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母S人,正是因為豔詩上的她們名不副實。


 


「我恨豔詩裡的女人,都是因為她們!我才成了浪潮中被沉入深海之中的那縷浮萍!」


 


假母年輕時候也是豔名遠揚的花魁。


那時有一位富商看上了她,並許諾:


 


「我要為你贖身,讓你隨我回揚州,做我的妾室。」


 


假母高興壞了,平康坊的女人抗爭一輩子,不就是為了逃脫這巨大牢籠嗎?現在,終於能有人帶她逃離這裡。


 


巨大的欣喜砸中了她,她欣喜若狂,每天都盼著富商來接她。


 


可盼啊、盼啊……


 


卻盼來了富商為另一個J女贖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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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母跑去質問那富商:


 


「為什麼!你承諾過我的!為什麼臨到頭來換了人了!」


 


富商告訴她:


 


「你啊,美是美的,但是哪裡比得上她呢?她可是詩裡寫的仙女,我喜歡她,勝過喜歡你。」


 


那女子是一位才德兼備的名妓。


 


花魁以色聞名;可名妓才色雙絕,甚至還有旖旎故事。


 


後者的名氣自然高於前者。


 


這名妓的旖旎故事正是來自一首豔詩,富商由此知道了她,並改了主意,拋棄了假母,轉而給名妓贖了身。


 


假母不服氣。


 


她去見了名妓本人,又打聽了一圈,最終激動地再次找到富商:


 


「你被她騙了!她才不是什麼賢淑溫良的女子!她打罵丫鬟、她行為粗鄙!詩裡寫的都是假的啊!」


 


富商卻毫不留情地掐著她的脖頸威脅:


 


「那又如何!世人都以為她賢淑溫良便行了,我管他是真是假!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否則下次我要你好看!」


 


假母傷心欲絕。


 


而富商帶著名妓去了揚州,或許已經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心生怨懟,因此恨上了豔詩裡那些名不副實的女人。


 


她被命運留在了這泥潭裡,拼命地掙扎,然後掙扎成了平康坊的假母。


 


……


 


陸天闌有些不解:


 


「你既能當著溯遊館的假母,說明你有銀錢也有本事,你可以自己贖身,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


 


假母給了他一個嫵媚嗔怪的眼神:


 


「我們這樣柔弱的女子,自己拿著財帛出去,哪能守得住呢!還是得找個靠譜的郎君,託付了終生,才有個盼頭。」


 


陸天闌搖頭無法理解。


 


當然我也不能苟同,因為我想如果是木蓮,肯定會選擇自己贖身離開。


 


靠山山會倒,靠樹樹會搖,唯有自己——


 


能於泥潭中拯救自己。


 


34


 


鶯鶯是第一個勾起她S意的人。


 


假母是在一場權貴府上的郊外宴席遇見她的。


 


那時《巧嘴兒》紅遍長安,平康坊都在傳唱這支曲兒。


 


有人指著角落裡一個鵝黃色衣裳的女子:


 


「喏,那就是近日裡最紅的鶯鶯。」


 


「據說啊,鴻胪寺和御史臺的官員,都是她的座上賓。」


 


假母看向鶯鶯,第一眼卻有些失望。


 


《巧嘴兒》裡的女子媚骨天成,是朵柔情蜜意的解語花。


 


可眼前的女子呢?


 


一驚一乍的,笑得爽朗大聲,口中還不斷蹦出汙言穢語。


 


假母用團扇遮臉,輕哼一聲:


 


「又是個名不副實的假貨。」


 


確認過眼神,是她最討厭的那一類女子。


 


本來場面上的照面,輕飄飄地也就揭過去了,偏生又發生了一件事。


 


這才讓她最終起了S心。


 


是什麼事情呢?


