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的最後一劫,是S妻證道。
他卻轉頭刺穿了我的胸膛。
「抱歉徒兒,你來替我妻助我證道成仙吧。」
他扭轉劍身,輕聲說:「你也心慕我,不是嗎?」
我流淚:「原來你早就知道。」
他證道後,企圖用起S回生之術復活我。
可是,我的魂魄蕩然無存。
當年,我早就將靈魄祭給了走火入魔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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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大悟,後悔不已之時。
我卻幽幽轉醒,仙界眾人喜不自勝:「恭賀璇霄仙尊歷盡劫數,重返天庭。」
原來,我一直都是我那師尊迫切想成為的——仙人。
1
我捂著胸口,站起來。
一位挨得近的仙友告訴我,距我在凡間身S魂飛,已過了二十年。
我迷茫地應了一聲。
還沉浸在那場令人刺痛酸楚的人界情劫中——
三百年前,我因錯被罰下凡界歷練。
因著司命憐憫,給我賜了些仙緣,所以最後一世,我得以上山修道。
在無情峰,我遇見了我的師尊,善淵。
那時我不知道,他亦是我的最後一劫。
他執著於成仙,在他距得道一步之遙時,天道令他割舍私情。
無情道,修的是大道無情。
他卻有位凡人妻子。
天道,這是想讓他S妻證道。
可是。
在天雷轟鳴中,他陡然轉身,一劍刺入我的胸膛。
冷玉般的神情,刻出些微故作的慈悲。
他低聲說:「抱歉徒兒,我妻是凡人,身體柔弱,魂魄不穩,我不能讓她幫我證道。」
他細心到不忘扭轉劍身,用靈氣割斷我所有的經脈。
「你是修仙之人,受些苦楚也不會傷根基。等為師成仙後,定用起S回生之術,將你復活。」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下意識想要抬手止住那刺得更深的劍。
可是,他卻用最輕巧的一句話,將我徹底打入絕望的牢窟。
「為師早就知道,你也心慕我。」
他的唇角輕抿,面部沒有任何大的表情,隻有眼睛變得更加深黑明亮,就讓整張臉如同金胎淬火般,燃著明亮到瘋狂的光。
「既對我有情,你何不幫我成仙?」
真氣灌入,那把仙劍徹底貫穿了我,劍尖刺出後背。
我聽見了布料破裂的聲音,小,卻無比刺耳。
眼淚便輕而易舉地流了出來。
「原來,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我愛你,卻還狀若不知,冷眼嘲笑般,看著我做盡了拙劣的討好,與尷尬的醜態。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放心,為師定會復活你。」
可當我再次睜開眼。
我卻先他一步,到了天庭。
周遭眾人似乎與我是舊相識,樂呵呵地喚我「璇霄仙尊,終於回來啦」。
我捂了捂胸口。
那滲入肋骨的痛楚,開始變得麻木。
重為神仙後,這漫長的千年記憶兜頭一澆,將我灌到清明。
原來我是璇霄仙尊,凡間的一世,隻不過是我在渡劫。
這短短二十年的情愛,再度回想,就如同隔窗觀火,隻有局外人的平靜。
毫無波瀾。
無愛,亦無恨。
司命仙君卻看好戲似的,捧著了事鏡,興衝衝跑來說:「璇霄仙尊,不如看看你S後這二十年發生了什麼吧?」
2
了事鏡能助人窺探到前塵往事。
等看盡恩怨情仇後,那人的心結也該徹底了卻了。
我本沒多大興趣再去窺探善淵的事情,但見司命興致高,加上此趟下凡,還欠了他人情,便也不好拒絕。
鏡面一轉,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身負劍傷,滿眼含淚,又委屈又難過。
我在凡間時,也總是堅韌,不輕易求饒的。
也正因此,才能在要受苦度難的無情峰成為大師姐。
