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後示意侍女把茶端過來，卻是放在一邊，根本沒有要喝的意思。

墨雲錦從出生起就過得順遂，對後宮爭鬥向來不屑一顧。

 

我看著他的眼神愈發幽深，想來今天也是給他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隻是我勾唇淺笑，這點不過是皮毛，可遠遠不夠啊。

 

我起身來到帝後面前，再次跪拜，低眉順眼地說道。

 

「父皇母後，兒臣想到母後思念雲陽妹妹，不如就讓雲陽妹妹入東宮為太子側妃，也可全了所有人的心意。」

 

7

 

我十分冷靜地說出這些話，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

 

誰也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如此大度，新婚第一日便主動為夫君納妾。

Advertisement

 

「太子妃還真是懂事，那就依你所求。」

 

甚至沒有問過墨雲錦的意願，皇後就搶先一步同意了。

 

墨雲錦臉色凝重，已然染上了幾分怒氣。

 

雲陽郡主高興地喚著太子哥哥，作勢想要挽上他的手臂。

 

卻被墨雲錦推開了。

 

「溫竹卿，誰允許你替我納妾了？」

 

他一字一頓，頗有些咬牙切齒。

 

我心下冷笑，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如今我幫他得到了，又做出這副模樣給誰看。

 

「臣妾從前待字閨中時，聽了許多殿下和雲陽郡主的佳話，故揣測殿下和雲陽郡主兩情相悅，若是臣妾有錯，還請殿下責罰。」

 

我沒有抬頭，卻也可以想象墨雲錦臉上的神色。

 

他明顯是被我戳中了痛處，質問的話也被噎了回去。

 

整個上京城都在流傳著二人郎才女貌、珠聯璧合，笑我還未出嫁便被未婚夫厭棄。

 

這些屈辱我曾受過，可不代表我願意。

 

墨雲錦抬頭看向雲陽郡主的眼光頗為不善，對上皇後娘娘更是一臉怒容。

 

「母後，兒臣與太子妃新婚燕爾，從前種種無端流言，已經讓太子妃誤會，兒臣想如今朝中大好兒郎數不勝數，不如快給雲陽妹妹指一樁婚事好了。」

 

雲陽郡主眸中含淚，顯然是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她捏緊了帕子，原地跺了跺腳，飛跑著逃開了。

 

墨雲錦也不管不顧，拉著我的手便向宮外走去。

 

掌心的溫暖是我曾經貪戀不已的，現在卻不敢貪戀。

 

我用力掙開他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殿下，皇後娘娘教導臣妾，這樣不合規矩。」

 

「規矩規矩，你日日掛在嘴邊，在本宮面前你不用守什麼規矩！」

 

墨雲錦終於忍受不住，衝著我怒吼出聲。

 

我被嚇得顫抖著雙肩，下意識跪倒在地，額頭磕在青石磚上，發出聲聲悶響。

 

「皇後娘娘，是臣女錯了，臣女知罪，請皇後娘娘不要懲罰臣女。」

 

墨雲錦是皇後親生，他生起氣的模樣，在我眼前竟一時與皇後重合起來。

 

他顯然也被我的樣子嚇到，宮道上來來往往，偶有宮人經過。

 

他們皆偷偷望向我這邊，私下交流著什麼。

 

墨雲錦彎腰將我抱了起來，無論我怎樣掙扎，他都SS地把我抱在懷中。

 

一直回到東宮後，他才把我放在床榻之上。

 

我怯生生地看著他，他眼裡滿是心痛。

 

「卿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墨雲錦現在才想起問這個問題，早已為時已晚。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我微微搖頭，往事不堪回首。

 

8

 

那日我什麼都沒有說，這背後的真相還是由他親自揭開更好。

 

隻是趁著墨雲錦被國舅爺請去宴席，皇後便派人請我過去。

 

我把婢女留在院中，獨自跟隨內監前去。

 

甫一進入，滾燙的茶盞便朝我扔到了我的腳邊，鵝黃色的裙擺泛起好大一塊水漬。

 

「太子妃眼裡可還有本宮！」

 

我平靜地看著皇後娘娘的怒容，屈膝跪在大殿之上。

 

「兒臣無比敬重母後，不知母後何出此言？」

 

她抓起身邊的陳設，再次向我扔了過來。

 

「本宮教導你，入主中宮需大度容人，都讓你吃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我也不躲，硬生生挨下了，感覺到額角處一片湿潤。

 

「回稟母後，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母後曾教導兒臣要以夫為尊，兒臣不敢違背。」

 

皇後氣急了，吩咐身旁的婢女去取來書籍和水。

 