 


此事說來也簡單,這宴席是一場大宴,所以請了平康坊不少有名的歌伎。主人家好酒,於是每個客人身旁又被安排了一名歌伎勸酒。


 


酒席自然不是牛飲。


 


「流觴曲水,杯子停在何處,此處客人便要作詩,歌伎要以詩唱曲。


 


「沒能唱出來的,便罰酒。」


 


假母也受邀入席唱曲。


 


隻不過她剛落座,就被侍女「請」了另一處:


 


「這位娘子,請上另一處坐吧,這裡是我家郎君的位子。」


 


周圍所有眼神望過來,假母是唯一被「請」起來的。


 


她心中又羞又臊,不過好歹是做假母的人了。


 


她不動聲色地讓開了。


 


最後那位子坐下的,卻是她最討厭的鶯鶯。


 


假母看著那抹鵝黃色身影,心中如同埋下了一根刺:


 


「好個豔詩裡的名妓,我倒看你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而她的憤怒在宴席中達到了頂峰。


 


鶯鶯身旁的是御史臺的張大人,那人巧言善辯,杯子停了三次,當場做出三首驚豔四座的詩來。


 


而她身邊的呢?


 


是個工部的李大人,此人性情木訥,每次杯子落在他們面前,必定是憋個面紅耳赤,卻憋不出半句詩來。


 


假母氣不打一處來,偏生還有好事地對她說:


 


「你瞧鶯鶯那位子,原本是你的。


 


「可偏偏她搶了你的位子,得了眾人喝彩。


 


「誰不知道這曲觴流水,看的都是大人們的才學,我們唱曲的能影響什麼呢?都是一樣的調,賦上不同的詩罷了。」


 


「偏生有的人就是命好,你瞧主人家還賞了塊寶玉給她呢!」


 


假母是又氣又妒。


 


憑什麼!憑什麼原本屬於她的東西,卻被別人奪走!


 


就因為《豔詩》?又因為《豔詩》?!


 


她S意頓起,於是謀劃了那場兇案。


 


35


 


聽完假母的故事。


 


最激動的不是我和陸天闌。


 


旁邊的王宏鶴簡直是目眦盡裂:


 


「哈哈哈哈!因為豔詩!竟然是因為那首豔詩?!」


 


「就因為我為她寫的那首《巧嘴兒》,你S了她!」


 


他崩潰了,捂臉痛哭起來。


 


「我幻想過的——


 


「幻想過以這樣屈辱且浪漫的方式與她依偎在一起。


 


「可是為什麼啊?為什麼你要告訴我,是因為我的詩讓她去S!」


 


假母笑了起來:「你就是那個琴師?果然是個怯懦膽小的男人。你知道在S之前,鶯鶯在想什麼嗎?」


 


她給鶯鶯服下了致幻的紅花。


 


在她們神志不清的時候,高高在上地對她們加以審判。


 


她問:「你如此潑辣粗鄙,憑什麼出名的是你!如今S到臨頭了,你悔嗎?」


 


鶯鶯S前神色恍惚,眼前如走馬燈般略過自己的一生,她道:


 


「我罵過許多人,唯有對一人我是悔的。」


 


「他確實怯懦,既不敢去S,也不敢大膽地活。


 


「可我有句罵錯了——


 


「我想他應當是有狀元之才的,我不該罵他才疏學淺。」


 


假母反復質問她有什麼錯處,得到的卻隻有這一句。


 


她怒極,最終與吊俏眼郎君一塊兒,割掉了鶯鶯的舌頭。


 


看著她痛苦S去。


 


……


 


王宏鶴又哭又笑。


 


咿咿呀呀地開始唱起曲兒來。


 


細聽之中,唱的竟然是他為鶯鶯寫的那些詩。


 


他踉踉跄跄地哼著曲兒離開,已然是半癲的姿態。


 


衙役詫異:「大人, 他——」


 


陸天闌微垂眼睑:「隨他去吧。」


 


後來聽聞平康坊的街上,多了個瘋乞丐。


 


他唱著曲兒又哭又笑地走遍平康坊,成了坊中一景。


 