但那一次,往日裡淡定堅強的我,卻哭得脆弱不堪。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隱過一絲鈍痛,又消失無蹤,便繼續看去。
善淵抽劍而出,我的肉身軟倒在地。
天道轟然降下的雷鳴忽然隱退。
顯然也認可了這場證道。
但善淵卻並沒有急著運功突破境界。
而是木著臉,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的屍體。
他的妻子阿蝶走過去,咳嗽著說道:「經脈俱斷,心肺盡碎,縱使她已入金丹期,也回天無力。此番證道,夫君定能順利。」
她垂眼,在我的屍體面前,握住了善淵的手臂,與他緊緊地靠在一塊。
情濃意厚到,即便在S人面前,也忍不住要彰顯出來。
她聲音慈悲地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夫君,自李希微十歲上山拜師,你已經教她十二年,你對她盡心盡力,絲毫不藏私,這才能讓資質平平的她也迅速達到金丹期。如今,也算是她報恩了。」
司命看到這,嘖舌道:「凡人都說神仙無情,這女子的話,卻連我聽了都覺得冰冷刺骨。」
而善淵卻沒有反駁。
他始終低著頭望我。
我的皮骨正迅速衰敗凋零,連鮮血都幹涸。
當眼珠中最後一絲光澤暗淡。
善淵忽得皺眉,猛地仰頭,在這廣闊的天界下,來回搜尋。
隻是越搜尋,他的臉色越難看。
「夫君,怎麼了?」
善淵沒來得及回答,捻動口訣,頃刻間,龐大的神識如海水般蔓延而出,讓阿蝶踉跄一退,險些摔倒。
而一道金光,化作圈,圈住了我的屍體和善淵。
旋轉,遊曳,搜尋。
他的表情,從淡定,到猶疑,再到懷揣著些許僥幸,最終——
他凝重到臉色灰敗,眼眸中頭一次出現了慌亂。
金光滅。
屍身枯。
他深深低下頭,反復說:「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您在說什麼呀,夫君?」
善淵終於抬頭,露出一張灰敗的,失魂落魄的臉。
「她的魂魄,怎麼全沒了?」
3
司命瞥了我一眼,感嘆道:「璇霄仙尊,說起這魂魄,你是真深情啊。」
我無奈地笑。
我做凡人時的所有遭遇,都不過是司命戲本子上的一場戲。
他寫出來的情節,我便隻能由此演罷了。
如今想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時,我是真的喜歡上了善淵,還隻是命運操縱著我必須喜歡上他。
而那魂魄,就是我愛他愛到卑微的見證。
善淵一心想要成仙。
可是他修的是無情道,任何極致的欲望都會影響到他的道行,包括對於成仙的偏激渴求。
正因如此,在我做他弟子的第十年,他修煉過急,走火入魔。
我為了助他得道,翻閱古書,找到了一個應劫之法。
隻要將自己的魂魄注入走火入魔之人的體內,就能用自己的意志幫他抑制住魔力滋生,使他的靈臺重歸清明。
我趁著夜深,將我的魂魄偷偷獻給了善淵。
那時,我自是不求回報,便從未告訴過他此事。
那時,我更沒有想到,善淵的最後一劫,竟會是S妻證道。
他在我心中總是個不通情愛,卻悉心教徒的高嶺之花。
我不敢攀折他,我全心全意地仰慕他。
他卻為了他的道,將我的肉身徹底磨滅,此生不得復活。
每想到此,我便心情復雜。
司命見我沉默不語,他以為是我看得無聊,不願看善淵和他妻子的交談,於是暗暗推動了速度。
我看著阿蝶緊緊抱住善淵,寬慰了幾句,卻最終隻得被他催著離開。
我又看到善淵坐在崖邊,抱住雙臂,呆坐了半日。
然後抱住我的屍身。
他說:「徒兒,你別怕。我答應的,讓你復活,我一定會做到。」
他說這話時,頗有當年走火入魔時的瘋批感。
我漸感不對勁。
司命說:「別著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4
善淵沒有立刻破境,至此升仙。
而是在人間徘徊了二十年。
司命為了給我看「好戲」,直接將了事鏡調轉到我S後的第五年。
我看著鏡子中的那個人,不由愣了一下。
甚至眨了幾下眼睛,才認出來,他是善淵。
因為,快成為仙人的他,竟然老了!