過往的回憶湧現，我下意識顫抖了一下，當即一遍又一遍地磕頭。

 

「請皇後娘娘恕罪，請皇後娘娘饒恕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請皇後娘娘不要責罰臣妾。」

 

可無論我怎樣求饒，那沾了水的紙都會貼在我的臉上。

 

窒息感傳來，我緊緊攥起拳頭，心底恨意彌漫。

 

「住手！」

 

門外熟悉的呵斥聲傳來，有人推開了身旁的內監，將我解救出來。

 

「母後，卿兒犯了什麼錯，要你這樣罰她！」

 

跟著進來的內監也急得滿頭是汗，連連跪地求饒。

 

「皇後娘娘，奴才們實在攔不住太子殿下啊。」

 

我靠在墨雲錦的懷中瑟瑟發抖，眼淚奪眶而出。

 

「殿下，皇後娘娘待臣妾很好，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蠢笨，惹娘娘不快。」

 

「不要因為臣妾而生皇後娘娘的氣，不值得。」

 

聞言，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抬頭對上了那雍容華貴的皇後。

 

「母後，今日之事您需得給我一個交代。」

 

「本宮身為皇後，太子妃以下犯上，何須交代！」

 

墨雲錦深深看了皇後一眼，眼中滿是失望。他沒再說什麼，抱著我徑直離開了未央宮。

 

可母子離心，該從這一刻開始了。

 

9

 

夜涼如水，墨雲錦衣不解帶地在床邊照料著我。

 

額頭上的傷隱隱有些發炎，我已然起了高熱。

 

今日這一折騰，曾經未央宮內的痛苦回憶又重新回到了腦海中。

 

「救命！皇後娘娘，臣女知錯了，不要打我，不要！」

 

猛然驚醒，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墨雲錦讓我靠在懷中，一下一下輕撫著我的後背。

 

脖頸處傳來湿潤，透過單薄的寢衣涼進了人的心裡。

 

他哽咽著，低聲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知母後會這樣對你，都怪我沒護好你。」

 

「我在你的身上沒有看到任何傷痕，便真的以為你完好無損。」

 

我顫抖著身體，好似陷入了夢魘魔障一樣。

 

「皇後娘娘，不要，臣女不能呼吸了，臣女求皇後娘娘放過臣女，臣女一定，一定克己復禮，不與殿下過分親密，一定為殿下廣納後宮，為殿下開枝散葉。」

 

我一遍又一遍，不知所雲地低聲呢喃著。

 

墨雲錦親吻著我的臉頰，試圖讓我醒過來。

 

「卿兒，卿兒，是我在，這是你的東宮。」

 

「相信我卿兒，日後我一定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辱你，我會讓那些欺辱過你的人都付出代價的。」

 

我慢慢平靜下來，靠在他的懷中忍不住啜泣著。

 

聽聞下午墨雲錦派人去未央宮調查了些許事情，想來那些過往他也都知道了才是。

 

我心底的恨意泛濫，這不夠，根本不夠啊。

 

當日我把他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親手斬斷了它。

 

如今這遲來的道歉，早已為時已晚。

 

10

 

仿佛是從這日起，墨雲錦更加疼惜我。

 

即使皇後想刁難我，也都被他擋了回去。

 

他就像把我當作手中的珍寶一樣，事事細致入微。

 

我也會給予一些回應，例如時常親自下廚，做他最喜歡的糕點。

 

他總會拿起一塊遞到我的嘴邊，「卿兒也嘗嘗，你的手藝真是愈發精湛了。」

 

彼時我卻隻能搖了搖頭，眸色幽深。

 

「殿下，皇後娘娘教誨，這不合規矩。」

 

他無奈一笑，知道勸不動我，便繼續自己享用了。

 

我嘴角含笑地看著他，希望他多吃一些。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好像真的忘記了從前，關系愈發親近。

 

隻是初春的宮宴上，國舅主動提起將雲陽郡主嫁入東宮為側妃。

 

這次墨雲錦並沒有拒絕。

 

在場眾人都偷偷打量著我，都紛紛猜測著，我和墨雲錦之間是不是出了矛盾。

 

抑或是大婚已一年有餘，我尚無所出，墨雲錦著急了。

 

可無論何種猜想，雲陽郡主心願達成，歡歡喜喜地領旨謝恩。

 

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似乎已經看到了我被冷落的下場。

 

我緊緊捏住身側的香囊，眼神冷漠。

 

希望等她真正進入東宮時，也能笑得出來。

 

11

 

再過三日，便是雲陽郡主入東宮的日子。

 

