去吧。」


 


他自然沒有這樣的好心,哦了一聲,便再也沒提過類似的話了。


 


我緊趕慢趕,到京都的那一日正好趕上楚琳琅臨盆。


 


太子急得眼角都泛紅了,在門外連連踱步。


 


書上說了,她這一胎會很順利地產下個男孩。


 


我本來不怎麼擔心的,看他這樣,也莫名開始焦躁起來。


 


不過好在, 一切確實很順利。


 


楚琳琅生下了皇長孫,取名燁。


 


14.


 


我又在京都逗留了很久, 這才準備離開。


 


陸輕衣拉著韁繩問我:「回鬼谷?」


 


我搖了搖頭:「不是。」


 


他沉默片刻,挑眉:「那你說,去哪, 本侯都奉陪。」


 


我在日色下仰頭問他:「我那日同蕭易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他的眉心深鎖,許久,才嗯了一聲。


 


「我隻是覺得你有些意思而已, 我們本就是萍水相逢, 搭伙玩樂罷了, 現在我想到處走走,你也別跟著了,我們該散了。」


 


他嗤笑,緊緊地盯著我:「紀雲意, 這麼多天了,我都快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 你幹嘛又舊事重提?」


 


我沉默下來,沒回他。


 


他輕輕嘆了一聲:「你隻是不信我罷了。」


 


「你覺得我跟在你身邊隻是一時興起, 又或者認為我別有所圖, 對嗎?」


 


我抿唇, 莞爾,也沒避諱:「對啊。」


 


他側眸, 神色有些風輕雲淡:「可我早見過你。」


 


「什麼時候,在哪裡?」


 


一來二去地,他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送了我一盒芙蓉酥,然後生硬地憋出來一句話:「今日路過玉桂坊的時候買的。」


 


「作後」「我看著你從青蔥少女到年華老去,後半生所託非人,鬱鬱而終,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樣貌, 沒有不來見你一面的道理。」


 


我的心猛地一跳,看著他俊雅無雙的臉。


 


驀然間想起這一年多來同他發生的種種,也想起那日同蕭易的大婚。


 


按書裡說的,那幅畫其實並沒有被我看到,而是被放在了暗格裡。


 


若不是看到那幅畫,我或許不會知曉一切。


 


所以我問他:「那幅畫?」


 


他目光清亮, 絲毫不覺得哪裡有問題:「我找出來的。」


 


他知道我在那個時候會去蕭易的屋裡。


 


所以早就把畫找了出來,隻待我發現。


 


我深吸一口氣, 然後上了馬,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為何不早說?」


 


這樣的陪伴,我如何會不心動呢?


 


隻是跟以前比起來, 到底要謹慎了很多。


 


所以不肯輕言,不願交心。


 


他有些委屈:「這聽起來實在有些荒謬,我怕你不信。」


 


我揚鞭,輕笑一聲, 策馬往前疾馳, 裙裳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陸輕衣,你追上我,我就信你。」


 


後來槐松正翠,冠蓋如林, 我見回文萬字,山水重重,卻再沒聽到過蕭易的消息。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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