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穿越女奪舍的第三年,我搶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可爹娘認出我,並不欣喜。


 


竹馬更是掐著我的脖子,語氣森冷:「把她還給我。」


 


原來,她不是我,他們再明白不過。


 


後來,如他們所願,我放棄身體,徹底消失。


 


卻聽說,丞相府中。


 


長明燈徹夜不滅,招魂幡動。


 


隻為尋找一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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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夫妻對拜時,我忽然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我激動得身形一顫。


 


頭上的喜帕眼看著就要滑落下去。


 


一雙修長如玉的手小心地按下它。


 


極盡溫柔。


 


耳畔,裴行川聲音含笑:「寧寧,慢一些。」


 


高堂上。


 


阿娘忍不住調笑:「這小兩口真般配。」


 


「是啊。」


 


阿爹也滿意地撫著長須,連聲附和:「有幾分我們當年的樣子。」


 


是從小到大,一直疼愛我的爹娘啊。


 


我不由怔在原地。


 


裴行川見狀,語帶擔憂,低聲問我:「寧寧,怎麼了?」


 


年少時,我曾無數次憧憬過眼前這場景。


 


父母安康,為我送嫁。


 


心上人則十裡紅妝,迎我進門,護我餘生。


 


這樣大喜的日子,我應該開心才是。


 


可喜帕下。


 


我卻頓時淚盈於睫,心澀難忍。


 


我要怎麼說呢?


 


說這三年裡,與他們朝夕相處的是另外一個人。


 


他們口中的寧寧。


 


並不是我。


 


2


 


我是丞相府唯一的千金,陸展寧。


 


自幼在爹娘的疼愛中長大。


 


千嬌百寵,一帆風順。


 


我想要的,沒什麼得不到的。


 


除了裴行川。


 


他總是退還我的書信,無奈地說:「展寧,我隻是把你當妹妹。」


 


而非男女之情。


 


可我並不放棄,固執地為他學做糕點,燙到十指起泡也渾不在意。


 


爹娘心疼我,說不如強綁了他,做我的夫婿。


 


我卻搖頭拒絕。


 


因為我相信,我總能憑借自己打動裴行川的。


 


直到三年前。


 


我約他去踏青。


 


3


 


三月,杏花吹拂。


 


我將要送給裴行川的生辰禮藏在身後,笑著問他:「你猜我這次準備了什麼禮物?」


 


可他隻是垂下眼睫,說:「多謝展寧,你費心了。


 


「往後,不必再準備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撞得我的心生疼。


 


原來阿娘說得對。


 


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


 


我啞著聲音說:「好。」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我不會再纏著他了。


 


可轉身離開時,我卻陡然感到一陣心悸。


 


暈眩過後。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我的身體正栽倒在裴行川的懷中。


 


她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纖纖玉手抬起他的下巴:「嘖,好俊俏的郎君。」


 


裴行川語氣無奈:「展寧,不要鬧。」


 


可耳後的紅暈卻出賣了他的慌亂。


 


他的眼中,終於有我的身影了。


 


可我卻隻能站在一旁,以魂魄的姿態,手足無措地看著。


 


這一刻起。


 


再也沒有人能看見我了。


 


除了——


 


搶走我身體的陸凝凝忽地轉頭,對上我的視線。


 


「你的人生。」


 


她惡劣一笑,口型無聲:「凝姐接管啦。」


 


隨手一揚,我精心準備的生辰禮便滾落在地。


 


最後撲通掉入旁邊的水池裡。


 


再也看不見了。


 


4


 


這三年裡。


 


陸凝凝用著我的身體,替我受盡爹娘的寵愛。


 


就連拒絕我無數次的裴行川。


 


也做了她的裙下之臣。


 


無數次。


 


我流著淚哀求她把身體還我。


 


她卻說:「系統能在萬千小世界裡挑中你的身體給我,是你的福氣。


 


「你應該反思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怎麼被人奪了身體,卻沒有一個親近之人發現?」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淡然:「還真是同名不同命。陸展寧,你真可憐。」


 


我不可憐。


 


我怎麼會可憐?


 


就算裴行川發現不了,爹娘也一定能發現的。


 


我等啊等。


 


就等到了今天。


 


5


 


從始至終,並沒有人發現我的異樣。


 


喜燈高掛,高朋滿座。


 


丫鬟春枝小心翼翼地攙著我進新房。


 


我的心底卻一陣恍惚:會不會,這三年隻是我的一場夢?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陸凝凝。


 


爹娘疼愛的是我。


 


裴行川喜歡的,也是我?