可惜墨雲錦在外人面前做足了禮數，卻在晚上直接來到了我的房中。

 

雲陽郡主滿心歡喜地被轎輦抬入東宮，卻是第一晚就慘遭冷待。

 

不知一向驕傲的她，會作何感想。

 

我新婚之夜的時候，她曾試圖帶走我的夫郎，卻沒能成功。

 

可我做到了。

 

深夜，身邊的婢女過來稟報：

 

「娘娘，側妃砸了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還在發脾氣呢。」

 

我看著身旁熟睡的墨雲錦，望向殿外那漆黑漫長的夜。

 

曾經在未央宮裡，我每晚都會坐在窗邊，祈求日子快些過去。

 

可又怕白天到來，等待我的不知會是皇後的何種折磨。

 

雲陽郡主還會時常給皇後出些心底折磨人的方法，現在也該她在火坑裡掙扎了。

 

長夜漫漫，側妃心裡不痛快，就讓她鬧吧。

 

我躺回床榻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們的日子可還長著呢。

 

12

 

翌日清晨，墨雲錦一早就出去了，他喜歡在早晨去東街上買我最喜歡的糕點。

 

於是我獨自坐在堂中，等待著側妃敬茶。

 

想著她從前自詡郡主，張揚得很，如今也是她該跪我的時候了。

 

我剛一坐定，雲陽郡主就氣衝衝地跑了進來，像個市井潑婦一般。

 

「溫竹卿，你個狐媚的下賤胚子，把太子表哥攔在你的房中，你就是誠心和我作對！」

 

「放肆！太子妃面前，側妃娘娘可別失了規矩。」

 

我身旁的婢女厲聲呵斥道。

 

雲陽郡主就是個火暴性子，沒長腦子被人一點就著。

 

本想讓下人們把她按住，眸光卻遠遠瞥見了一個身影，轉念一想，我起身靠近了雲陽郡主。

 

「溫竹卿，我看你就是嫉妒太子表哥喜歡我，你個天煞的賤人，看我……」

 

她抬手便要給我一巴掌，卻是直接被人攔了下來。

 

墨雲錦面色陰沉，眼神陰冷得可怕。

 

「雲陽，辱罵太子妃，這是你一個側妃應該有的禮制嗎？」

 

她被嚇得向後退去，手腕被墨雲錦SS抓著，已然出了紅痕。

 

「表哥，我就是，我就是……」

 

她就是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什麼，畢竟她根本無從辯解。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從前你說卿兒跋扈，現在看來該去好好學習禮儀的，應該是你！」

 

「來人，把側妃拖下去禁足宮中，再請個教習嬤嬤過來，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吩咐教習嬤嬤，一定要傾囊相授，當初怎麼教太子妃的，如今就怎麼教側妃。」

 

雲陽郡主瞪大了雙眼，滿是驚恐。

 

墨雲錦松開了她的手腕，趕忙來到我的面前，細心打量著我是否有受傷。

 

任憑雲陽郡主如何叫喊，他都沒有回頭。

 

13

 

「卿兒，你是這東宮的女主人，未來更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不用怕她。」

 

墨雲錦見我好似被嚇到的樣子，眼中滿是心疼。

 

我低垂著頭，聲音沉悶。

 

「母後說過，入主中宮當克己復禮，側妃她畢竟是母後的外甥女，臣妾不想殿下和母後心生嫌隙。」

 

「雖說臣妾知曉殿下心意，可側妃妹妹已然入宮，殿下也要雨露均沾才好。」

 

我一板一眼地回復著，外人面前做足了恭敬守禮的模樣。

 

可墨雲錦的拳頭緊握，仿佛被我話氣到了一樣。

 

「卿兒，我對雲陽隻有兄妹之情，別無他想，我心裡始終都隻有你一人啊。」

 

又是這樣的話，大抵是我都已經聽膩了。

 

情真意切也好，口不對心也罷。

 

當他不分青紅皂白把我送進未央宮的時候，便沒有以後了。

 

我不動聲色地遠離他，時刻謹守禮儀。

 

「日後殿下是有三宮六院的，臣妾理應大度容人。」

 

墨雲錦終於忍受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雙手按住我的肩膀，試圖從我臉上看出些許醋意。

 

可終究令他失望了。

 

「溫竹卿，你簡直沒有心！」

 

說罷，他拂袖而去。

 

我掩住眸中的厲色，裝作疑惑的樣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心裡卻不禁鄙夷。

 

這就承受不住，墨雲錦，可還不夠呢。

 

14

 

夜晚，墨雲錦婚後第一次沒有踏入我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