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騙你女兒給兒子還房貸還有理了？果然男寶媽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心疼這個女兒，還好她看清你的真面目後就立刻清醒了，姐姐簡直幹的漂亮。」

 

「求求原博千萬別刪，你就是我重男輕女論文的最典案例。」

 

這幫根本不懂得體諒父母的年輕人！

 

我媽怒火直充天靈蓋，立刻開始在評論區一條一條和嘲諷她的人舌戰群儒。

 

面對她的攻擊，大家不僅不惱，甚至像看樂子一樣笑成一團，給她取名「破防姐」。

 

「她急了她急了，看到沒人站她徹底急了哈哈哈！」

 

「生活枯燥乏味，伥鬼反駁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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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了，請樓主繼續奏樂繼續舞，今天的電子榨菜就指望你了。」

 

......

 

我媽放下手機，趕緊吃了一片速效救心丸。

 

再這麼吵下去，她就要呼吸不暢了。

 

锲而不舍如我媽，看到沒在線上佔到理後，她又打起了線下作戰的主意。

 

可還沒等她鬼鬼祟祟地拿著喇叭溜進我們公司，就被大門的刷卡機器攔住了去路。

 

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想到老祖宗常說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頓時靈機一動就扯開了嗓門。

 

這一舉動無異於在給園區保安衝擊年末 kpi，還沒喊兩句她就被他們以擾亂公共秩序為由趕了出去。

 

在接二連三的打臉衝擊下，我媽終於放棄了折騰。

 

至此，租房風波終於告一段落。

 

除夕臨近，公司給每個人發了一筆數額不小的年終獎金。

 

我想起存放工資的存折還在家裡，便準備取出來拿到銀行存定期。

 

然而拎著行李箱站在家門口時，我卻突然發現密碼換了。

 

11

 

進不去，那就隻能敲門。

 

在硬著頭皮敲了快五分鍾後，趙家旺終於磨磨唧唧地過來給我開了門。

 

看見來人是我，他立刻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趙佳興，你都把媽害成那樣了，怎麼還有臉回來？」

 

一個隻會窩裡橫的血蛭也配在我面前充當正義使者？

 

我翻了個白眼，徑直拖著箱子往房間走。

 

誰知房間裡的情形簡直令我大吃一驚——

 

入眼可及的所有地方亂成一團，到處殘留著被人掃蕩的痕跡。

 

察覺到不妙的我立刻打開了梳妝臺的櫃子。

 

這下我直接被氣樂了。

 

我買來舍不得用的大牌化妝品和護膚品全部不知去向。

 

有幾條壓在首飾盒底下的足金項鏈也被翻了出來，連同包裝袋一起消失得徹底。

 

這種仿佛蝗蟲過境的場面，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我衝進隔壁，一把扯掉了趙家旺的耳機。

 

「你把我東西弄哪兒去了？」

 

「發什麼神經，沒看見我在打遊戲啊！」

 

趙家旺從我手裡奪回耳機，將鍵盤砸得震耳欲聾。

 

不出點狠手教訓他，他大概以為全世界都像我媽一樣無底線容忍他。

 

我扯了扯嘴角，直接伸手拽掉了電源線。

 

「我再問你一遍，我東西呢。」

 

「還能弄哪兒去，當然是送我馬子了唄，」趙家旺終於不耐煩地抬起頭，「不就拿了你幾個用不著的玩意嗎，整這副要S要活的鬼樣子，真他媽摳——」

 

我的耐心達到極限，直接伸手甩了他一個大嘴巴。

 

「趙佳興，你打你弟弟幹什麼！」

 

剛回家的我媽連鞋都顧不上換，扔下手裡的菜就撲過來。

 

她一邊揉著趙家旺的臉頰，一邊像哄三歲小孩一樣哄著他。

 

我沒耐心看他們上演這幅母子情深的戲碼：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讓趙家旺原封不動地把我東西還回來，要麼老老實實給我按原價賠償。」

 

「瞧你這話說的，都是一家人分那麼清幹嘛。」

 

我媽將趙家旺護到身後，唾沫星子恨不得噴到我臉上：

 

「本來你的東西他就有份，家旺拿就拿了，嘰嘰歪歪地像什麼樣子！而且他好不容易談了女朋友，還是個留學回來自己創業的白富美，這麼大的喜事你做為姐姐本來就該有點表示！」

 

我媽不耐煩地揮揮手，「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哪涼快哪待著去。」

 

我平靜地掏出手機。

 

「喂，請問是 110 嗎，我要報警有人入室偷竊......」

 

12

 

「嘁，裝逼也不知道裝得像點。」

 

趙家旺篤定我在虛張聲勢，嗤笑一聲又開始打起了遊戲。

 

半小時後警察上門準備將他作為犯罪嫌疑人帶走時，他開始慌了。

 

我媽聽到動靜臉色煞白地衝到門口：

 

「警察同志，你們可千萬別聽她胡說，一家人的事怎麼能叫偷呢？」

 

「這姑娘打小就心眼壞，現在為了陷害她弟弟那是臉都不要了！」

 

警察耐心地和她解釋：

 

「趙小姐損失的金額累計高達十三萬八千元，我們必須將嫌疑人帶回去立案調查。」

 

我媽拔高嗓門咆哮：「你放屁！我們是一家人！我兒子花她的錢天經地義，怎麼就扯到犯法了？啊！」

 

她怒火攻心，行為徹底失去理智，竟然從廚房提著菜刀跑過來攔人。

 

可惜不論她表現得如何歇斯底裡，警察還是帶走了趙家旺。

 

甚至在臨走之前還警告我媽要是再準備襲警，就連她一起押上警車。

 

他們走後，我媽瘋了一樣衝進房將我剩下的物品全都扔了出來。

 