 


6


 


裴行川溫柔地用玉如意挑起喜帕。


 


我不安地攥緊裙角,竟然有點心虛。


 


「緊張?」


 


眼前,燭光更襯得裴行川面容如玉。


 


他輕笑:「這可不像我們寧寧會做的事。」


 


的確。


 


陸凝凝膽大乖張。


 


換作她來,這時候應該不由分說地親上去了。


 


而我隻是抿唇呆坐著。


 


抬眼看他:「行川——」


 


隻一個稱呼。


 


裴行川唇畔的笑意頓時停滯住:「展寧?」


 


不是寧寧。


 


而是展寧。


 


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二者之間的差別。


 


地轉天旋。


 


裴行川將我壓在身下。


 


分明是親密至極的動作,卻沒有一點點旖旎的氛圍。


 


他扼住我的脖子,冷著眼,一字一頓道:「她呢?」


 


7


 


我心裡的期望徹底落空了。


 


是真的,這三年被奪舍的噩夢是真的。


 


陸凝凝是真的。


 


裴行川愛上她,也是真的。


 


他甚至早就知道,她不是我。


 


可這是我的身體啊!


 


我劇烈地掙扎著。


 


我分明才是陸展寧啊——


 


掙扎間,燭臺被我失手打翻在地,點燃喜帳,頓起熊熊大火。


 


裴行川手中的力道卻還在收緊,他語氣森冷:「凝凝呢?」


 


他是不是也被人奪舍了啊?


 


我認識的裴行川,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和爹娘吵架時,他會為我彈琴解悶。


 


被夫子罰時,他會模仿我的字跡,替我抄書。


 


他說隻把我當妹妹。


 


卻也說:「展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一輩子。」


 


可現在也是他,毫不留情地掐著我的脖子,語氣陰狠:「把凝凝還我。」


 


8


 


火苗舔舐指尖,我疼得一縮。


 


裴行川這才松開。


 


爹娘也聞聲趕到:「這是怎麼了?」


 


「寧寧,你沒事吧?」


 


我接連咳嗽,神情狼狽不堪。


 


阿娘止不住地後怕,上前一步將我攬進懷中。


 


邊溫柔地拍我的後背:「怎麼會著火呢?人沒事就好。寧寧別怕。」


 


語氣輕柔得像幼時哄我入睡。


 


阿爹衝著裴行川吹胡子瞪眼:「人交給你還不到一天,就出了這幺蛾子。」


 


這是從小把我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爹娘啊!


 


我頓時淚盈於睫。


 


隻覺得這三年壓抑在心中,不為人知的委屈,盡數噴薄而出。


 


我哭著說:「爹,娘,我是展寧,我才是展寧啊!」


 


話音落下,阿娘攬著我的動作卻陡然僵硬。


 


阿爹也沉默地站在原地。


 


兩人臉上,並不似欣喜。


 


「你們也聽見了。」


 


裴行川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是展寧。她回來了,那凝凝怎麼辦?」


 


我頓時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一向疼愛我的爹娘。


 


他們,竟然也是知情人嗎?


 


9


 


「寧寧?」


 


阿娘怔住,視線在我臉上來回掃動。


 


最後喃喃自語道:「真的是寧寧。」


 


她的眼裡,隱隱有淚珠在閃動。


 


摟著我的雙臂又緊了幾分,懷抱與從前一樣充滿馨香。


 


我卻有些想吐。


 


原來,陸凝凝不是我,他們從始至終都知道啊。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在阿娘的頸窩。


 


她被燙得渾身一顫,也跟著落下淚來:「寧寧,你受委屈了。」


 


我難以自控,猛然掙開她的懷抱:「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啊?


 


明明我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


 


就算裴淮再不喜歡我,也將我視作胞妹,溫柔以待。


 


可如今,他們卻對陸凝凝佔了我身體這件事視而不見。


 


不。


 


不僅僅是視而不見。


 


阿爹沉著臉拉開阿娘,阿娘下意識地掙扎,卻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婦人之仁!」


 


他站在原地看我,眼中,從前的慈愛盡數消失不見。


 


隻剩下無邊的冷漠:「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凝凝找回來。」


 


10


 


阿爹下令,將我禁足,哪裡也不許去。


 


為了防止我逃跑,裴行川則親手給我灌下軟骨散。


 


他面沉如水,語氣平靜:「展寧,不要動歪腦筋,你哪裡也去不了。」


 


我躺在榻上,渾身軟綿綿,索性閉眼不看他。


 


可笑,我滿心期盼著回家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但難道我就應該將身體讓給陸凝凝,自己消散在天地之間嗎?