我仔細瞧去,才發現,老的並不是他的皮囊。
他隻是頭發白了,模樣雖然依舊像個濁世佳公子,隻不過雙眼陰鬱,步伐疲憊。
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滄桑。
更罔論,他穿了件髒舊的袍子。
他以前,發絲如墨,總喜歡學人間的貴族,規規矩矩地用紫金冠束好,袍子是缂絲蘇繡織就的佳品,因著他的潔癖,總穿一次就扔。
每每講學,面見眾弟子,他總是端莊,華貴,又拒人千裡。
就連S我時,也是一擊斃命,毫不猶豫。
除了我哭時,不小心往他袍子上吐的一口血外,他幹幹淨淨——
手也幹淨。
表情也幹淨。
可在我S後的第五年,他竟然大變模樣。
我看著他提著劍,走到了無方山。
傳說,這裡是冥界的入口。
但如今我恢復了做神仙時的記憶,我自然知道,這是無稽之談。
能出入冥界地府的,隻有神鬼和S人。
活生生的凡人,絕不可能進入冥界。
我知道這個道理。
閱盡書籍的善淵應該也知道這個道理。
我依稀記得,當年他知曉無方山的傳說時,隻是淡淡嗤笑。
「無稽之談。縱是真的,那對我又有何用?這世上,隻有瘋子才會主動找S路。」
但他如今,怎麼來這裡了?
我看著他提著劍,走到無方山腳下,仰起頭,看向山峰。
露出的臉,彌漫著蒙昧信徒才有的狂熱,就像是將自己畢生所有的希望盡數寄託在這S氣沉沉的石頭堆上。
他說:「求,各路神君開恩。在下求各路神君指引,幫我找到她的魂魄。」
他繞著山,不斷地哀求:「求求您,告訴我她的魂魄在哪裡!」
最後,他甚至絕望地跪了下來。
這個百年來,以最快速度成仙的絕世天才,頭一回低下了頭。
他緊緊抓著髒汙的泥土,為了讓自己的頭磕得更低。
善淵低低吼道:「我錯了!天道!我不該欺瞞你!求求你,求求你們,不要偷走她的魂魄!我答應她了啊!我不能讓她S。」
「要罰就罰我啊!」
他不知說了多久,回應他的,卻隻有山間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一動不動地跪在泥濘中。
風揚起了他的袍角。
發白的布料上,印著一道陳舊的血印。
是我S前吐在他身上的心頭血。
原來,他始終活在S我證道的那日。
起S回生,對於他而言,本不該是難事。
但復活S人,需要骨肉皮魂皆全。
可善淵絲毫不知道,他苦求而不得的魂魄,其實正在他的體內。
司命看了眼我的神態,說道:「你莫怪我啊。這魂魄獻祭的戲碼定然是要有的。你是下凡歷劫的神,本就沒下一世。若善淵真輕松找到你的魂魄,復活了你,那豈不是又要讓你在人界多受幾年苦?」
我說:「我懂。」
了事鏡畫面一轉,飛速變化。
鏡中的善淵如同一塊沉石,躲在鬼氣森森的無方山。
他每日白天挨著山路,一寸寸地找冥界入口。
到了晚上,卻用靈氣幻化我,擬出過往的種種回憶。
我看著那道藍灰色的真氣上升,旋轉,最終幻化出一張含淚卻倔強的臉。
「仙人,我爹娘都沒了,求求您,帶我走。」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模樣。
然後真氣中場景變換——
我獨自一人,靠著肉體凡胎爬上無情峰後,疲憊地倒在地上,卻衝他露出親昵又信賴的微笑。
「多謝仙人。」
「日後,你可叫我師尊。」
「那就,多謝師尊。」
藍色的煙霧幻化成少女時期的我,那時我的臉長開了,成了無情峰數一數二的美人。
隔著鏡子,我這才發現,我當時明明小心翼翼又無比自卑,可卻又有著最拙劣的演技,壓根掩飾不了滿心滿眼的依戀,哪裡能騙得了善淵。
善淵望著藍色真氣幻化出的我。
那幻覺中的我嘴角上揚,笑容徐徐展開,雙眼亮晶晶地喚道:「師尊。」
善淵神情微變。
嘴唇幹裂,眼睑發紅的他,像在苦海裡熬到半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