世人都道:


 


「不愧是平康坊啊,街邊的乞丐都會唱豔曲兒。」


 


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本是個有狀元之才的學子。


 


……


 


此刻眾人目送王宏鶴離開。


 


陸天闌又問假母:


 


「鶯鶯是這樣S的, 那春紗和木蓮呢?」


 


36


 


S了鶯鶯之後,她也惶恐了幾日。


 


不過那些官差來了, 什麼也沒查出來,這事情不了了之。


 


日子一長, 假母連惶恐也沒有了。


 


直到她遇見了春紗。


 


「那個女人就像是橫空出世。」


 


「她剛到平康坊,整個長安城都是她的名字。」


 


「我不想聽,可那首《春紗色》每天都要被唱上十幾遍。」


 


她打心底就覺得, 豔詩裡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春紗神神秘秘的, 甚至沒人見過她真人長什麼樣。


 


「真長得像天仙, 會每天拿白紗遮著臉嗎?」


 


假母炮制了之前的手法謀害了春紗。


 


把紅花茶送給她喝下去, 揭開她蒙臉的白紗, 果然是一張貌若無鹽的醜臉。


 


她開始了對春紗的「審判」。


 


春紗迷迷糊糊地道:


 


「錯?我沒什麼錯。


 


「這平康坊裡都是吃人的虎狼。


 


「我將自己塑造成這般模樣,他們便不敢隨意欺辱我。


 


「越是神秘的,越是有想象,他們會為我掏錢,我的假母也願意。


 


「我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


 


春紗並不是個真正的美人, 或許隻看容貌她都得去北曲那樣的下等窯子裡。


 


她用自己的方式,頑強地活在了平康坊裡。


 


37


 


至於木蓮。


 


連續S了兩位名妓, 卻沒有任何人懷疑過她。


 


假母的膽子越來越大。


 


本來木蓮什麼德行她是知道的, 可是她不能容忍她也有了豔詩。


 


「憑什麼?憑什麼她隻是陪了一場酒,就能得到一曲這麼好的詩?


 


「她的命總比別人要好!


 


「明明這樓裡最黑心腸的就是她!」


 


木蓮野心極強, 平日裡樓裡陷害姐妹的事情她沒少做。


 


原本隻是搶恩客的小打小鬧, 假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自從木蓮得了那首《春宵琵琶吟》, 身價倍增。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妒火。


 


隻覺得木蓮越看越令她生厭。


 


於是她再次動手——


 


「隻是我這次運氣不好, 撞到了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原本以為也就是個好糊弄的酒囊飯袋。


 


「沒成想,被你們查到了這裡。


 


「是我點子背吧, 這都是命數。


 


「我這一生啊,就沒碰見過幾件好事。」


 


她的話聽得我惱怒, 我道:


 


「說什麼命數不命數!


 


而我昨日有幸睡了這位大理寺少卿,學人留下了一首絕句:


 


「萬要」「你到了如今這般境地, 才真正是你咎由自取!」


 


鶯鶯、春紗和木蓮,她們活得大膽且熱烈。


 


即使生在地獄裡, 胸中也宛若有一把烈火在燒。


 


她們, 才不該遭遇這些!


 


38


 


一切塵埃落定。


 


假母與吊俏眼被羈押入獄, 等待畫押問斬。


 


隻是陸天闌本想提審她問紅花是如何來的。


 


沒曾想假母卻在堂上咬舌自盡了:


 


「不能說,這些我不會說的!」


 


……


 


而我又一次在羊肉湯餅攤遇見了陸天闌。


 


我追著他眼巴巴地問:


 


「大人,豔詩案已經破了, 現在可以幫我了吧?」


 


陸天闌神色冷淡:


 


「不幫,我要去查紅花案了,此案必有蹊蹺!」


 


我嗚呼哀哉地叫著。


 


要不——再幫他查個紅花案吧。


 


萬一查完他松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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