「趙佳興，你這個冷血的怪物，我真後悔當初生下你！」

 

「我現在就和你斷絕關系，免得以後你再回來害你弟弟！」

 

「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砰」地一聲巨響，她立刻關上了門。

 

我內心毫無波瀾，拎著箱子轉身就下樓打車。

 

如果投胎可以選擇，我也不願意再做她的女兒。

 

這件事立案調查後，我媽不得不為趙家旺的行為買單。

 

聽說雖然這筆錢掏得讓她心疼，但我媽最近整個人卻神氣了不少。

 

小區人盡皆知她的兒子趙家旺找了個白富美對象，很快就能入贅她家獲得千萬家產。

 

我滑動著朋友圈翻到的趙家旺發的照片，輕輕勾起嘴角。

 

從合照看，那女孩兒確實非常漂亮，也打扮得十分貴氣。

 

可倘若她真是個留學歸國的勵志白富美，又怎麼會看得上趙家旺這種有案底的社會垃圾？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破不說破，尊重他人命運。

 

我好整以暇地圍觀了一會，沉默地退出了頁面。

 

這個美夢，還是先讓他們做一會吧。

 

13

 

果然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我媽打來的電話。

 

那頭，她竟一改往日的硬氣形象，帶上了哭腔：

 

「佳興啊，我的乖囡，之前的事是媽媽對不起你，可這次你一定要幫幫家旺......」

 

在我媽聲淚俱下的講述裡。

 

我終於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來好笑，向來目中無人的趙家旺竟然是個愚蠢的戀愛腦。

 

那位「白富美」和他產生接觸後，便一邊談著戀愛，一邊表示自己有一個前景大好的金融項目正在找人投資。

 

在女生甜言蜜語的誘惑下，手裡沒有錢的趙家旺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媽身上。

 

我媽看她穿得極好，又開著上百萬的豪車，立刻被利益衝昏頭腦，將畢生積蓄都掏了出來讓他入股。

 

在嘗到甜頭後，這種事情很快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堅定了能暴富的想法後，趙家旺決定賭一票大的。

 

為了籌錢，他背著我媽將那三套房掛了中介。

 

在如今並不景氣的房市下, 他經歷了好幾次大幅度降價才終於找到買家。

 

趙家旺對到手的這筆錢並不滿意，又刷爆了十幾張信用卡操作了一波貸款。

 

就在他幻想著就此跨越階級實現財富自由時，女孩卻直接人間蒸發了。

 

我媽聽到消息兩眼一黑，拉著趙家旺就往警局跑, 卻得知他匯過去的錢早就在當天流入了外國銀行。

 

至於那個「白富美」, 也早早地踏上了出國的飛機。

 

於是直到這一刻, 他們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S豬盤。

 

崩潰歸崩潰，銀行的催收可不會對他們心軟。

 

走投無路之下，我媽終於想起了我。

 

我媽在電話裡循循善誘：

 

「佳興啊，媽養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會不管我們的, 對吧？」

 

「你都不知道，家旺自從被騙後，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媽真的心都碎了......」

 

「其實他欠下的錢也就隻有八十萬，媽相信你努努力一定能還上的。」

 

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放在眼前，我確實不會不管他們。

 

我沉思了一會：

 

「想讓我幫忙還債也不是不行，但有個條件。」

 

我媽立刻長舒一口氣：

 

「好好好，無聊你想要什麼媽都——」

 

我笑著打斷她。

 

「我要你們現在在住的那套房。」

 

14

 

我媽難以置信地發出爆喝：

 

「你瘋了？沒了現在這套房我和家旺住哪？」

 

「去親戚家住也好，租房也罷，家旺那麼爭氣，總不會讓你住橋洞的, 你說對吧媽？」

 

我聳了聳肩, 直接掛斷了電話。

 

提出這種條件為難他們，我很抱歉。

 

今後繼續幹。

 

......

 

在又一次被銀行上門催收後，我媽最終還是松口將房子賣給了我。

 

我很清楚這隻是她權衡利弊後的最優選擇。

 

這套房屬於老破小, 不僅採光極差, 結構上也有著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被銀行收走做法拍房的話, 成交價隻會更低。

 

幫我媽和趙家旺還完欠款沒多久, 我迎來了一次工作調動。

 

借著這個機會，我徹底斷了和他們的聯系, 搬到了別的城市生活。

 

再見到趙家旺，是在新聞播報的掃黃打非畫面裡。

 

原來他經過那件事後，不僅不思進取努力工作, 還開始偷我媽的錢拿去賭博，跟著賭友們在當地幹起了見不得光的勾當。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吃了三次牢飯。

 

而我媽, 本可以靠著一份不菲的養老金徹底躺平，也因為他不得不通過擺攤維持生計。

 

大概這一切就是天道好輪回吧。

 

一年後的冬天。

 

因為當初提前得到舊房附近會進行地鐵施工的消息。

 

在籤下賠償協議後, 我收到了政府發放的一大筆拆遷款。

 

通過這筆錢我在市中心買了一個大房子, 徹底告別了漂泊的租房生活。

 

雪花紛飛的夜晚, 我打開暖氣，又叫了一份火鍋外賣。

 

我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作（」我給自己倒了杯熱紅酒, 美滋滋地吃了一口鮮香麻辣的冒腦花。

 

電視裡，主持人開始激動地倒計時。

 

「5，4，3, 2......」

 

新年的鍾聲準時敲響。

 

窗外的街面升起一簇簇炸開的絢爛煙火。

 

我笑了笑，衝著玻璃上的倒影遙遙舉杯。

 

敬自己。

 

也敬這天下千千萬萬個和我有著同樣遭遇的女兒。

 

願我們都能掙脫名為親情的桎梏，在苦難的淤泥裡開出永不枯萎的花。

 

（完）