 


不。


 


心底的聲音在說:我不願。


 


11


 


來侍奉我的,還是從前的丫鬟,春枝。


 


她戰戰兢兢,不敢抬眼看我:「陸姑娘,對不起,我來遲了。」


 


哪還有半點從前活潑的模樣。


 


我有些奇怪:「為何不喚我小姐?」


 


明明以前,她都是這麼叫的。


 


春枝這才抬頭,對上我的視線。


 


她詫異道:「小姐?展寧小姐?」


 


語氣難掩高興:「你回來啦?」


 


春枝說,自從三年前踏青歸來,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我不準她叫我小姐:「這稱呼也太難聽了,就喊我陸姑娘吧。」


 


如果手腳稍微慢些,就會招致我的打罵。


 


「我知道,那時候的小姐一定不是真的。」


 


春枝垂頭喪氣:「可老爺夫人還有裴少爺,對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隻好壓下心中不斷翻滾的疑雲,日復一日地,期盼真正的我回來。


 


春枝撒謊了。


 


我閉了閉眼。


 


為了不讓我傷心,她隻說是一如既往的好。


 


可我知道。


 


他們寵愛陸凝凝,比從前寵愛我,更甚百倍。


 


12


 


被奪舍的這三年,我大多數時候都是沒有意識的。


 


偶爾清醒時,隻能以靈魂的姿態飄浮在半空中。


 


春枝一點點地將過去的事告訴我:


 


我不再頑皮,像開了竅一樣,腦中總有數不清的鬼點子。這些鬼點子讓爹在朝政之中大放異彩,飽受聖上重視。


 


我開始對詩詞感興趣,無數次在鬥詩宴上大放異彩,讓同樣沉浸於此的裴行川為我心動。


 


阿娘為人耿直,不懂得如何與京中的高門貴婦相處,即使已是丞相夫人,仍然隱隱受到排擠。


 


我便一點點謀劃,讓她成功擠入她們的交際圈。


 


……


 


握在身側的手漸漸失了力道。


 


閉眼,我落下淚來:「難怪。


 


「她這麼聰明,難怪他們都不要我了。


 


「不是這樣的,小姐。」


 


春枝急忙撲在榻邊,彎下腰握住我的手:「是他們做得不對。


 


「那個人就算再優秀,也掩蓋不了她搶佔小姐身體的事實。


 


「她再聰明,也不是傷害小姐的理由。你又做錯了什麼呢?」


 


是啊。


 


我承認,陸凝凝比我優秀,眼界開闊到我無法比擬。


 


可就算我再普通、再平凡,就該承受這些,就該被傷害嗎?


 


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13


 


第二日下午,阿爹請來了國師。


 


他指著榻上的我,嘆了口氣:「小女突發癔症,身體不知被哪路孤魂野鬼佔去,還請國師幫忙,將真正的小女找回來。」


 


孤魂野鬼。


 


這四個字深深刺痛了我。


 


我顫了顫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國師已過而立之年,一身青袍,仙風道骨。


 


他端詳我半晌,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哦?真的是孤魂野鬼嗎?


 


「要確認仔細了,否則驅逐錯了靈魂,可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永世不得超生?」


 


阿娘喃喃重復著,睜大雙眼:「不,她是……」


 


「住口!」


 


阿爹猛然推開她,語氣極不耐煩:「我的女兒,我會認不出來嗎?


 


「確認仔細了,她不是我的女兒。」


 


「好。」


 


國師笑容不減:「確認仔細了,那就好辦了。」


 


他說,人在瀕S時,最容易靈魂出竅。


 


這時,他可以幫忙將真正的陸展寧找回來。


 


14


 


夜半時分,院中悄然無聲。


 


裴行川推開門,房內頓時彌漫著醇厚的酒香。


 


他搖搖晃晃,一步步朝榻上的我走來。


 


「為什麼要搶走凝凝的身體?」


 


他問。


 


我本來不想搭理他,但聽見這句話還是忍不住辯駁:「這明明是我的身體,裴行川,你別跑我這裡犯賤。」


 


裴行川卻置若罔聞,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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